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第45章 ...
-
场景到此时戛然而止,视线所及的色彩全都褪色凋零,接着从远处开始一点一点崩塌成黑暗,到最后全部被暗色吞噬。
月雁风立在黯淡里看着四周燃起的星星点点的萤火也逐渐消逝,直至这片空间里再没有一丝光亮。
接着整个空间也开始剧烈晃动,黑暗开始溶解一样地塌陷,月雁风在这样的晃动里头晕目眩,有许多个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
为什么三娘子照顾阿奴那一段没有夜晚的场景?
三娘子的严重缺乏常识的行为是怎么回事?
突然冒出伤了阿奴的邪祟又匆匆离开是怎么回事?
以及他们前几日夜里看到的那些动物皮毛、腐烂血肉、对其他邪祟有敌意的崎。
最后场景里三娘子对阿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东西就差一点了,就要想明白了,但月雁风陷在仿佛永无止境的眩晕里,思维也碎裂开。
直到最后,皮毛、血肉、夜晚、邪祟、对话穿插着出现在月雁风的脑海里,有一句话却突然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月雁风还能想到说话的人将一个精致的人偶贴在脸上,懒懒散散地又不无嘲讽地:“有的东西披上人皮久了,就真把自己当人了。”
时间突然变得很静,就好像一切都停止了,月雁风的晕眩也在这一刻消逝,所有的线索汇聚成一团变为真相。
她轻轻开口,嘴里吐出的两个字却是:“姬颂。”
姬颂倒是真在离他们不远处,原本在闭目养神,她话音一落,他倒是像真听见一样,睁开双眼,靠着树优哉游哉道:“哦?看来已经有人猜到了啊。”
暮色沉如血,他朝远处树梢看了一眼。
此时,月雁风的意识陡然回归到身体里,再一睁眼,已然还是那间被锁着的房屋,旁边还是季瑾存几人。
她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从压抑中逃离出来的庆幸感,但她顾不得再多想什么,直截了当示意道:“开门。”
月雁风没多说,季瑾存没阻止,姜星河自然是第一个响应的,他早在这个憋屈地方待久了,眼看目前似是有转机,不管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发展,对他而言都好过现在的郁闷。
他挥了一剑,就将门连同外面的锁都斩落。
门外老翁一惊,接着就跑过来,像是真的要如他所说,只要他们敢出来,他这把老骨头就要和他们拼命。
几人都蹙了眉头,尤其是姜星河,啧了一声,由衷地觉得麻烦。
但月雁风并不想理他,一路向前走,只落下一句:“你再拦着,你们的三娘子可就已经死了。”
那老翁脚步顿了顿,既惊既疑;“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月雁风瞧着他:“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她已经把你们托付给我们了。”
月雁风一字一顿:“以诀别的方式。”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她继续往前走,留下一句:“为了三娘子好,不要声张。”
月雁风受了季瑾存的灵力,几人掠步而去,徒留老翁在原地踌躇不定。
三娘子这个人,不,这或者说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她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月雁风在路上简单将事情告知了几人,一行人开始寻找三娘子。
但说实话,谁也不知道三娘子在哪。
要在一片荒芜废弃渺无人烟的地方找到她根本不是一件容易事。
最终是月雁风回忆了所看到的场景里,三娘子消失的一天,她最终回来时出现的方向。
他们朝着那方向找去,最终在一个偏僻的杂草丛生的早已废旧的木屋里找到了她。
她瞧见季瑾存等人并不太惊讶,像是早有准备,她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夕红暮色从破烂的木房里挥下,从半开的房门边淌入,照得这间朽旧木屋如裹了一层茜色的纱,朦朦胧胧,像嵌了一屋子的紫红华辉,恢宏美丽。衬得这屋子里的人也是既温暖又柔和。
她看着推门进来的几人,像是看着及时赴约前来喝茶的老友一般,说道:“你们来的正好,我自己下不定决心。”
桌上放着一根麻绳,她笑道:“我也怕我其实死不了。”
月雁风:“你知道我们会来?”
她摇了摇头,“其实不知道,但你们是仙君嘛,仙君能找到邪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竟是直接承认了。
她笑了,“人真是一个奇怪的生物,想活着的时候看见你们就害怕又厌恶,恨不得离你们越远越好,”她瞧了瞧季瑾存,“尤其是这么仙君,瞧着就让我有压迫感。”
她垂下眼,复又抬起头笑道:“如今想死的时候,瞧见你们就又觉得亲切了。”
“这在我是邪祟的时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人的感情永远是这么充沛,既复杂又迷人,可惜我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多少。”
她笑道:“杀了我吧。”
月雁风心头一颤,没有接话,而是问道:“你是崎?”
显然,谲自己就能练成形体,且根本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只余恶念。而然实力在三者中实在甚微,且无法移动,而只有崎可移动又有微薄的思维。
月雁风脑海中划过那只几次三番出现的崎。
三娘子点了点头,甚至一点不反驳,“是的,我就是崎,”她像是知道月雁风在想些什么,“就是你们见过的那一只。”
果然,那只多次出现,袭击同类又保护人群的崎便是三娘子。
豁然开朗。
为什么三娘子的阵法如此薄弱却可护得一行人数天来如此周全?因为靠的根本不只是阵法,阵法只是第一道防线,而最主要的防线却是三娘子本人。
“闻说”三娘子的场景里都是白天,是因为到了晚上,她并不以三娘子的形态出现,故而并没有将其算进去。
她白日是三娘子,为众人画出重重保护阵,晚间是邪祟,将方圆十里开外胆敢接近有所威胁的同类屠戮殆尽。
那日月雁风几人看到的死去的邪祟并非当时她所猜测其他修仙人士所为,而是三娘子晚间所化的邪祟将它们所猎杀。
一路走来,这一行人靠得根本不是运气,而是三娘子白日的阵,晚上对其他邪祟的杀戮。
至于那些切割的皮毛、腐烂的血肉,也是她所为。邪祟爱血食,她既要保护众人,便没法再吃人肉,只能拿兽类的血肉暂填饥饿,压制凶性。
这很难做到,违背天性保护本该是食物的人类,这是一件极需意志力的事情。
而三娘子却做到了。
月雁风环视木屋,又转头看向屋外杂乱不堪、倾斜倒伏的树草,几乎能想到那一天,三娘子离开后,寻了这处偏僻之地,画完一个个阵,接而转为邪祟之体,一个一个闯阵,直到找到最有效应的一个。
姜星河那日说,摊上一个只管粗教不管细讲的师父,三娘子学这些阵应当很辛苦。
事实也是如此,但她根本没有师父,她的师父就是那些曾经想要捕杀它的人。她只能凭着记忆将那些用来围堵、猎杀它的阵摸索着画下来,一个个尝试,最后伤痕累累地总结出最有用的那几个。
再用这些阵去救那些和它站在对立面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