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语》蜜糖琥珀

4、私语 04

　　听见这个声音，瘦子忽然浑身一僵。站在周围的一圈小弟也都纷纷把烟扔到了地上。

　　“屿哥……怎么是你？”瘦子转身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高大身影，刚才还嚣张到不行的气焰顿时委顿了下来。

　　“怎么不能是我？我就不能回来了吗？”冯屿弹了瘦子一个脑瓜崩，随手把钟慕慕拉到自己身后。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和小流氓什么关系，可此刻站在他身后，钟慕慕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我不是那个意思……”瘦子赶紧给冯屿递烟，“我是说老没见了，您不是一直住学校吗，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废话，我回来用得着和你汇报？”冯屿不接烟，斜睨了瘦子一眼。

　　“不敢不敢……”

　　“以后再让我知道你们干这些龌龊事，就等着瞧！”冯屿也不看他，转身拉着吓呆的钟慕慕就走。

　　“毛哥，那女孩不会真是屿哥女朋友吧？”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光头紧张地问。

　　“我也不知道啊，知道还敢动她？”瘦子一脸颓唐。

　　一直和冯屿走到常春胡同，钟慕慕整个人都是懵的。

　　恍惚间她听见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问她：“你家住在哪里？”

　　钟慕慕木然抬手指了指常春胡同口的那块木牌：“……就是这里……”

　　“是吗？好巧。”冯屿看着钟慕慕小鹿一样惹人怜爱的的黑眼睛，弯了弯嘴角，停下脚步，指着两扇朱红色大门：“我家也到了，你可以自己回去吗？”

　　“可以……”钟慕慕这才抬头仔细看了冯屿一眼，她此时并不知道，这一眼所见的清隽少年，会在她心底烙下怎么样深刻的印记。

　　所谓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

　　钟慕慕独自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扭头，看到胡同另一头冯屿还站在原地目送着自己。

　　直到她开门进家，他才回家。

　　草草洗漱了一下，钟慕慕躺到床上，脑海里闪回的不是刚才遭遇小流氓让人心有余悸的场面，而是少年的模样。

　　看上去，他比钟慕慕大个两三岁的样子。个子比她高了一个头，钟慕慕一米六八的标准身高，也只到他肩膀。那张脸长的也好，钟慕慕可以发誓，在她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未见过长的如此帅气脱俗的男生，哪怕是电视上那些青春偶像也比不得。

　　他的整张脸线条流畅，眸子清亮如晨星，眉线坚毅如远山，鼻梁高挺鼻头似悬胆……

　　钟慕慕在脑海中试着用词语临摹男生那让人见之忘俗的长相，她感觉这可比写作文难多了，感觉哪怕是穷尽一生所学，描绘出来的样子也不及他那卓绝容貌的十分之一……

　　将睡未睡之际，钟慕慕突然想到，刚才她是如此慌乱，甚至都没有向男生说声“谢谢”，也没有问他姓甚名谁……

　　太失礼了……

　　钟慕慕在床上翻来覆去，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失眠的感觉。

　　不过好在他家就住在胡同口朱红色大门的院子里，大不了自己去当面道谢好了……

　　第二天钟慕慕一早起来，跑到胡同口，却看到朱红色大门上挂着一把黑色的大锁。

　　悻悻地去到学校，早餐都忘了买。

　　一整个上午她都魂不守舍，闺蜜以为她来了大姨妈。班主也都看出她不对劲，专门过来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她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当天下午。

　　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又见到了冯屿。

　　这一次是在学校大礼堂。

　　此时距离当年高考还有百余天，按照四中的传统，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邀请几位优秀毕业生来给高三同学们加油鼓劲。

　　前面上台演讲的是一位考入燕大的学姐，一直在给大家讲如何提高复习效率如何调整心态。钟慕慕昨晚没睡好，听的昏昏欲睡。碍于教导主任一直在会场溜达，也不敢睡的太死。耳朵还支棱着，听见别人鼓掌，自己也赶紧跟着拍两下。

　　终于，听到学姐说了一句：“我的分享就到了这里，希望大家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钟慕慕垂着眼睛，一边鼓掌一边松了一口气：终于讲完了。

　　“下一位，请考入海大的冯屿学长为大家演讲！”

　　掌声再起，钟慕慕木然跟着拍手，心里却在吐槽：怎么还有啊？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突然间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钟慕慕听见身边好几个女生小小声说道：“好帅呀！”

　　坐在她旁边的同桌也赶紧拉她：“慕啊，快看快看，这学长怎么这么帅！”

　　钟慕慕兴趣缺缺地抬头，却在看清台上那穿着笔挺西服、器宇轩昂的人时候瞪大了眼睛——是他！？

　　冯屿的演讲第一句就非常标新立异：“人生很短，我们习惯了被安排……”

