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不是人》叶家女

1、我就住这儿了

　　大三初春，林深在樱花树下遇见一个抱着大橘猫的女孩子，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林深同学你好啊，我叫米鹿！”
　　“……”
　　林深看她一眼，掉头就走，也不急，像只丧尸，慢腾腾地挪。
　　“听说那个就是医学系的校草林深！”
　　“校草？看着比较像丧尸……”
　　两名女同学绕道了，又来了一群青春洋溢的篮球队员。
　　“唉，林深呢，他要是能进校队，比赛我们一定赢！”
　　“笑话，你看他那熊样，可能吗？”
　　“可是听说他两年前很厉害……”
　　“也就两年前了。”
　　队员也走了。
　　米鹿把头抓成了鸡窝：“情况好像不太妙……”
　　胖橘抬头睥她：“喵呜……”
　　她笑，举起胖橘：“只要他是林深就好！”
　　胖橘：“……”
　　**
　　三月的南都大学，樱花绚烂。
　　跟昨天同一个地方，又是米鹿。
　　“林深同学！”
　　林深没理。
　　食堂，还是米鹿。
　　“林深同学！”
　　林深没理。
　　男厕，也是米鹿！
　　“林深同学！”
　　林深嘴角抽搐，这他吗是男厕啊……
　　校门口，依旧是米鹿。
　　“林深同学！”
　　作为一条已经不想翻身的咸鱼，林深久违地叹气了……
　　三天下来，他做噩梦了。
　　梦里他在森林里兜圈，走到哪儿都是各种各样的鹿，长同一张脸，米鹿。
　　林深一把从床上坐起，衣服已经汗透，看看表，早上八点半，星期六，倒了回去。
　　不够三秒又一个猛子扎起来，不能睡，全是鹿！
　　但咸鱼很宅的，周末在家不睡懒觉能干嘛？
　　“……”
　　还是倒回了床上，睁着眼睛发呆。
　　日移中天，米鹿和胖橘在他家门前的十字路口等到脑袋开了两朵小花。
　　胖橘拉长身体伸懒腰：“嗷呜……”
　　米鹿也打呵欠：“星期六不用上课，他不出门能怎么办……”
　　又等到日渐西沉，夜深人静，一人一猫身上发满了草芽，两颗脑袋都蔫蔫的。
　　米鹿终于直起身舒展筋骨：“还是先找个地方过一晚吧……”
　　话才说完，一阵风把她送上了半空，急得米鹿一把揪住胖橘的胡须：“小橘子救命——”
　　“嗷呜——”
　　胖橘惨叫，纵身一扑把她按回地面，一人一猫紧张地左顾右盼——还好，没人看见。
　　米鹿庆幸地抹了把汗，胖橘炸毛：“嗷呜嗷呜！”
　　米鹿讪笑：“不好意思，还没习惯这轻飘飘的身子。”
　　胖橘弓背“呜呜”地警告，米鹿忙保证：“我注意！我一定小心注意！”
　　“再不让开我喊人了！”
　　小巷里有争吵声，一人一猫把脑袋伸过去，看见两个混混在调戏一个美人。
　　“薇薇姐，那你得叫大声点，多放点情绪哦！”
　　“哦……哦……啊——”
　　淫词秽语，气得美人脑门血管直跳。
　　米鹿眼睛一转，清清嗓子高喊：“警察叔叔！这里有人在干坏事哦——”
　　“咻”地一下，两条影子逃窜而去，美人错愕地从巷子出来左看右看。
　　哪有警察叔叔？
　　会意过来，美人一笑，世界都闪闪放光：“小姑娘，谢谢！你真聪明！”
　　米鹿心心眼：“不客气……”
　　“我叫欧薇，就住那儿。”美人抬手一指，“去我家喝杯茶，让我谢谢你好不？”
　　欧薇的纤纤玉指，精准指向了林深住的房子。
　　一人一喵异口同声。
　　“那儿？！”
　　“喵？！”
　　**
　　巧了，欧薇是林深的房东，住林深公寓后面，从公寓一楼大堂穿过去，只隔着个天井。
　　天井栽着花，向日葵，还是花蕾，前面挺大的一座屋苑，门前挂着个小牌子：小花坞。
　　进门是典雅略带古韵的装修风格，空间很大，正中并排三张矮桌，各放一盆不同的插花，四个蒲团代替了椅子。
　　米鹿眨眨眼：“卖花的？”
　　欧薇浅笑：“我不卖花，教插花。”
　　她递来一根花枝：“送你，学员都是晚上来上课，这个点太晚了，都回去了，我一个人住，想着下课了出去买点东西，才碰上那两个混混，真是多亏了你。”
　　说着已经端来茶和点心，一盘羊奶推到胖橘面前，胖橘立刻冒头咕咚咕咚起来，她一笑，在米鹿对面盘膝坐下。
　　米鹿打量屋子，目光落在柜台的相架上，照片里的欧薇靠着高大帅气的男人，小鸟依人。
　　不是说一个人住么？
　　“是我丈夫。”欧薇先开口，温柔看着照片，“我们五年前结婚的，但四年前他就走了。”
　　米鹿和胖橘同时抬头，走了？
　　欧薇笑得清浅：“车祸。”
　　一人一喵僵住。
　　反倒是欧薇缓和了气氛：“放心，都那么久了，我没事。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米鹿。”米鹿看向胖橘，“这是小橘子。”
　　欧薇讶然：“米鹿？那不就是迷路？”
　　胖橘“喵”一声，仿佛在应和，米鹿冲它鼓起了腮，欧薇看着胖橘：“这是小……橘子？”
