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飞过夏季》茶弄

1、梦中的女子

　　很多人把内心的寂寞说成生活的空虚，在高三的生活里，感觉就像陷入了一滩滩的沼泽，想脱身，却始终无法挣脱。只能活在那段阴影下，恣意的让高三本该有的毒液慢慢的渗入了皮肤，然后，中毒般疯狂的在书堆里呻吟。

　　我寂寞，但不空虚。喜欢在那一个个疲倦的深夜，坐在房间里那扇落地窗前的桌子上，静静的透过它看着底下浮华的夜市从熙攘趋于平静的整个过程。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会感觉，我站在世界的一个角落，安静地看着这个世界里的人导演着他们的人生，这种很微妙的感觉，让我沉醉。

　　我喜欢那种，可以随时开始，又可以随时结束的人。不是表面意义上的敢爱敢恨，而是骨子里的决断和干脆，就像随时可以从这个世界里绝然的退出一般，很无谓，也很让人羡慕……
　　这让我想到了那个叫肖雅的女子。我三年的同学兼死党，一个可以随时开始爱情，又可以随时结束爱情的人。

　　那年高一的军训，寝室里安静的令人尴尬，这种氛围一直延续到有人敲门。

　　是几个男生，他们在门口推推嚷嚷地闹了一阵，其中一个男生才有些犹豫的开口，“你们哪一个是肖雅？”说着，他身边的两个人还探头进寝室寻找。
　　“我就是肖雅，大石头，你还是来了啊，现在，怎么样，答应我吗？”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从我隔壁床铺的上铺轻盈地跳了下去，很干脆，很利索，并且毫不掩饰什么，站在门口就跟那个人调侃起来。
　　“答应，当然答应！我总不见得连自己老婆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话一出口，寝室里相邻床位的女生面面相觑。

　　直到那些男生离开之后，寝室里的讨论声才趋于停止，而她却像没事一般，转身走回床铺。遇到我目光的时候，很坦然很纯净地一笑。
　　我开始细细打量这个叫肖雅的女生，烫过的卷发被盘在了头上，黑框下是一双黑色的明亮双眸，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白净的皮肤，端正的五官，不出众，不漂亮，可是却很有气质，耐看。虽然有点张扬，可是，却并不让我讨厌。

　　从那天晚上起，寝室的零食、饮料开始源源不断。肖雅每次都大大咧咧的把零食全部分给了同寝室的人，大家开始渐渐的抱着零食，坐在自己的床铺上一起聊天。肖雅不拘小节，直爽的性格给寝室带来了不少的快乐，而我却只是平静的笑看她们。

　　军训的第六天的晚上，我洗好澡正要回寝室，看到肖雅的大石头站在我们寝室门口，不停的来回走。看到我的时候，他一下子冲了上来，带着恳求的语气拜托我，“把这个纸条交给她，麻烦你了！”
　　我犹豫地接了过来，进了寝室，寝室里就肖雅一个人，正坐在床铺上吃零食看书，我在自己的床铺上坐下，把纸条扔了过去，“他让我给你的。”
　　她有些惊讶，慢慢的拿起展开，随后又捏成一团，看着门口的垃圾桶，她转头，莞尔一笑，“你猜，我丢的进去吗？”我看着她的眼睛，试图想看出什么，这个像迷一样的人，我真的猜不透。随后那团纸条被她一下子扔进了垃圾桶，准确无误。

　　“嘿！”她朝我笑笑。
　　“你和他？”
　　“分了。”她回答的干脆，不加任何的思索，也没有任何的不舍。我有些惊讶，随即慢慢的平静，了然于心，也慢慢地躺了下来，安静的寝室里只剩下零食包装袋的声音。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和他分？”她的声音突兀的传来。
　　“逢场作戏，何必需要原因。”回给她简单的一句话，我却明显的感觉到她愣了，因为，那唯一剩下的声音停了。

　　“你好，我叫肖雅。”她突然面朝我，很慎重很严肃的介绍自己。
　　我爬了起来，握住了她伸给我的手，“你好，我叫许鸢。”
　　“许鸢……纸鸢……有纸鸢的意思吗？我叫你纸鸢好不好？”她若有所思的想着，随后有些激动的拉扯着我的手询问，我笑着点头。
　　这就是我和肖雅的结识，很短，很平淡。可是，我却爱上了这个女子，这个叫我纸鸢的女子。

　　“纸鸢，明天你搬家，我把程子鑫那小子找来做苦工！”肖雅的短信在凌晨1点26分发来，我简单的回了一句，“成。”