　　钟慕慕的脑子当场蒙圈，后面冯屿讲了什么，她几乎都没有听进去，只记得当时会场的气氛一下子变活跃，所有人的热情都被调动起来，掌声欢呼声连绵不断。

　　冯屿的演讲时间不长，简短但让人很受用。

　　在演讲结尾，他说道：“希望在你们的人生中至少有一次遵从本心的选择，至少有那么一次你可以为了真正的自己而战斗，这样的人生，才叫无悔！”

　　“我的天，这位学长讲的也太好了吧！我也要为了真正的自己而战斗！努力！”同桌一边鼓掌一边说。

　　“说实话，我活了一把年纪，竟然第一感受到演讲的魅力！说的我都想再热血奋斗一把了！”会场第一排，一位副校长转头对校长道。

　　校长点头表示赞同：“这小子绝对是个人才！”

　　实际上，钟慕慕在学校里早就听说过冯屿的大名。他早她三届。

　　她考上四中那一年，他刚好毕业离校。

　　当时钟慕慕一入校就听说有一位校草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了海大。不夸张的说是全燕京市恢复高考以来历届状元里颜值最高的。除了学习之外，这位校草还是校篮球队队长，带领四中校队一举拿下全市中学生篮球赛冠军，创造了历史。此外，他还在计算机奥赛中多次获奖，顺利进入国家队，听说还会弹琴画画，总之就是无所不能……

　　传说很盛，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窥得真容。

　　谁会想到，她会在那么一个意想不到的夜里被那位传说中神一样的学长给救了呢？

　　从礼堂回到教室，钟慕慕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镇得住小流氓，上得了大礼堂。这是怎样一位厉害的人物啊？

　　班主任让听完演讲的同学们，模拟填报志愿，贴在自己的本子上。钟慕慕想也不想就填上了中国海大。后面的一段时间，她一直照着这个目标努力，硬是把成绩提到了年级前三。

　　高考以后钟慕慕如愿以偿，以全市第三名，全校第一的成绩被海大海洋科学系录取。

　　为此她还和妈妈大吵了一架。妈妈一直以为女儿会顺利被燕大医学院录取，直到收到录取通知书才知道原来女儿填报的是海大，还是什么海洋科学系。

　　虽然海大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可这海洋科学系是怎么个意思？这个系出来能找到安稳的好工作吗？找工作的时候会歧视女生吗？会不会常年在茫茫大海上漂着有家不能回呀？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不好找对象了？

　　钟慕慕反复和妈妈说，这个世纪就是海洋的世纪，我们国家正在努力建设海洋强国，海洋科学和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天地广阔，大有可为……妈妈就是听不进去。

　　那个高考生和家长本该如释重负的暑假，妈妈一直在忧心忡忡，两个多月瘦了十多斤。

　　爸爸和钟慕慕一直在努力做妈妈的工作，眼看着快开学，妈妈似乎才想通。积极地开始为钟慕慕入学做准备。

　　海大距离钟慕慕家不过七站地的距离，把钟慕慕送进学校分别那一刻妈妈还是红了眼眶。

　　“你看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多愁善感，孩子又不是去外地，这不抬脚就能回家吗？”爸爸拍着妈妈的肩膀说。

　　母女连心，钟慕慕知道妈妈的眼泪不是为了此刻短暂的分别，而是出于对她未知的未来深深的忧虑。

　　“妈妈，”钟慕慕走到妈妈身边，轻轻抱住她：“这一次我想为了真正的自己战斗，就这一次……”

　　钟慕慕进入海大的时候，时年大四的冯屿已经作为交流生远赴大洋彼岸的米国H大了。钟慕慕在大学里一刻也不曾松懈，拿到了交流生的名额，循着冯屿的足迹，来到了H大。幸运的是，还上了和他同一艘科考船。

　　那些回忆就像一场梦，突然响起的一阵敲门声，把钟慕慕拉回了现实。

　　那阵敲门声又重又急促，原本悠然躺在桌子上的小猫被吓的一个激灵。

　　钟慕慕拉开门，看到门外站着两个白人女孩，其中一个子高挑，一头金发，身材凹凸有致，另一个又矮又胖满脸雀斑。

　　上船的时候钟慕慕见过她们，这两位大一届，与她同系。

　　“我来取猫，猫是不是在你这里？”金发女孩一把把门推开，瞥了一眼钟慕慕。

　　“猫呢？”雀斑女孩随声附和，“知道吗？猫可是冯先生专门送给伊迪的礼物！”

