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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芳邻终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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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哪一天,不知什么人,在实验室我的电脑桌上放了一只水晶花瓶和一束鲜红欲滴的玫瑰花,从此,各种各样的鲜花,纷至沓来。有在我上学的路上,或楼道里,或实验室门口,或干脆把我喊出去,直接送到我手里,任你怎样拒绝,也无济于事。有的,莫名其妙就插在花瓶里,没有写名字的小卡片,没有线索追寻送花的人,只是一束花,错落有致插在花瓶里,新鲜,娇艳,静吐芬芳。
这让我感动。
常常地,我会停下手头的活,看一会电脑旁几乎每日一换的鲜花,猜想第一个送花给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在前仆后继的后来者中,是否还有那个人送来的花,我是不是见过他。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在我不太忙的时候,我愿意花一点时间去想一下,可以休息一下疲惫的身心和大脑。然而也只是想一下而已。这些花,让我感动。这些送花人对我的青睐,让我感动。他们和他们的花,像夜空中骤然升起的烟花,瞬间盛开,瞬间幻灭,瞬间的绚烂,照亮眼眸。烟花散尽,什么都不会留下。
安师母曾经问我别的女生本科四年能谈八次恋爱为什么我还没有过一个男朋友。
那是一年前我第一次去安导家拜访,第一次见安师母,我那次去的目的是准备走时留一个信封在安导家,信封里装了五千块钱。听同学说,考研究生事先都要去导师家走一趟,表示表示,否则考再好的成绩也没用。至于钱数,没人告诉我明确的数目,我想,既然表示,总不至于太寒酸,于是一咬牙,从银行提了五千块。去时安导偏偏不在。我一下子不知怎么办好了,来之前的所有勇气瞬间消耗殆尽,我不晓得如果就这样走了下一次还会不会有勇气再来。就像打一份没有存盘的文件,突然死机后,全然想不起究竟打过什么内容。我杵在门口,看着安师母询问的目光,脸红心跳,语无伦次。安师母没有多问,把我让进门,对我微笑,倒水,蔼然可亲,我才慢慢平定下来。所以当安师母没有任何征兆任何铺垫忽然就问起我为什么没有男朋友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又开始不知所措。听人说她也在浙大教书,历史系的,我没想到教历史的她竟是这样一个心直口快爽朗率真的人,在我印象中历史系的人都很深沉,要么不说话,一说就能把一个四个字的成语搞成一篇洋洋万言的学术论文。怔了半天,我告诉她,我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谈恋爱,我现在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赚钱和读书。安师母笑说,别的学生说到这两件事都是把读书放在首位赚钱居于次位,你居然给颠覆了。我说,可是没有钱就念不成书啊。安师母叹了口气说,你的事情我听别人说过。小小年纪,也真难为你了。
然后安师母说,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用意,我会告诉老安的,如果你的成绩达到要求,他会收你的。至于你带来的东西,就不必拿出来了。
我摇摇头,傻乎乎地说,我没带什么东西呀,只有一点……
她一挥手,及时堵住那个即将冲出我口的“钱”字,忍俊不禁地说,傻丫头,我指的就是那个啊。我的意思是我们不会收的。收谁的也不会收你的。见我一脸不得要领的样子,她说,老安告诉我你要报他的研究生时,也同时告诉我只要你成绩够,一定会收下你。
一听这话,我以为是暗示,急忙掏出信封,放在茶几上,说,那真太谢谢安导了。这点……
安师母再次打断我的话,有点生气的说,你怎么还这样?
我讷讷说,人家说,都这样啊。
安师母看着我,一下子笑出来,你这丫头,唉,我说过,我们不会收你一钱一物的。她把信封拿起来,塞进我手里,你是一个好孩子,现在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多了,我和老安听说你的事后,都很喜欢你,也很敬佩你,能够做你的老师,我们感到很高兴。这些钱是你辛辛苦苦赚的,一分一毫都是血汗钱,我们再怎么也不能收的。
无法形容那一刻我的心情。安师母慈祥的眼神,温柔的语调,一下子击垮我心中一直以来小心构筑的坚强堡垒,泪水冲出来,那是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流泪。
可以想象,安师母这样一个宽容,大度,不拘俗礼的高知女性,她看不上的人,一定是糟到毫无可圈可点之处。
而这个人,恰恰即将成为我的同室密友。真让人不寒而栗。
接到通牒的第三天,临近午时,安导把我叫到一边,低声说,我侄子今天就搬过去了。抬腕看一眼表,唔,这会恐怕已经在那儿了。
我心里一慌,已经过去啦?
安导瞥我一眼,你不要紧张,安谙其实蛮懂事,只是你师母不大喜欢他,女人嘛,不然我就让他去我那儿住了。
我沉吟一下,那我一会回家打个招呼吧,看看他有没有用我帮忙的地方。
也好。我昨天告诉过他,要跟你互助互爱,和睦相处,他答应得很爽快。我想你们会相处好的。
我无奈地看一眼安导,这个瘦弱白皙的南方小男人,一脸的精明算计,此刻正对我含笑相望,甚至还把声音压得更低些,叮嘱道,不要告诉别人哦,免得让人误会。
真是恨呵!
十一点四十五,我拿出钥匙准备开门,一边深呼吸,酝酿该说的话和表情,钥匙刚转了一圈,里面一个人说,把钥匙拔出去,我给你开门。
我把钥匙拔出锁孔。门打开,一个男孩子站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