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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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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林樾驱着马车过来的时候看到衡湫站在檐下。
那檐似是漏了一块,一缕月光穿空过,被衡湫捧在手里玩。
听到马车骨碌碌的声音,衡湫收了手,一本正经地看着这个打扮低调,样貌一点都不低调的马夫。
“生意谈好了?”宋林樾屈腿坐在马车边上,长手长腿的姿势好看。
“年入千金不成问题。”衡湫故作谦虚的样子。
宋林樾敲了敲车厢,示意衡湫上来,挥了马鞭,行过熠熠烛火,夜风似是把他的心情吹得很潇洒,他的声音里,有风过杂尘的意味:“那今夜就劳驾千金小姐帮忙了。”
衡湫警觉,从帘子里探出头来:“你要做什么?”
宋林樾驾车的样子很端正,脊背板直,言辞间却还是今日小马夫的谦卑:“衡大人前些日子谈到引蛇出洞,卑职深受启发。”
他是怎么做到把这种事说得这么语气温和的?!
“你要我当诱饵?!”衡湫震惊,气回了车里,不一会儿又探头出来,质问道:“之前临淮城那群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不答反问:“衡大人不是去查他的祖宗十八代了吗?”
衡湫自然是查了,那人名叫王贺,出身永霖,曾在袁阁老的过继子袁弥府里做过几年账房先生,几年前因与袁弥的小妾私通,被杖毙院中,不曾想,此人摇身一变,跟着南商的商队到了西阖。
一个账房先生调配西阖,用的是金蝉脱壳这么夸张的手段,可见袁弥或者说是袁阁老在他身上用心不浅。
“这个王贺有什么过人之处?”衡湫伸指把月光拢在指尖。
“算账了得。”宋林樾掀了眼帘看她,没说后面的话。
他不说衡湫也知道算账了得意味着什么——做假账了得,袁阁老在京城私受贿赂、贪墨多年,又在西阖、前淮闷声发大财,手底下若是没几个厉害的管账,哪敢搅这摊浑水?
如此这般,袁阁老敢把这样的心腹从永霖老家弄到西阖来,肯定不是因为胆大,西阖城这里头油水不小。
难怪李鸿念一个闲王都想做点生意。衡湫眼前一亮,月光的皎洁在她眉眼侧留下一抹狡黠,她心里有了盘算。
长风习习,拨弄着衡湫的长发,它们随着夜色纠缠在一起,又在空中散开。
宋林樾忽然开口问:“衡大人觉得这个王贺如何?”
衡湫清幽幽地声音彻底掀开了车帘:“宋将军自己的人,你不知道吗?”
宋林樾没答,但衡湫听见他一声轻笑散在风里。
果然是真的!
难怪衡湫查到这个王贺,来历干净清楚得不像细作,连是被张一百小儿子敲诈保护费裁员才来的临淮,细节如此周密的起因经过结果都能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一看就不像袁阁老的手笔。
衡湫是安王的人,也就是袁阁老的人,他若是想让衡湫做些什么,一纸书信,口头命令,才是他的风格,没必要偷偷摸摸地进临淮。
而且来了这么久,连衡湫一面都没见到,还把林知知当成了她……
她从看到调查结果时便觉得不对,但她没往宋林樾身上想过,这人藏得太好了,若不是他突然问起,衡湫根本就不会想到他!
“我说宋将军怎么忽然好心七夕邀我一程,原来为了盯着我啊。”衡湫气笑,“那天没拿掉我,难过吗?”
宋林樾噤了声。
衡湫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不知道卫子寒那一刀,宋将军想怎么还?”
夜卷浓愁,云散雨不散。
马车趁着夜色,转进了繁华的街巷。
酒楼歌女的唱腔宛转悠扬,茶楼里说书先生获得满堂彩,路边卖糖人的老爷看到衡湫一个漂亮小姑娘坐在马车上气鼓鼓的模样,就吆喝着叫宋林樾给她买个糖哄哄。
街巷的喧嚣冲淡了一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宋林樾试探着开口:“衡大人就不好奇?”
“好什么奇,又没见过。”衡湫索性坐到马车边上,双手枕着后脑勺,随口道,“只见过一个花猫脸的替死鬼。”
跟她打太极?