　　钟慕慕心中一沉，金发女孩就是伊迪吧？她和冯屿什么关系？

　　小猫见到突然闯入的两个人，也没有跑，而是弓起身子，朝她们龇牙咧嘴。

　　伊迪试图去抓，小猫伸爪就在她手背上挠了一下。

　　“哦，哥伦布，这两天你跑哪里去了？我好想你，你以后不要乱跑了好吗？”伊迪重新慢慢靠近小猫，和它说话，试图分散它的注意力。

　　可是小猫一直都很抗拒。

　　“嘿我说，简，你就不能过来帮帮忙吗？”伊迪对雀斑女孩说道。

　　结果两个人齐齐上阵，还是没有把猫捉住，还打翻了桌上的薄荷盆。

　　钟慕慕叹了口气，亲自上手把小猫抱进怀里，递给了伊迪。

　　两个人只是漠然说了声“谢”，就转身离开了。

　　走了两步，简好像想起了什么，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钟慕慕：“船上的分组名单出来了，下午会分别召开小组会，看看你在哪一组，不要迟到！”

　　钟慕慕拿到名单，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冯屿。他的名字是出现在组长那一列的。

　　顺着冯屿的名字往后看，她兴奋地发现自己被分到了冯屿这个组！

　　名单上标注着下午召开小组会的时间。

　　按照她一直以来的习惯，钟慕慕提前十五分钟就朝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在队员们住宿的舱室靠下一层。钟慕慕走到会议室门口，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她刚要推门，听见房间里有动静！

　　“……太好了……我太爱你了！……今天晚上……”

　　钟慕慕听见伊迪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她好奇地从门缝里看进去，冯屿正坐在会议桌前看着文件，伊迪靠着桌子站在他面前，好像在说什么。从钟慕慕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人好像离的很近。

　　看到这个场景，钟慕慕的心脏倏地一缩。脚也跟着不停使唤起来，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甲板上。

　　“嘿，漂亮的中国娃娃，你是叫慕慕对吗？”一个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子走过来朝钟慕慕友好地打着招呼。

　　“嗨，你好……”

　　“我是菲力，第二小组的组长，真遗憾你没有分到我们组。简直我的损失……”菲力一双浅褐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钟慕慕，不间断地朝她放电。

　　“我是钟慕慕，见到你很高兴，不过我们要开小组会了，我要先走了，拜拜！”钟慕慕被菲力看的浑身发毛，匆匆忙忙跑掉了。

　　菲力看着她的背影勾起嘴角：“第一次遇见如此纯净可爱的女孩！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水晶一样……”

　　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钟慕慕看到伊迪坐在最靠近冯屿的位置上。

　　冯屿让六位组员进行了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了一下。

　　随后便开始分配任务。

　　作为组里唯二的女孩，同时还是冯屿的同胞，钟慕慕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优待。她被分到很多诸如调试校验设备、实验室防火检查等等繁琐的任务，和其他几位男生分到的差不多。

　　到了伊迪这里，就只剩下整理完善汇交资料表格，建立汇交资料档案这两项轻飘飘的任务了！？

　　钟慕慕有点不爽地看了一眼冯屿，没有多说什么。

　　“好了，任务分配好了，开始工作把。有两点要注意：一、有任何不适，不能完成任务的一定要向我汇报；二、我们是一个团队，要互相理解，互相支持！”冯屿道。

　　钟慕慕和四个男生一起来到实验室，开始工作。

　　经过前面几天海上生活的洗礼，钟慕慕感觉自己已经适应了。甚至状态比那四个男生还要好一些。

　　那四个男生两个美国人，一个英国人，一个澳大利亚人。身高虽然参差不齐，可看上去都是一身腱子肉，妥妥的一队猛男。为了尽快把他们分辨开来，钟慕慕在心中按照个头大小给他们编了号。分别是肌肉一号、肌肉二号、肌肉三号、肌肉四号。

　　可是没过多久，钟慕慕就发现自己的猛男队友其实都是花架子。

　　当时风急浪大，船体有些颠簸。几名男生当时就不行了，头晕的头晕，呕吐的呕吐。只有钟慕慕一个人还在坚持工作。

　　当她完成当日份内的工作后，还好心帮了帮那几位男生。

　　男生们都相当感动，称赞钟慕慕人美心善，是上帝专门派来拯救他们的女神，还承诺以后钟慕慕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们定会义不容辞。

　　风暴小了一些的时候，伊迪来了实验室一趟，拿了几张表格让大家填。等大家填完，她收起表格就走了。

　　几个男生看的相当不爽，纷纷吐槽，为什么伊迪就能分到那么轻松的工作。

　　“这还用说吗？去开碰头会的时候，我看见伊迪一早就到了会议室，当时组长也在……”澳大利亚人朝几位同伴挑挑眉毛。

　　其余人纷纷露出“原来是这样”的表情。

　　钟慕慕无语，没想到这些满身肌肉的大老爷们也这么八卦！

　　在实验室工作到繁星满天，钟慕慕才出来，才发现船上都已经熄灯了。走到甲板附近的时候，她瞥见甲板前站着两个人影，手里的烟头在黑暗中一暗一亮。

　　“伊迪，你真厉害，这么快就把那个帅气的中国男人搞定了？”简的语气讨好。

　　伊迪轻哼一声：“男人么，我十五岁的时候就能把他们玩弄在掌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