《女上神》莫城学徒

1、叶灵【修】

　　原本，平静的海面上，只有海鸥在创造一点波澜。
　　但很快海天之间，就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此人，隶属神界，是当今天帝最为宠幸的孩子，唤做岭溪。

　　此女说来称奇，当今之世界，仙法沦败，年轻一辈中法术高超者寥寥无几，她算是其中一个。

　　她悟性极高，天赋极好，也很有勇气，在她五百岁那年，就偷偷招引了八十一道天雷劈在自己身上，于是一跃成了宇宙洪荒第一位少年上神。

　　是的，第一位。

　　自盘古开天以来，位居上神者，全是那些捋着胡须的老长者，像她这样年轻的，从未有过。

　　也因此中缘故，天帝对她的喜爱，几乎天地皆知。

　　不过令三界惊诧的是，这位少年神被雷劈过后，却似乎再也没有了什么声音。行踪比招引八十一道天雷之前还要隐秘。哪怕是遇到重大的节日，也不见其踪影。

　　于是渐渐地，岭溪少年神的传说，也渐渐销匿下去。甚至提起岭溪的名号，鲜少有人能立即反应过来。

　　不过，这也只是外人的看法而已。知情的，都知道他们的少年神，压根没有一丝想要隐秘行踪的想法。相反地，这小上神，哪都愿意跑一跑，就是不爱在九重天上待着。且每去过一个地方，都爱将自己的大名报出去，生怕别人不知道“岭溪来过”。

　　按照小上神自己的说法：她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玩，天上玩、地上玩，四处玩。广袤天地、无垠旷野，她全都爱，就是不爱那云里雾里的天宫。

　　或许是有一个处事沉稳的哥哥，已经很好地代替了她，为父亲分忧的缘故，天帝对她的所作所为，也并没有多加阻碍。一开始，父女两见面了，天帝会说些重话，教育岭溪几句。

　　但日子久了，因着岭溪似乎也没生出什么事端，天帝也不再说那些重话。甚至还会亲自举荐一些地方。

　　按岭溪的话来说，就是看着慈祥了许多。

　　今日的地界，便是他慈祥的老父天王，闻听女儿无聊的抱怨之后，推荐的。

　　岭溪，以前去过天上，去过地下，去过山里、洞中，就是没见过海。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海。

　　这浪花、这被太阳反射出的波光，一切看起来辽阔又平静。

　　虽说，她心性贪于玩乐一如少年，可是面对此番景象，竟然也能领略其中美妙。

　　微风吹来咸湿的海风，有一种淡淡的腥味。

　　她舔了舔嘴唇，抿住舌头，觉得好奇。右手往外一撇，覆掌向下，身子便从空中落在了海面之上。

　　她的动作很轻，并不莽撞，可仍旧惊跑了原本盘旋在此处的海鸥。

　　岭溪的目光突然认真起来，她在海面上飞了一会儿，如履平地一般。可水面只是稍微波动了一下，就没了什么其他的动静。

　　她想起天帝对她描述的，万般险阻好不刺激，一下子就失望许多。

　　突然间，她脑海中浮现了沙漠的场景，也是平静如斯，可一旦狂风卷起，迷人的黄色沙暴，便有了摧毁天地的能力。

　　她环顾四周，一切平静，没有什么人迹。于是动起了别样心思。

　　只见，她抬起左手，在前方画了一个圈，随着她的动作，不知哪里来的风，一下子吹入了圈中。

　　她很快看见了这个动作的结果——

　　水面先是往下形成一个漩涡，而后，漩涡愈深。她并不觉得过瘾，于是又起手虚空划了一个圈。
　　很快，漩涡加深加宽。

　　原本湛蓝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深不见底的黑洞。

　　海上的异动，很快引起天云的共鸣。

　　———
　　太平了十几万年的龙王宫，今日突然震颤起来。好巧不巧，正是在当任龙王万年大寿，宴会宾客之际。

　　遇到此等乱象，就连身居高位的龙王，也不免吃一小惊。实在是，龙宫震动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

　　龙王的第一想法就是命人去看定海神针。然而定海神针的周围连一丝波动的力量都没有。

　　这不免引人遐想。

　　“李少将，你带一队虾兵出宫查看。定海神针无异动，此震颤必然不是来自于海内。”龙王思忖道。

　　李少将领命，动作也快。

　　“还是先让龟丞相占卜一番，异动来自何方。”站在龙王身边的一个女子开了口，正是最受龙王疼爱的孩子，叶灵。

　　这位公主受宠的原因也是情理之中。龙王的三个孩子里，最属她的相貌秀丽却又大气，眉眼流转之间一股浑然天成的骄矜。可是声音，却如山涧清泉；气质也端的是温柔大方、贵谨良贤。