　　她拖长了“小”字的音表示怀疑，胖橘沉下了脸，米鹿捂嘴吃吃笑。
　　欧薇被逗得“噗嗤”一笑：“小橘子还挺通人性的，这么晚你怎么还带着它在街上？”
　　米鹿仿佛被提醒了什么：“哦对！薇薇姐，可以帮个忙吗？”
　　欧薇：“？”
　　**
　　林深宅家把电视看到只剩广告，眼皮打架，肚子直叫。
　　看看表，半夜十二点多了，什么鹿也都该睡了吧？
　　林深从沙发里起来，拿了钥匙，推开家门。
　　“喵。”
　　猫？
　　对门玄关的确有只猫，圆滚滚腿短短，橘透了，正盯着他。
　　这猫眼熟得很。
　　林深皱眉，对门他记得没人住，还没租出去才对，但此刻大门洞开，还亮着灯。
　　突然一颗脑袋探出来：“林深！”
　　鹿！那只鹿！
　　林深一个踉跄，转身就逃，“砰”一声，房门砸得震天响，大字型背贴着门喘粗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又是那只鹿？！为什么她会出现在他家对面？！
　　背后突然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林深浑身一僵，听到了欧薇的大嗓门。
　　“烂泥！见到邻居不会打招呼？听着！以后鹿鹿住这儿，你敢欺负她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深一个冷战从脚底抖到头顶。
　　住这儿？开什么玩笑？！
　　“薇薇姐，你小声点……”
　　“没事！鹿鹿你记住，以后对着这滩烂泥不用客气！”
　　“喵呜——”
　　林深如临大敌，大气不敢出，直到门外声音渐弱，欧薇走了，才松了口气。
　　忽然又是一阵“笃笃”的敲门声，林深再度绷直了身。
　　米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林深，以后我就住这儿了，多多指教哦！”
　　然后是远去的脚步声，林深不敢大意，竖直了耳朵。
　　……一片寂静。
　　“咕噜噜”一声，林深捶墙，还没吃饭啊——
　　**
　　噩梦远远还没结束。
　　出门。
　　“林深，吃早餐了吗？”
　　“砰！”
　　阳台。
　　“林深！好巧啊！”
　　“砰！”
　　回家。
　　“林深，你回来啦！”
　　“砰！”
　　晚上。
　　门咚咚响：“林深，吃晚饭了吗？”
　　林深拿枕头盖住了脸。
　　两小时后。
　　门又梆梆响：“林深，薇薇姐送了宵夜来哦！”
　　林深钻进被窝，狠狠往耳朵里塞了两只耳塞。
　　三天又三天，三天何其多，鹿更多。
　　大概是神经衰弱了，林深看到的都是鹿。
　　路人是鹿，狗狗是鹿，猫也是鹿，树也是鹿，连电线杆也是鹿！
　　“鹿——”
　　林深一激灵，听见身边一个妈妈牵着小女孩过马路：“对，这是马路！”
　　才松口气，耳边又是一声尖叫：“鹿鹿——”
　　林深如遭雷劈，循着声音看见欧薇拦着两个混混朝米鹿喊：“快跑！他们是冲你来的！”
　　上回一句“警察叔叔”，两个混混今天来报仇了。
　　“臭丫头了，可算找到你了！”
　　“敢耍我们，看来你是欠修理了！”
　　欧薇哪拦得住两个大男人，他们撸着袖子摩拳擦掌朝米鹿过去。
　　胖橘弓背竖毛直哈气，但米鹿却没动，又喊：“警察叔叔，这里有人干坏事哦！”
　　“还用这招？当我们傻呢？！”
　　混混一手拎起米鹿衣领，猝然愣住：“你……”
　　林深悄悄攥起拳头。
　　“咔嚓”一声，混混手上多了副手铐，抬头，傻眼了，真的是两个穿制服的警察！
　　俩混混毫无疑问被拷走了，欧薇上下检查一遍米鹿，确认她没事，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鹿鹿你怎么都不跑啊！”
　　米鹿笑：“我跑了薇薇姐你怎么办？”
　　转眼，看见了林深，心念微动，还没等开口，林深转身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臭小子！居然眼睁睁看着你被欺负也不帮忙！”欧薇气不打一处来。
　　但米鹿一点不生气，望着林深离开的方向出神。
　　**
　　林深回来得很晚，隔着天井看向欧薇的家，米鹿抱着胖橘在笑，他默默上了楼，米鹿望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了一个影子。
　　林深进门就瘫在了沙发里，望着天花板发呆。
　　早上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
　　如果没有警察叔叔，他会不会出手？
　　门口又是“笃笃”的敲门声：“林深开门！薇薇姐给了我好多水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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