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异能短篇合集》网新文学小组

9、舟行一涧（四）归于沉寂

　　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我决定在这天去死。

　　我做了很多准备。毕竟一个人只能死一次，我想死的自在一点。
　　我先辞掉了工作，拿着钱买了一个生日蛋糕。
　　有家的孩子在生日的时候都有蛋糕吃，我有我哥，我应该吃个蛋糕。
　　我坐在蛋糕店的堂食座位上，拿着小勺和我哥一人一口把蛋糕吃光了。可能平时见多了死亡和苦，这个蛋糕齁甜。

　　我又买了一把刀。
　　我想了很久怎么样能死的好看一点，跳楼肯定不行，我见过摔死的鬼，面目全非；毒药也不行，药效发作的时候一定很难看。
　　还是最原始最物理的方法合适。

　　回到家，我想我准备好了。
　　在帮幽灵实现愿望的这几年里，我见过很多不甘，见过很多泪水，也见过很多爱。但我对这个世界最终好像也没有什么留恋。

　　除了我哥。
　　但是他说他要带我去另外一个地方，比这个世界好很多的地方，所以我不会害怕。

　　刀是快的，看来那家店没有虚假宣传。

　　我听见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我也听见我哥在呼唤着我走过去，他的手拉攥着我的手，手掌交握的地方传来温暖的气息，他轻轻吻了我。
　　他是我唯一的哥哥，他是不会骗我的。
　　但我还是忍不住，张口问他：“陆一涧，你会永远爱我吗？”
　　他认真地看着我，他的眼神直直看进我的眼睛，里面满溢着爱。
　　“我永远爱你，舟舟。”

　　我跟上了他的脚步。他带着我走到一条小路上，路边有彩色的花，青青黄黄的草，周围有蝴蝶在飞，也有不同的鸟在叫。远处的风景模模糊糊，但是看得出有很好的日光。

　　滴答滴答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了。

　　对了，昨天看到了天气预报，今天好像会有大雨，但是明天是惊蛰，会有个很好的天气。
　　然后春天就会到了。

　　“要下雨了吗？”我问他。他总是什么都知道。
　　“是啊，我们快点走吧，”他的步幅越迈越大，“跟上我，我带你去看小虫子出洞!”他原本就比我要高很多，我慢慢开始跟不上他，于是我开始奔跑。
　　他也开始奔跑。

　　我们朝着太阳的方向一路狂奔，暖融融的太阳照在身上，给我们的身体镀上红色的边，像是火光。身体开始变的越来越热，我感觉我们燃烧起来了，那团火越烧越大，我们就烧成了一团光。

　　我的身上流淌着不知名的血液，但我的骨头由自己铸就。我的脑髓中涌动着无边的智慧与伟大，我的四肢见证着个人的无助与渺小。
　　我是孤独的个体，是唐系舟，也是陆一涧，是清风，是鸟鸣，是海中巨浪，是碗中浮萍。
　　我以生而独立，也将以死归于万物。

　　滴答的声音停下了。

　　这里是一条吵闹又破旧的街道，好像所有不被这座城市接纳的人都挤在这里。一侧有一座菜市场，清晨砍价的声音能从这头传到另一头。这里街坊邻居都彼此认识，每天脑子里思考的问题大多是西头又在往自己门口扔垃圾或是东头菜摊又缺了自己的斤两；又有中年妇女或是邋遢老头打开大门，对着一顿国骂，口水恨不得溅到对方脸上；又或是在哪个垃圾堆，有流浪的小孩在和野狗抢食。
　　街道边缘有一间破烂的小房子。

　　房间的角落蜷缩着一个人，身形瘦瘦小小，在阴影里几乎就看不到。
　　角落阴暗昏沉，能看到大颗粒的灰尘漂浮。

　　天已经大亮，街道有了人声。今天是惊蛰，昨天又下了雨，菜市场有上好的春笋卖，大妈们一早展现出了哄抢黄金的实力，讲街道挤得水泄不通，哪怕是苍蝇见了也恨不得一头撞死。

　　一个女人推着婴儿车脚底生风地从小房子旁边经过，她的耳边夹着电话，在大声跟电话那头的人争吵什么。婴儿车里的孩子许是被音量吓到了，哭得很响。
　　春天的阳光清清凉凉，吻着小房子窄小的窗沿蹭进房间，洒在他面前的一小块地方。

　　他就死在这样清朗的日光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