　　宠幸她的表现，就是会常常采纳她的建议；如今发展到，她的话就约等于龙王自己的话。

　　正因如此，龟丞相只听了这一句话，便也半弯了腰，转动了身体，很快他的龟壳上就变化出了图案。

　　图案又很快消失。

　　但龟丞相已经有了答案。本来这图案也不是给旁人看的。

　　“如何？”龙王问。

　　龟丞相简短地解释起了卜言：“卦象东南正北上，有一位九重天外天来的贵客。”

　　“九重天外天？”龙宫众仙闻听此言，皆是震惊。

　　龙王沉吟：“何时龙宫大寿，天上的要来横插一脚？还来撼我宫廷？”语气中已有不满。

　　龟丞相捻了捻发白的胡须：“大王，此乃贵客，并非不速之客。”接着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叶灵：“且这贵客倒是与龙二公主有些缘分。”

　　龟丞相之卦向来精准，只有算不出一说，但只要有说法，必然会实现。

　　龙王听了龟丞相的话，自然好奇，“你的意思是，本王倒是要去迎接了？”

　　龟丞相弯了腰：“大王今日大寿，自然没有让大王移驾的道理，不过龙二公主倒是可以一去，反而是趁了天意。”

　　龙王望向叶灵：“那得看我儿自己的意思了。”

　　叶灵本是不想去的，但今日，龟丞相的话，却又勾起了她的好奇，她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人能同她有什么缘分：“既然如此，女儿便去那东南正北上瞧一瞧。”

　　“李少将，万要保护好二公主。”龙王叮嘱道，事实上他对这位少年将军也是颇为信任，虽这其中不乏对这位将军能力的肯定，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龙二公主。

　　李少将：“微臣定不辱使命。”

　　龙王微微点头，挥手道：“去罢，早去早回。”

　　虽说龙宫向来偏安，可处理事情却从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

　　反过来说，这也是他们久享安宁的一个重要原因。

　　叶灵一行人来到事发地点，不过片刻工夫。

　　他们远远便瞧见原本毫无瓜葛的海天之间，此刻因好几柱水相连，水柱极粗。

　　叶灵暗道：“好大的法力。”

　　“公主你看！”一旁的李少将突然指向这群水柱之外的地方，一个身影，但不分明，看起来是在水柱间穿梭：“那就是始作俑者！”

　　叶灵定睛瞧了一会儿，却也没发表什么看法。

　　但一旁的李少将却越看越生气，如今几乎要怒发冲冠：“简直猖狂！哪有这样的贵客？”

　　叶灵这时候瞧了一眼李少将，轻声道：“李将军少安毋躁，且容我来与他交涉。”

　　李少将显然不愿：“公主，你身份娇贵，这些水柱来势汹汹，那人也不知来历，如今九重天上的混蛋也不少，万一伤了你。”

　　龙女道：“李将军，若是有什么不妥，龟丞相便也不会让我来此地了。”

　　李少将无法反驳，可还是道：“龟丞相未必能料到所有的事。”

　　龙女也未多言，已经飞身前往。

　　李少将连忙飞跟过去。

　　“阁下法力高深，却不知东海有何冒犯之处，引得阁下在东海之上起势。”龙女定在几十米开外，原本发狂的水柱在她周边，竟然全都奇异地安静下来。

　　水柱落下本就令岭溪吃惊，而听到声音后，她更加吃惊。她父王在此之前，也没有提前知会她这里有什么人。岭溪自己便以为这里就像是她不久前去过的，那片渺无人烟的沙漠。

　　她在空中转过身，只见一位素衣长发的女子，亭亭立在平静的海面之上。

　　她的目力向来很好，女子的眉眼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饶是她在外游历百年，眼前的女子也着实使她震惊不小。

　　“仙子何往，仙子真美！”

　　“轻浮！大胆！”刚刚赶上来的李少将，闻听这浪言浪语，忍不住怒斥道。随之身子一袭飞了过去，手里的兵器，快指到岭溪的鼻子上去了。

　　岭溪觉察出了危险，也是一闪身，竟然到了叶灵身边。

　　身法之飘忽，微见法力高深。

　　李少将已被激怒，见对方行动诡谲，生怕伤害了公主，便命其他小兵捉拿岭溪。

　　但龙女却扬了手阻止了李少将，她感受到了身边这位天外来客的打量和注视，并无恶意，于是也静静回看岭溪。

　　一股浅浅的金色光芒，萦绕周身，眉眼之间全是灵动和傲气。这位九重天外天来的“贵客”，模样虽显稚气，可却收不住那股天神之力。

　　“不知神官缘何搅动我东海之水，烦扰东海生灵？”龙二公主轻轻问道。

　　“我只是来这里玩一遭，目力所及未见生灵。”

