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岔儿》砚丞书

2、如痞【修】

　　孟绥而进了大楼，正好电梯就停在一层。
　　她按了上行按钮，电梯门一开，她走进去再一转身，冷不防看见一个高大的影子逼近了身旁，她如同见了鬼一样，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僵住就往电梯的箱壁一靠——
　　倒是出个声啊！
　　吓出神经衰弱怎么办？

　　简斯丞对她的一惊一乍无所表示，默了片刻才问：“吓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还好……”
　　出于距离感，简斯丞稍稍远离了两步，站到电梯的另一侧。
　　两人互不干扰。

　　孟绥而摁下了11楼的按键，眼睛盯着电梯的液晶显示屏，数字一个个上跳。
　　她心头揣着个疑惑。
　　恍惚间“叮”一声响，电梯门开了，楼层到了，孟绥而走了出来，简斯丞紧随着她的脚步也一起出来，她回头一看，看着他开门进屋，冷冷而利落。
　　奇了大巧了不是？
　　这人就是住她对门的那位。

　　-

　　简斯丞早出晚归，几乎每天待在练车场，每天下赛道，训练强度超乎常人想象，从白天到夜晚，练完车就跟车队的人出去吃饭。
　　这天晚上从饭馆出来，盛子楮和他一起往停车的地方走，一边说：“我决定了，生日那天就求婚。”
　　简斯丞闻言，倒是没有了之前的敷衍，认真问一句：“想好了？”
　　“想好了，我和她在一起这么些年，也没什么时间陪她，不如结婚算了，定下来，省得她一天到晚疑神疑鬼。”
　　简斯丞说：“终身大事，想清楚了就行。”

　　等两人分别上了自己的车，盛子楮忽然想起一事，赶紧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伸手递给他，再一脸郑重其事：“这个你拿着。”
　　盒子上面偌大的“超薄”两个字。
　　简斯丞接过来翻了个面，再扫一眼背面的小字说明，看完就扔了回去，说：“尺寸小了点，不适合我用。”

　　盛子楮手忙脚乱地接住，下意识就应道：“真的假的，这个可是……”话说到这，他忽然醒过神来，笑着骂：“说的什么东西？谁说给你用了？这里边儿是我的私房钱，你帮我收着！”
　　简斯丞接过来掂了两下，存心揶揄：“风再大点儿，能吹走吧？”
　　盛子楮听得脸上一羞，“少废话！你以为金条呢？几张纸币能有多重？”
　　简斯丞拉上口罩，夹在手指间的金色小盒子一扬，说：“走了。”

　　这天简斯丞早了点回去，看看时间，也才晚上8点多钟。
　　他进单元楼的时候，意外碰见个人，站在电梯前——她察觉到有人缓步靠近，立时就回头望了过去，脸上是微微的惊讶。

　　今天孟绥而放学之后，在舞蹈室里待得久了一些，回来时已经是夜幕，而恰巧，他比平时回来得早了些，两人就在单元楼的穿堂里碰上面了，一起等电梯。
　　自从那天两人见过一面，这人仍是风雨无阻，夜夜扰她清梦，除此以外，两人并无再多的交集。
　　说起来彼此并不相熟，眼下见了面连个招呼都省了，一人各站一边。

　　电梯在下降的过程当中，液晶显示屏的数字几度走走停停，楼层中总有人在进出，所以下降的速度有些慢。
　　孟绥而耐心等着，忽然听见旁边传来很细微的声响，像是撕破塑料纸的声音，她好奇地扭头看过去，发现他抬手把一粒糖咬在齿间。
　　简斯丞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两指的指尖夹着一颗糖，就这么递了过来。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接了，“谢谢。”
　　孟绥而拿过来一看，一粒草莓奶片……

　　这时，有个男住户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跑进楼里，直奔到简斯丞跟前说：“你好，能不能借个手机打电话？我手机没电了，事情有点急。”
　　简斯丞没多想，伸手从上衣口袋里一摸，摸出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上面赫然两个大字——“超薄”。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天然胶乳橡胶避孕套。

　　那位住户刚伸出去一只手，却生生愣在了半道上。
　　孟绥而好奇地撇过头去看，看完眼睛一抬，就这么对上简斯丞平静的目光，她视线一收，恢复了她的一本正经。
　　随后，就听得那边说一句：“抱歉，拿错了。”
　　那位男住户比当事人还尴尬，赶紧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

　　孟绥而不由得想起，这些年她用过的所有卫生巾里面，大部分也标注了“超薄”两个字，哦对了，还附加了“瞬吸”这样的广告字眼。
　　所以，其实无论男女，都在追求“超薄”的极致体验啊。

