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赏樱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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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樱宴那日，宫中果然热闹，云浮穿着鹅黄色玉轻纱长裙坐辇轿到罗正殿西北角门时，远远已听到御前一片喧哗。
“小十五来了。”云景今日难得穿了正式的宫装，描眉敛容，一派端庄大气，她眼力好，见到云浮的轿子停在不远处，立刻笑着走上前迎人。
百炼和顾楚跟在她身后，也俱是穿得整肃，见了云浮纷纷见礼。
“二位别客气。”宫宴人多眼杂，云浮难免摆出一副公主样子，冲二人客套地摆了摆手，然后挽着云景一同相邻落座。
“姜桂该给你准备件披风的，晚些天凉了该吹着了。”云景看着她身上薄薄一件玉轻纱裙，眉头轻皱。
“轿子里备了，宴散了就穿上。”席上摆着的糕点为了衬景俱是做成了花瓣样式，云浮一边乖巧答姐姐的话，一边低头瞧了几眼。
云景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垂颈涮杯洗茶，亲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身边的小妹，“母后今日不来。”
“嗯，”云浮的目光从糕点上移开，伸手接过茶杯，饶是心中早有预料，也难掩眸中失落，“那日姐姐走后我在玄微殿听见僧人唱经，便知母亲这几日应在斋戒，大概是来不了的。”
云景没接话，只伸手怜惜地摸了摸她头上盘得整齐的朝天髻。
云浮来得尚早，于是亲眼瞧着殿前预备的长桌渐渐坐满，期间有不少官宦的夫人携子女款款走来和二人见礼，云景笑得端庄，应付得游刃有余，云浮只乖巧在一旁坐着微笑，心中悄悄打了几个哈欠。
“小云浮~”相互寒暄的场面不知过去了多久，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浮眼睛一亮，回过头，瞧见顾琳笑盈盈的灵动神色。
顾琳是护国将军顾年的幺女，因着云景拜顾年为师的缘故，云浮和顾氏一族也十分亲近，其中，因为年岁相近，她与顾琳又更加要好。
“琳儿，行礼。”顾易穿着一身绛红色官袍跟在顾琳身后，轻声提点道。
“哦。”顾琳吐了吐舌头，松开牵着云浮的手，和顾易一起规规矩矩地给二人行了个礼。
“顾大人客气了。”云景笑着把人扶起。
“我哥就是个老古板。”顾琳凑过去小声和云浮咬耳朵。
云浮余光瞥见顾大人一副明显已经听见了的无奈表情，偷偷笑了一下，煞有其事地也跟着点了点头。
“你挑没挑兽人随侍呢？”顾琳也看到桌上的糕点了，路上经顾易一路提点，心知现在不能吃，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同云浮说其他话转移注意力。
“那日我去了地牢，但没挑到合适的……顾大人没和你说么？”云浮伸手为顾琳倒了一杯茶。
“我哥什么也不同我讲，”顾琳撇撇嘴，但很快又想到其他事，“不知道五公主今天会带哪个兽人随侍过来。”
她抻长了脖子四处瞧了瞧，见云阳还没到，于是转过头绘声绘色地和云浮讲起上次在街上偶遇云阳的事。
“云阳自己长得没什么风头，带出去的兽人随侍倒是个顶个的好看。”说起别人的坏话，顾琳终于知道小声了，她悄咪咪地凑在云浮耳朵旁用极微小的声音说道。
云浮刚要和好姐妹讲那日在地牢里见到的那个兽人随侍，云阳那富有辨识力的跋扈声音便在殿外响起，她与顾琳同时抬眼望去。
即便云阳今日穿了一身惹人眼球的水红色广袖长袍，云浮第一眼也没有落在她身上。
云阳竟带了地牢里那个兽人随侍一同来赴宴。
兽人那一头乱糟糟的蓬发已被打理过，但并未束起，只是散落着披在脑后，面容看起来整洁了些，一眼望去，能清晰地看见他苍白的唇色和姝绝的面容。只是颈、腕仍被粗粗的锁链缚着，铁链的另一端被云阳牵在手里。
“我发誓，这是我见过云阳最好看的兽人随侍了。”顾琳手中还捏着茶杯，此刻只是呆呆地望着。
兽人颈间的那片黑色玄铁锁链看起来很重，云浮想到那日在地牢瞧见的兽人脖颈上的狰狞伤痕，小巧的淡唇微抿，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这兽人骨头硬得很，”云阳拽了一下手中的锁链，见那兽人被扯得趔趄了一下，嘴角露出掌控一切的得意笑容，但很快又无奈地感叹道：“本公主派去的驯兽师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贱畜却始终不肯露出耳、尾，也不知道在和谁作对。”
站在云阳面前搭话的是刚刚就任的刑部尚书严令，穿着官袍的中年男人瞧了一眼身旁的兽人，眼眸深处流露出一丝鄙夷，面上却对云阳露出谄媚的神情。
“让下官瞧瞧。”男人伸出一双大手薅住兽人的头发，将他微垂的头扯起，被迫和自己平视。
颈间的伤口摩擦锁链源源不断地发出尖锐的疼痛，渐川头上冒出冷汗，唇色更白了一些，他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吼声。
严令骇了一跳，面上露出冷笑，“公主所言极是，这兽人确实不守规矩。公主若舍得，不如将人交给我，下官初掌刑狱，好多手段尚未来得及学习，刚好在这兽人身上练练手。不过殿下且放宽心，下官绝不弄伤他的脸，只保准他送回来的时候能乖乖听话。”
