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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   直到看见几乎与自己同时出现在李东兴家楼下的养生小青年,邢岳才知道这人没睡。准确地说,应该是睡了,又被人从床上拽了起来。

      是怎么看出来的呢?首先请观察他的发型。

      细软的头发平时总是乖顺地垂在额上,这会儿却倔强地分成了二八开。而且八的那面也不服帖,前后左右地张扬着。如此非主流的发型,明显是趁头发还湿着的时候,奋力在枕头上拱出来的。

      这么一看,邢岳就很想替托尼老师们说句公道话:人,是剪不丑的,除非你是真的丑。

      其次请看他的着装。

      邢岳的目光顺着那噩梦般的发型一路向下,然后就停在了项海的胸口。

      只见胸前一马平川,啥也没有。015633呢?

      他皱了皱眉,这人是不是...

      “邢哥!”电光火石间,项海已经到了他跟前。

      见他喘着气,满脸的焦急,邢岳就也没说别的,“你怎么也来了?”

      “邢哥,你看没看见一个小姑娘?十三四岁,大概这么高,叫李莫。”项海也顾不上解释,一边问,一边比划了一个到自己胸口处的高度。

      “我也刚到。”邢岳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小姑娘,但看见老唐正朝这边过来,就想先问问老唐。

      不过项海等不及了,已经朝四周喊了起来,“李莫!李莫!你在哪?”

      才喊了几声,漆黑的楼道里就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项,项海哥?”

      “李莫!”项海立刻朝那个影子跑了过去。

      “项海哥!呜呜呜呜!”那个影子也张开双手,朝项海扑了过去。

      李莫一头扎进项海的怀里,揪着他的衣服,浑身哆嗦着,别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项海哥,呜呜呜呜,项海哥!”

      项海弯腰紧搂住小姑娘,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拍着,“我在呢,李莫,我在呢,别怕,啊,有项海哥在呢!”

      邢岳没有跟过去,他把先到一步赶到的老唐叫到一边,“什么情况?”

      老唐还有点儿气喘吁吁,用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今天,李东兴在医院大闹了一场。他说医院拿假药糊弄他,把他给治坏了,现在看他没钱了又见死不救。人医生解释了,不是不给他治,他到现在还欠着医院不少钱呢,而且这人根本也不配合治疗。”

      “好说歹说他也不听,就那么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地说让医院把钱退给他,要不就躺那等死。最后好不容易让保安给弄出去了。结果从医院出来他就去了他姑娘的学校,在那又闹了一场。”

      邢岳朝那边看了一眼,小姑娘紧紧抓着项海的手臂,正抽抽噎噎地跟他讲着什么。

      “后来学校就给李东兴的媳妇王霞打电话,王霞没办法,只能赶过来。可她人还没到,李东兴就把他姑娘领回家去了。”

      邢岳皱起了眉。

      “邢队,不能让她们回来...他连孩子也打!”他还记得当时项海在微信上说的话。

      不远处项海替小姑娘擦着眼泪,又拢了拢她凌乱的头发,小心地跟她说着什么。

      “王霞到了学校没见着人,又联系不上她姑娘,就只能回家。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肯定是没好事,王霞就被李东兴拽着上了楼顶。本来说是还要拽上他姑娘的,可被王霞死活拦下了。然后那小姑娘就报了警。”

      夜深了,本已沉睡的小区又被唤醒。陆陆续续有人围过来,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拿着手机,强撑着迷茫的眼。

      “老唐,联系医院,叫急救车过来,再给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维持秩序。”邢岳低声说着,心中的烦躁再度升腾起来。

      “是!”

      楼下光线很暗,只有远处的一盏路灯和穹顶时隐时现的半弯新月。

      围观的人开始四下张望,捕捉着事件的焦点。

      有人抬头去看楼顶,黑黢黢一无所获。于是更多的人也朝楼顶看,却不知道该看什么。而一些更敏锐的人开始把手机对准了李莫。

      邢岳朝项海走过去,把李莫夹在他们两人中间,低下头,“带她去车里。”

      项海抬头看着他,又看了眼四周,揽住李莫的肩,三个人快步朝警车走过去。

      “邢哥,我和你一起上去。”项海低声说着。

      “不用,我们人手够用。”

      让李莫坐进车里,项海轻轻关上门。“就让我去吧,我答应了李莫,一定要把她妈妈带回来。”

      邢岳看着他,“那我也答应你,一定把王霞带回来。”说完转身就走。

      “邢哥!”项海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求你!”

      邢岳动摇了。

      他喊来郑双河,“车里是李东兴的女儿,叫李莫,你负责看好她。我和,咳,派出所的同志先上去。”

      “是。”郑双河绝对服从,对自家领导的这个决定没有产生任何质疑。

      本来嘛,派出所的同志对李东兴的情况更了解,并且在分局警力不足的时候协助办案,于情于理于制度于流程,这都是很正常的安排。

      所以说邢岳同志,你可心虚个什么呢?