　　不多时电梯抵达一层，门缓缓开了，她和简斯丞一前一后走进去。
　　那位男住户听着电话，也急忙忙地进来了，电梯上升期间，他极力地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解释些什么，但是对方似乎不领情，他在这边解释得满头大汗。
　　“我手机刚才没电了，不是要挂你电话。”
　　“我没骗你！”
　　“不是，亲爱的，你听我解释……”
　　很快，他的楼层到了，他把手机还给简斯丞时，脸色煞白，短短几层楼就已经让他口干舌燥，他回到屋里还得继续陪女朋友念经。

　　电梯里剩下两个人，并排站着。
　　孟绥而手心里还捏着那枚草莓奶片，食指的指尖来回划着塑料糖纸的尖尖角，她的动作轻而缓，不断地刺挠着指尖那点细腻的软肉。
　　直到抵达楼层，两人就各自回屋了。
　　……

　　严兮对孟绥而对屋那人念念不忘，某日午休，严兮逮到时间跑到舞蹈室来，找孟绥而追问关于她和对屋那个人的进展。
　　孟绥而老实交代：“确实碰见了，也确实挺高的，不过没看见他的长相。”
　　碰见的两回，他都戴着口罩。

　　严兮惊喜追问：“感受到他迷人的气质了没有？”
　　孟绥而为了不再受其干扰，很积极地配合她，“特别迷人。”
　　“这简直就是天赐良缘！”严兮一下子就激动了，“我准备把他列为你的恋爱对象之一。”
　　“不劳你费心了。”
　　严兮忽然眯起了眼睛，状似威胁：“哎呀呀，孟孟同学这是进入叛逆期了，不谈恋爱怎么行？你不谈恋爱怎么跟我有共同语言？搞得我跟你聊天的时候束手束脚，还要考虑你的思想卫生！”

　　孟绥而想了一想，说：“他有女朋友了。”
　　严兮闻言，直接就受到了惊吓——“太没出息了，居然有女朋友了？枉我对他寄予厚望！你是怎么知道的？亲眼看见了？”
　　孟绥而谨慎回答：“算是吧。”
　　看见一个男生手里拿着那种东西，四舍五入，就……等同于看见女朋友了吧？

　　但严兮没那么好糊弄，扣到了她的字眼：“什么叫算是？”
　　孟绥而含蓄道：“我看见他拿着一个，只有在有了女朋友的情况下，才会拿的东西。”
　　严兮问：“什么东西？”
　　孟绥而不好意思明说，于是隐晦提示：“超薄。”
　　严兮苦思冥想再三思考，最后说：“卫生巾啊？”
　　孟绥而意外一挑眉，这丫头平时虽然口无遮拦，没想到意外地纯情啊……她就坡下驴，顺势应道：“就是这样。”

　　这件事总算敷衍过去，孟绥而终于回归了她平静且安逸的生活，每天按时上下课，每晚凌晨准时听见走廊里传来的动静。
　　但今晚的情况有点变化，走廊里传来的不是开门声，而是阵阵低语。
　　似乎是在讲电话。

　　虽然他嗓子很好听，但在夜阑人静入梦乡的时刻，真的很像在念紧箍咒。
　　嗡嗡嗡几乎要炸开她的耳膜。
　　孟绥而翻来覆去，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温开水，一口气喝下去，一杯水镇住了丹田，仿佛有了底气，她走到玄关，开门就说：“这位，住在对面的先生——”

　　简斯丞倚着走廊的墙，嘴里还叼着烟，神色淡淡。
　　他的发色带一点棕，半长不短，蓬松而自然，额头几缕碎发错落有致，垂点在眉峰处，很巧妙地中和了眉宇间那一点疏冷，昏黄的光为他添上几分清隽的美感。
　　孟绥而继续：“说话的声音可以小一点。”

　　青烟弥漫之中，简斯丞看见一个漂亮姑娘，似花儿一般的清丽，散着头发，长度稍过锁骨，穿着睡裙，但肩上披着外套，裹得很严实，除了一双白皙的小腿。
　　他应了句：“哦，你还没睡啊。”
　　孟绥而：“……”

　　“我是被你吵醒的。”她心平气和地使用了陈述句。
　　“是这样么？”他说：“抱歉。”
　　传达完事实，孟绥而就准备回屋了，却在关门时想到了什么，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好了许多：“对了，麻烦你，以后回来的时候，开门的动作稍微轻缓一点。”
　　简斯丞顿了一下，问道：“所以，你每天晚上都被我吵醒？”

　　他这么坦然直白，孟绥而却有点不好意思：“几乎吧。”
　　“知道了。”简斯丞拿出钥匙开门。
　　孟绥而看他在门口站了半天，几乎是一动不动，有点距离她看不清，所以她忍不住出声问：“你干什么？”
　　“稍等一下，”他说：“钥匙才进去一半。”
　　孟绥而：“……”
　　倒也不必如此轻缓。

　　==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