　　叶灵见对方说话时，一双眼睛里全是真诚，一时真有些咋舌：“东海生灵在更深处。”说着又瞥向一边：“那飘在海上的白鸟已经被你招来的风卷死了。”

　　岭溪闻言神识跟着探了过去，随即收回，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她知道眼前的仙女，陈述的是事实：“这是它的命运。”

　　叶灵闻听此言倒是有些生气了：“无论它的命运该是如何，却无碍为你的行为定个是非对错。”

　　岭溪再想说话，一旁的李少将再按耐不住了：“你招来天风，扰我东海，惊动龙宫，实在是对我王的大不敬，快跟我去见龙王！”

　　岭溪正了身姿，盯着李少将：“虽说天地之大，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但也轮不到谁自作主张来带我去什么地方。”

　　这话无异于撕破局面，李少将被这狂傲的态度激得大怒：“那今日就让本将来管一管你。”

　　“好啊。”几百年来，岭溪不常惹事，但也从未怕过事。

　　龙女自然不可能任由冲突发生：“神官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今日是我父王万年大寿，虽说并没有宴请天神，但既然神官出现在此，想必也是与我父王有缘，何不去龙宫一聚？”

　　“父王？那你是……”

　　“她是我龙宫最为尊贵的二公主，收回你那轻佻的眼神！“李少将手中的戟已然飞出。

　　岭溪只瞧了一眼，那重戟就堪堪在空中停住了。

　　早在一开始，叶灵就察觉到了对方是一位法力高深之辈，此刻眼前的画面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但也没斥责李少将的莽撞之举，只是挥了手让那武器重新飞回李少将手中：“我乃龙王之女，你可以呼我叶灵。”

　　李少将接过兵器，欲言又止，他感受到了叶灵的警告。

　　岭溪似乎没有要纠缠的想法，而是接过叶灵的话：“叶灵？倒是与你很贴切……我叫岭溪。”

　　或许是叶灵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说这话时，目光里似乎有一丝探究的意味，便以为对方是故意说了个假名，但也并不在意：“不知神官可愿顺了这缘分，到我父王的寿宴中去品一品美酒佳肴？”

　　岭溪看了一眼旁边青筋都快要爆出来的男子道：“他若与我道歉，我便愿意同你去。”

　　李少将闻言又要举兵，但叶灵的一个眼神终究是震住了他，只好低头低声道了一句：“本将态度有所怠慢，神官莫要介意。”

　　岭溪见状笑了一声：“别不情愿，我也是为了你好，不知你们的龙王如何，我的父亲，可见不得我受什么委屈。”说着转向一旁的叶灵：“我见灵儿姐姐生的好看，人也亲和，自然愿意去为龙王道一道贺。”

　　叶灵闻言微微点头，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神情：“那神官与我来。”

　　“也别神官神官这样叫着了，我方才与你说了，我叫岭溪，你可以唤我溪儿。”

　　一旁的李少将闻言，神色更加不好看，难怪龙王少与那天上的打交道，实在是态度轻佻。也只有人间那帮不知事的凡人，将天神幻想得完美无缺了。

　　“还是唤你小友……”

　　“小友？”岭溪闻言，顿时有些不乐意：“恐怕你也与旁的神仙一般，将我当作小儿了罢。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事实确实如此。我观你面貌，也只在一千多岁，叫我小友实在不合适。”

　　叶灵见她满脸稚气，心里倒是好奇，顺口一问：“如此听来，你倒是多大？”

　　“一千岁，不多也不少，正正好。”岭溪说着脸上笑开，一股少年的气息，看得让人一下子便也生不起气来，反而多了些喜欢。

　　“不知廉耻。”一旁的李少将，小声嘟囔道。

　　岭溪听见了，倒也不责怪：“灵儿姐姐，不知你信也不信？”

　　叶灵闻言，轻笑一声：“我只知神官是无必骗我等小仙的。”

　　岭溪见对方话里虽句句谦卑，可态度却是落落大方，一时之间，倒是真有些忍不住亲近了起来：“我很喜欢灵儿姐姐，不知灵儿姐姐可喜欢我？”也不管什么小友大友的称呼了。

　　叶灵没有回答岭溪的话，反而看向马上要爆发的李少将：“将军先回去禀报父王罢，我与这位小友随意聊聊。”

　　“可是……”

　　但叶灵的眼神依旧毋庸置疑。

　　李少将一咬牙，只好留下虾兵，自己入了海。

　　岭溪看向叶灵：“这位仙人，倒是将我防做了什么登徒浪人。”

　　叶灵勾起了嘴角，望向岭溪：“难道你不是么？”

　　岭溪对上叶灵脸上的笑意，一时之间竟然心跳擂鼓，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叶灵见怪不怪：“我想你从未来过此地。便带你从稍远一点的地方，进入龙宫，你也好慢慢适应。毕竟海与天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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