　　看着房间里一个个被装满的大箱子，我正在做最后的整理，就怕遗漏什么。F一大的录取通知书收到之后，老爸乐得天天往那个离我家无比远的大学附近帮我看房子，租房子。用他的话来说，那样方便点，也舒坦点，他和老妈可以随时去看我。用我的话来说，就是可以活的自由点。
　　不用上网到凌晨，还被半夜起来喝水的老妈逮个正着，然后啰啰嗦嗦说一大堆，什么电脑辐射，什么对皮肤有害，最后，把我逼到床上睡觉。更加重要的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需要因为什么而顾及。

　　老爸租的那个公寓离学校大约需要走十五分钟的路程，那是个一室一厅的公寓，不大，但是地处的位置很安静，客厅足够宽敞，房间里的阳光也足够充足。房间的墙壁上有一幅很大的古典油画，干净，不繁杂，是我理想中的地方。

　　忙活到了凌晨三点，我最终还是决定睡一觉。动手把我心爱的电脑做了最后的打包工作。然后，便直直地躺在了床上。

　　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老爸老妈已经去深圳旅游了，是老爸公司出的钱。我站在镜子前开始刷牙，突兀的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这个染着茶色头发的女子，不禁愣住，好像很久没有细细的看过自己了，说起这头发，还是那天录取通知书来，肖雅特地拉着我去弄的。正好她剪短发，我拉直长发并且染了这个茶色。

　　为此，老爸老妈还在议论着我是不是有了男朋友。其实细细想来，好像高中的三年生活里，真的没有遇见什么让我心动的人。看着身边的一对对，不羡慕，可是心里却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寂寞吗？我承认自己寂寞，可是在我眼里，爱情，并不是寂寞的调味剂，更加不会成为我生活的重心。聪明如我，又怎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刚换好衣服，就听到手机响了，肖雅的短信。
　　——两分钟后就到，赶快准备开门！
　　这丫头很有时间观念，我笑着换好鞋子，打开大门，等她出现。很快，听到这丫头的声音，还有程子鑫的，似乎还有一个人。
　　“纸鸢！OK了没？来来来，叫他们两个去搬，我先给你介绍下，这个是子鑫的同学，袁子建，也是F一大的。”肖雅进门就咋咋呼呼地介绍，我看着程子鑫无奈的表情，有些觉得好笑。再看了一眼他身边的那个男的，戴着副眼镜，显得很斯文，目光相遇的时候，脸还会泛红，很是羞涩。
　　如此景象，反倒弄的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很快移开了目光，对着程子鑫喊道，“咳，OK了，东西在里面，你们进来吧，麻烦了！”
　　“你就别客气了，都那么熟了！”的确，是够熟的了。他是肖雅在一起最久的一个男友，已经五个月了，用肖雅的话来说，她谈了一场从所未有的伟大长久爱情。“子建，走！是这些箱子吧？”
　　“嗯，对的！小心点……这里面是电脑，那个是一些书什么的，还有那些……”

　　“诶，你觉得那个袁子建怎么样？”等最后一箱东西被搬走，我关上门的时候，肖雅在楼梯口有些“暧昧”地推了我一把，看着她不怀好意的表情，我白了一眼，“你别给我瞎掺和，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纸鸢，我亲爱的纸鸢同学，你要是再不找个，我都要怀疑你的性取向了！”
　　“去去去！别瞎说！我那是没遇到对的人，你别给我乱牵红线！”肖雅吐了吐舌头，“多认识个人多个机会，又没要你一定怎么样，是吧是吧！”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我们都累的一身汗了，还不走啊？吹空调去啊。”程子鑫擦着汗嚷嚷道。
　　“辛苦辛苦了，走吧，上车！”我推着肖雅走，然后不由分说地刻意坐到了司机旁边的位子，“不拆散你们夫妻俩！”看着他们无奈的表情，我偷偷地笑着。然后，从反光镜里面悄悄看着那个叫袁子建的人。
　　其实，真的不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腼腆的男生，我真的是没感觉。我叹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你们都是F一大的学生，就我不是，伤心啊。”肖雅又开始为没和程子鑫一个学校而开始抱怨了。
　　“谁让你不努力，活该了。”
　　“喂！纸鸢，你就不心疼我啊！我可要很久很久才能看到你一次诶！”肖雅嚷嚷着。
　　“得了吧！就你们俩那难舍难分的样子，八成一个礼拜能见好多次呢吧！”
　　“许鸢，你别揭穿她啊！”程子鑫一脸“正经”。
　　我笑了起来，“成成成！”
　　“你们就联合欺负我吧！哼！纸鸢，你给我盯紧这小子，要是喜欢上别人了，我把你剁了！”
　　“没问题！我帮你剁！”
　　“我可不敢，家里有母老虎呢！”肖雅一拳上去，“我错了！”
　　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的情景，再看看旁边只笑却什么都不说的袁子建，我有点觉得尴尬。这样的人，真的绝对不会让我喜欢呢。