云阳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性子，眼下这兽人磨了她多天，就算是再好看的脸也早就有些腻烦了，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她心里一清二楚，是以对严令的提议有些心动。
刚巧这时，王公公尖细的声音就在殿前石阶下远远响起：
“皇上驾到！”
殿内瞬间肃静，云阳低声对严令说道：“我晚些再与大人商议。”随即拖着走路有些踉跄的兽人进了殿中落座。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云成海走入殿中，撩起明黄色的衣袍下摆在龙椅上落座，笑眯眯地对着乌压压跪了一地的群臣说道。
“浮儿近来身体可好？”众人平身后，云成海第一件事就是扭过头看向殿下还没来得及坐下的云浮。
“回父王，儿臣好得很。”云浮被第一个点名，稍稍有些无措，就着起身的姿势又拜了一拜，仰着小脸俏生生地答道。
“朕的小云浮已近及笄，倒是生得越发落落大方了。”云成海面上露出慈祥的笑意，欣慰地夸赞了几句，挥手让她落座，紧接着又询问了几位皇子课业上的情况，絮絮道完家常，才开始举杯与群臣共饮。
春日宴的重头戏自然是赏樱，云成海落座后，早已在殿门口待命的宫女们手里捧着装折樱的白瓷瓶鱼贯而入，按次序在每桌桌面摆上了几支樱花。
刚折下的樱花新鲜怡人，粉嫩的花瓣上还有残存的水滴，原本因为群臣聚集而有些浑浊的大殿瞬间涌起一股甜蜜的花香。
“传膳吧。”云成海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王德。
“嗻。”
又一拨身着粉色宫装的侍女从殿外鱼贯而入，手捧松花小卷、红烧鱼、什锦攒心盒子等珍馐佳品，依次为座上的群臣献菜。
菜还未上完，又一队穿着蔽体纱裙、额心点红的舞姬手捧琵琶赤足袅娜着走入殿中，身后还跟了两位乐师。
殿内重又燃起了喧嚣声，脂粉气和食物的油脂香气将先前那股花香覆盖住，云浮闻着，只觉得殿内的空气又浑浊了起来。
云阳的位置在云浮斜对面，一抬头便能看见那兽人跪在桌边，颈、手被缚着的样子。这场景让云浮觉得扎眼，连桌上先前惹她注意的樱花酥此时也失去了味道。
酒过三巡，云成海兴致正浓，礼部侍郎有心讨个喜头，特别挑了这个时间从席上起身，请命禀报天娄国这一批送过来的贡品清单。
“命人抬上来吧，也给诸位爱卿开开眼。”云成海半倚在龙椅上，酒意朦胧，大手一挥，干脆地命令道。
礼部侍郎从胸前的内襟中取出一本奏折，清了清嗓子，站在殿中一一报上贡品的名字，随即，一队侍卫抬着几口锁孔周围缀着宝石的箱子进了殿内。
礼部侍郎又从内襟中取出钥匙，躬身亲自将几口箱子打开。
这箱中的贡品大多是些宫中常见之物，云成海并不上心，唯独有一柄据称是天娄国第一铸剑师姚炳文所铸的玄铁细柄长剑让他来了兴致。
“方才王德说有个擅剑舞的舞姬，让她过来给朕舞这柄剑瞧瞧。”云成海半眯着眼睛吩咐道。
王德听令走出殿外宣人，不久便领着一个身着彩衣，面相煞是英气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小姑娘瞧着也就同云浮一般大，腰肢细软，走路袅袅婷婷，气力却是不小，提起那柄玄铁长剑竟没费什么功夫。
乐师早已在殿中角落处调好琴，见舞姬已准备好，五指霎时一收，铮鸣的琵琶曲声便瞬间响彻整座大殿。
浮辽国女子多柔弱纤细，身量娇小，擅靡靡之舞与惊鸿水袖，扮剑舞的在少数，今日殿上这舞姬身法利落，一眼教人瞧出背后功底，众人目光皆被吸引了去，连云成海眼中也有赞赏之色，王德在底下偷偷瞄着，心知宫内今夜又要添一位新晋的贵人了。
然而变故就是在众人沉浸在歌舞中时发生的。那舞姬原本只是寻常地舞着，下一秒，剑法却突然凌厉了起来，手腕一抖，锋利陡逼的玄铁长剑便直冲龙椅上的云成海而去。
座下众人大惊失色，云景反应极快，一盏茶杯脱手而出，直冲那舞姬后心而去。
舞姬被打了个踉跄，剑势放缓，也就这一功夫，王德缓过神来，腿软着抻长了脖子尖声叫喊着：“护驾！护驾！”
有御林军从门外冲了进来，那舞姬心知事败，想着眼下能杀一人是一人，转头四顾，径直将剑刺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云阳。
早先礼部侍郎站在殿中扯着嗓子念贡品清单的时候，云阳压根没仔细听，她正捏着身边那漂亮小兽人的下巴强行给他灌酒，瞧着他被呛得涨红了的脸和咳得痛苦的样子抚掌大笑。
眼下变故丛生，她骇了一大跳，被剑遥遥指着，双腿早已乏软无力，口中只知道“好汉”一声、“姑奶奶”一声地求起饶来。
“杀他，杀他，别杀我！”眼见着刺客的剑越逼越近，云阳一眼瞧见身旁被锁链控制住不能行动的兽人，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人拉过来挡在自己的身前。
口中尚存着辛辣的酒气，喉间的枷锁在此刻有如千万斤重，身后的女人钳制住自己的力道大得惊人，渐川睁眼直视着自不远处渐渐逼近的持凶者，琥珀色的瞳仁里闪过一抹自嘲的笑意。
那么多人想让他死，最后他都拼命活了下来，如今却要如此窝囊地在这酒臭朱门当个劳什子替死鬼吗？
作者有话说第3章 赏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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