衡湫从前参加酒会的时候见多了,那些制片人、导演看不上你,能跟你搓一通宵麻将,也没个准信。宋林樾一边带着她玩,一边又顾忌她是袁阁老的人,转着花样想试探她。
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她,难怪当初他们第一次在府衙谈话的时候,他上来就言明自己跟她立场不同,原来不是提醒,而是警告。
她该警惕的。
宋林樾的大哥宋林衡天生有疾,家里的重任就落到了他身上,他身后是一整个宋家,他还支撑着太子,他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可李鸿念的引荐信她递了,王贺身份不对,她也瞒着没给袁阁老报,宋林樾还是不敢信她,那怎么办呢?衡湫无所谓得很。
上次她便说了,是他不够诚恳。
“宋将军小小年纪,城府颇深啊。”衡湫从今夜开始要重新审视他了,小说里风光霁月、郎艳独绝的宋小公子和她见到的不是同一个人呢。
宋林衡似是想起什么:“衡大人接近我,又是什么目的?”
我想给你牵红线,你却想要我的命。
“我们现在去哪?”她望着天边的云越卷越重,浓得想下个雨宣泄一下。
“……客栈。”
西阖确实比临淮繁华很多,轻纱朱窗琉璃夺萃,菜羹酒香满座高朋,做工精巧八仙桌上,供奉着吃酒划拳吆声阵阵的财神爷,圆台舞榭,衬托的是眸剪春桃香腮百媚的舞姬。
衡湫吃过席了,这会儿也不饿,但她也没有去客房,而是坐在了大堂,还特意挑了最显眼的位置。
“宋将军想我怎么引蛇出洞?”
宋林樾看她坐姿大刀金马的模样,从桌上翻了个白瓷杯:“先吃茶。”
“宋将军,我可是袁老的人,你拿我做人质想抓他的人,不容易吧?先断指,还是先割发,趁我现在好说话,你说吧。”
衡湫连茶杯都不碰,一双杏眼又乖又柔,宋林樾知道了她这个样子叫生气。
他叹了气,知道自己确实过分了:“快亥时了,上去休息吧。”
“当真?”衡湫睨他一眼。
宋林樾点头。
衡湫抬腿就走,上了三楼。
就在这时,客栈外走进来一个模样干净的利落少年,那人一身黑色劲装,年纪不大,眉宇间都是意气风发,他走进来,恭敬道:“公子,郡王殿下到了。”
正是风颂。
宋林樾的手指在杯口划过,低头抿了半口,竟然是酒,虽然劣得无味,但他却意外地品出几分烈来。
他侧身放下茶杯时,忽然往楼上瞟了一眼,吩咐道:“去三楼守着。”
风颂不敢有疑:“是。”
楼上,衡湫进了房间便开始沐浴卸妆,这房间装得雅致,床栏上雕制的花纹,都是公子兰。
在衡湫准备吹灭灯烛时,余光忽然看到一个人影在她门口晃了晃,身量不高,甚至有点瘦削,她原以为那人也是客栈住客,不想那人晃了晃然后彻底站着不走了……
她的目光略微危险地眯了起来,在心里唤了几声系统。
【在的大人。】
在就行。
衡湫对镜拆了最后一支发簪,坐在灯边看书,等人打更。
秋干天燥,亥时已到。
她静静地看着人的背影,忽然手疾眼快开门,那个人影便踉跄了一步,摔了进来。
她厉眸扫了几眼,看不出他有什么恶意:“你谁?”
风颂方才差点就睡着了,给这一下,吓得不清,但他显然是被教得规矩好,也没说什么,很快站好,规矩地行礼:“衡大人,卑职风颂,是公子命我守在这里的。”
衡湫有些意外,上上下下地开始打量他,忽然问:“多大了?”
“……一十有六。”
“娶亲没?”
“……还未。”
“从小跟着你家公子的?”
“是。”
衡湫挑明了烛光,给风颂斟了茶:“喜欢嗑瓜子吗?”
“呃……”
然后,风颂就和衡湫坐了下来,开始嗑瓜子……
寅时三刻,宋林樾回来了,身上还带着晨霜,风颂听到脚步立马站直,不着痕迹地把衡湫塞给他的那一把瓜子收好。
恭敬道:“公子。”
宋林樾:“人呢?”
风颂放松道:“小湫姐在里面呢。”
宋林樾脚步一顿:“小湫姐?”
风颂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都怪昨夜衡大人一直跟他唠嗑,都给他带岔了,他摇摇头,把自己昨晚出卖公子的事都忘掉,转移了话题:“公子,郡王殿下的事如何了?”
宋林樾似是也没往心里去,只摇了摇头。
忽然内里“嘭”的一声,门板轻颤。
宋林樾脸色骤变,一点犹豫没有,推了门进去。
只见一个黑衣人倒在墙根,两个眼睛挂着一对紫圈,已经晕倒了。
再看对面,穿着白裙的小姑娘背着手,一脸无辜。
一双还没睡醒的眼睛,懵懵懂懂,但宋林樾在里面看到了几分挑衅,她说:“李鸿念是我的人。”
阿宋这个青年人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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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