　　到了我的新家之后，程子鑫和袁子建刚帮我把东西搬完，肖雅就开始嚷嚷着要去我们的学校看看，程子鑫无奈之下，只能答应。这肖雅本来就够任性的了，加上被程子鑫那么一宠，简直无药可救了！不过，两人也真的很幸福，要是换了别人，也早就受不了肖雅了。袁子建也因为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所以也打算一起走。
　　我不由地舒了一口气，要是让他呆在这里，我真的要尴尬地不知道可以做什么了。

　　“你们可以了，赶快去吧！东西我自己整理就好了。”我赶着他们出去，想马上清静清静。
　　“嘿嘿，纸鸢辛苦了！”
　　“晚上一起出来吃饭吧，我知道有一家店，东西还蛮好吃的。”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袁子建突然开口了。
　　“对啊！许鸢，你先整理，晚上出来吃饭！”程子鑫马上接了过去，我点点头。他们三人很快就走了。

　　看着一个个的大箱子和这个不大的房间，突然就感觉好幸福。于是很有动力地打开一个个箱子，开始整理。房间的架子什么都是老妈前一天来擦过，打扫过的，所以显得很干净。书，相框，摆设，电脑……一个个都被我搬了出来，放在了它们该呆的地方。

　　箱子里的衣服也被我放进了衣柜里，床上的被子和被单也是之前就来整理好的。等到箱子里全部空掉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打开冰箱，煮了点汤圆填了一下肚子后，就开始拖地。一切OK后，我靠在沙发上，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这种感觉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家嘛！

　　或许是累了的缘故，靠了一会儿沙发便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纸鸢，等下去你家小区外面那条马路口的朵拉！我们在那里面见，你要早到就先进去！”肖雅打来的，刚想问她在哪里，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这丫头每次都是这样，打电话都不让人插话，说完就挂。我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黄昏了。

　　还是早点去吧，万一找不到就完了。心里想着便拿好钥匙开门出去了。原来这条路的另一边有那么多餐厅，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家叫朵拉的餐厅，被落地窗包围着，看上去很干净。走进去看了一眼，果然我来早了。既然早了，就先找个位置坐吧。

　　我站在门口寻找着合适的位子，突然一个男的走了过来，莫名地突然有了一种心跳加快的感觉，而那个男的也一副很熟的样子对我笑着，“你总算来了，等你很久了。”我一愣，这是什么局面，正当我想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女的走了过来，“她是谁？”

　　“她就是我女朋友，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所以，不要再缠着我了！”那个男的突然把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一下子感觉到脸在不断的发烫，这似乎是第一次对一个男的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但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思维，看着眼前的局面，我有些了解了，却不知道该不该配合这个男的演下去，似乎心里是想的，但是对那个女的未免也太不公平了。正当我犹豫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肖雅的声音，“纸鸢，你……原来你有男朋友啊！”

　　我有些慌乱的猛地转身，看着她和程子鑫，包括袁子建惊讶的眼神，刚想解释清楚，只听到搂着我的男的开口，“你就是她经常说的那个好朋友吧，第一次见面，你们好，我是陆一辰，是她的男朋友，F一大的学生。”

　　看着肖雅刚想说什么，就被那个女生打断了，“我明白了。”说着便走出了餐厅，很简单的四个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却觉得很难过。看着那个仿佛无所谓的背影，我有些茫然。
　　“纸鸢，你够狠啊！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一直都不跟我说，难怪了……”肖雅有些生气地对我喊着，然后看了一眼袁子建。袁子建仿佛很尴尬的样子，程子鑫搂住了肖雅，“好了啦，许鸢也不一定是故意的。你好，我叫程子鑫，也是F一大的学生，一起进去坐坐吧！”他招呼着陆一辰，陆一辰一笑，“下次吧，反正都是一个大学的，有的是机会，今天还有点事情。”然后，居然看向了我，“许鸢，我先走了，拜拜！”

　　我有些木讷地看着眼前事情戏剧化地上演着，只不过，这次的我竟然是其中的一个主角。看着那个叫陆一辰的男的的背影，我觉得仿佛跟做梦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纸鸢，快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坐在位子上，肖雅就开始审我，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敢和她说真话，只能跟她打哈哈。于是乎，整晚的话题几乎都在围绕那个叫陆一辰的人。

　　陆一辰，你真的是害我不浅啊！

　　那晚，我第一次躺在新家的床上睡觉，梦里，竟然很意外的出现了一个女子，一个有着长长的头发，刘海过眼的女子，风吹起她的头发，在那样的夜晚，有些凄凉。然后，她决然一般地从高楼跳下……

　　我猛地被惊醒，擦着头上的汗，然后慢慢地走到了和我原来房间一样有的窗户前，坐在窗户旁边的桌子上面，看着有些趋于安静但依旧打着灯光的店，想着那个在我梦中出现的女子，有些透骨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