      没空做心理分析了,邢岳带着项海一路跑进了单元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逐层亮起,速度很快,再次第灭掉,直到七层的灯也被点亮。

      “项海!”在爬上楼顶之前,邢岳拽住了已经冲到了他前面的项海。

      项海回过头,眼里倒映着灯光还有邢岳的影子,细细碎碎的,叫人看不清。光秃秃的警服上下起伏着,催促着邢岳赶快把话说完。

      邢岳背着光,黑沉沉的眼珠直看着他,“冷静点,你太激动了。”

      项海这时的状态很像那次的法制教育课。当时的沉浸式教学,让在场的学生几乎都陷了进去。而现在的他比那时更加投入。

      这种状态的共情很危险。

      “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警察,不是受害人,也不是受害人的家属。”邢岳手上加了力,紧攥住他的手腕。

      项海的眼珠动了动,盯着邢岳的眼。

      就像他细软的头发,项海的眼睛颜色也偏浅淡,像两块琥珀,里面封印着他的情绪。

      笑的时候有光,带着煦煦的温度。而这时却有凌乱的细纹,封住的情绪溢出了些许,叫人看不懂。

      “如果你不明白这个,就别上去。”说完,邢岳松开了他的手腕。

      这时头顶的声控灯熄了,项海眼底的情绪也跟着隐入了黑暗。

      没有了光,对面的人吸了口气,让到一边,同时站直了身体,不轻不重地说了句,“是,邢队。”

      邢岳皱了皱眉。虽然听得出项海不是在斗气,而是在向他承诺“我明白了”,可是这一声称呼还是让他别扭。

      没再说话,他越过项海,三两步赶上去,推开了通往楼顶的门。

      究竟是为什么?他当时在想什么?想过自己的儿子么?他犹豫过么?他害怕么?后悔么?

      漆黑的楼顶,迎面扑来一阵风,卷着这些无解的问题一股脑缠了上来。

      “妈的,快打,听见没有,快他妈给我打!”

      黑暗中传过来的打骂声屏退了一切杂念,邢岳循着声音靠过去。

      “打死我吧!你就打死我吧!我死也不打!”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尖锐得变了形,像碎了一地的玻璃。

      “妈了个逼的的臭娘们!我给你脸了是不是?”是李东兴的声音。嘶哑,狂躁,带着粗糙的戾气,就像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锹,被人狠狠地铲进了碎石堆,“是不是给你脸了?”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李东兴一遍又一遍催问着,却没空听女人的回答。巴掌声就像节拍器,噼里啪啦响起。问一句就响一声。

      “李东兴,李,啊,啊!你这个混蛋!你,啊!”女人无力地咒骂着,既骂不出什么花样,更没有多少力度,根本抵不住雨点般甩下来的巴掌。

      项海跟在邢岳身后悄悄地靠近着,看到距离他们二十多米的一截竖井边上,一个黑影正骑在另一个黑影身上,左一下右一下抡着胳膊。

      大概是打累了,李东兴骑在王霞身上,呼哧呼哧喘着气,抓过被丢在一旁的手机塞过去,“打!快给我打!别逼我扇死你!”

      王霞把电话扔回到他脸上,“畜生!你就是个畜生!她可是你亲闺女,你还是不是个爹?还算不算个人?”

      李东兴狠啐了一口,“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不是亲闺女还轮不到她呢!当闺女的就该孝敬老子!命都是我给的,没我哪来的她?什么他妈人不人的,不把命续上,还当他妈什么人?”

      “李东兴你个混蛋!你死,你去死!你早就该死!我跟你一起死!”王霞拼了命地狠推了李东兴一把,把他从自己身上掀开,然后就朝楼顶边缘爬过去。

      李东兴被推得一歪,倒在地上。看王霞是要跳楼的意思,猛地把缠在腰里的绳子一拽,被栓在那一头的王霞就被扯得摔在地上。

      “臭他妈娘们!我让你死了吗?”他弓起身子,把王霞像拖狗一样拖回来,又狠狠地骑了上去,“丧门星!娘俩一对儿赔钱货!老子牌桌上那点儿手气都让你们嚎没了!”

      邢岳现在距离那竖井有二十多米,李东兴忙着打人,暂时没注意到他们两个。竖井距离楼顶边缘大约有七八米远。除了这里,楼顶再没有能藏住人的地方。

      邢岳偏过头冲项海使了个眼色,将下巴微微一扬。

      项海立刻会意,矮下身子,悄无声息地朝着李东兴身后的方向绕过去。

      与此同时,邢岳正面迎着李东兴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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