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第二百零六节课 ...
-
“咚咚咚咚……”
系着围裙站在料理间照看火候的红发青年，循声仰头，看向上方因结构单薄而从一头颤到另一头的楼板，停下了手上持长柄汤勺搅动锅中浓香咖喱的动作，就在他移眸转向店门口的下一刻，清亮元气的叫喊声，先发声人的身影半秒，闯入了这家坐落在沿海公路旁，名为「Freedom」的家店一体式西餐馆内——
“织田作！那家伙——”额顶别插着一副尺寸略大墨镜的男孩儿，推门冲正在筹备今日开店所需食材的织田作之助“汇报”道，“那个凶巴巴的‘长毛流浪汉’恢复意识了！”
“是么？我上去看看他。老板四点就开车去码头蹲鲜货了，现在也快回来了，所以幸介——我能拜托你看一小会儿锅吗？”织田从橱柜里取出一只瓷盘，盛上刚蒸好的米饭，又舀了一勺尚欠些稠度的咖喱浇在了饭上，然后他端着这份咖喱饭，转身走出料理间，不放心地叮嘱应完声后就搬着脚凳小跑过来的幸介道，“踩凳子时小心点，咖喱再煮十分钟就好了，期间注意多搅拌一下，以免糊锅……”
“好~好~我知道怎么煮咖喱的啦~”幸介踩着脚凳在锅前站稳，用长勺搅和了几下咖喱，回头催促还杵在店里没有离开的织田赶快上楼送餐。
望着料理间内幸介瘦弱矮小却在此刻显得十分可靠的身影，织田欣然抿笑轻“嗯”了一声，而后他走出餐馆，左拐刚要抬脚迈上室外那段受海边潮湿气候侵蚀所致，早早蒙一层红褐色铁锈的钢梯时，每日定时定点来此回收厨余垃圾的清运车，打着森白的车灯悠悠驶来，遥遥照亮了一颗高度恰好卡在钢梯六、七级台阶空隙间，前庭饱满，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面色泛着少许亚健康青灰的头颅……
吓？！
心脏着实漏跳了一拍的织田，不动声色地放下脚，他立在原地迅速稳定心神后，借助车灯的光亮，眯眼审视着躲在钢梯下暗影里的不速之客，确认对方在一吸一呼间，吐出了活人才有的白色水雾，织田这才带着几分犹疑，发问道：“坂口……安吾？你不是被中原带去欧洲分部了么，怎会——”
人在横滨，又“刚好”……
摸到了他选作“新”落脚点的这家餐馆呢？
织田不大确定坂口是否清楚他的“工作变动”，但直觉对方出现于此绝非“偶然”。
“我无意搅扰您的‘私生活’，织田先生……”坂口安吾收回原本触摸着钢梯读取情报的右手，他戴上皮手套，转眸迅速瞟了眼位于餐馆二楼的生活区，随即移挪视线，重新对上面前红发青年戒备的目光，低声征询道，“只是关于您昨夜收留的‘那位’，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自己不讨厌咖喱，”织田举了举手上端着的咖喱饭，提议道，“进店吃个早餐？”
一阵冷风携咖喱辛辣的香气，钻入坂口的鼻腔，勾出了他腹中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下的饥饿感：“好，有劳了。”
坂口抬手合拢了一下身上沾染着一层霜寒的呢料大衣，跟随原路返回的织田，进入了那间在横滨晨光未至的清冷冬日，亮着柔和暖白色灯光的餐馆……
岁末夜长，清晨六点半，还不见东方泛白。
猫咪们在封闭式的温热回廊，游乐了一整晚，终于捱不住倦意，在宅邸各处或聚或散地歇下了。
尾崎红叶睨着投映在障子门上闲适摆尾的猫影，指尖叩敲桌面的响动忽地一静：“原来弥先生您是先代首领的——”一份几乎可以认定宫野弥存在谋害森鸥外动机的亲子鉴定报告，摊放在她与对方之间的矮几上。
“不一定！真不一定！”宫野装出一副惊惶无措的胆小模样，谨慎打断道，“这份文件真伪难辨，而且出现的时机十分蹊跷，否则我也不会私下予你看了。”
自从森鸥外在他家门口遭遇狙|击，与北川崎会交好的一众宾客们，除淡野姐弟外，均被扣留在灵堂不得随意走动，而替他暂时保管那七枚与鉴定报告一样来历不明狙|击弹的亲信小西彻也完全失去了音信，宫野即使再迟钝，至此——
也逐渐觉出了不对味……
港口Mafia里有人做局，想让他扛下刺杀头领的这口大锅。
本着“例外即异常”的原则，宫野灵光一闪，快语询问尾崎：“红叶，是谁许淡野姐弟离开这里的？是森首领吗，还是别的……”他一如自己在法庭上与人舌战般，故意减慢了语速，好尽可能完全地捕捉到尾崎脸上每一个或许能够泄露出星点可用讯息的微表情，“什么人？”
在宫野的提示下，尾崎心里一咯噔，当即便想到了一个人——
「太宰治」
联系兰堂在凌晨干部会议的开始，就直言自己认可“银之手谕”的效力，故将无条件、全力协助太宰的反常举动，以及Ace应声虫似地全程附和兰堂发言的表态，尾崎愈发觉得短时间内将组织权柄、资源轻松纳入囊中，成为最大获利方的太宰，跟首领遇刺之间存在着某种她目前尚且看不透、猜不出的关联。
然而，在审讯方面也算得上一把好手的尾崎，并不打算向“嫌疑人”之一的宫野，透露过多对方当前未知的信息，以免这家伙狗急跳墙利用新得情报，挑拨离间、胡乱指认，诱导、扰乱她审问的方向和节奏，尾崎遂面不改色地继续问话道：“您是想到什么了吗？”
面对尾崎无隙可乘的反应，宫野倍感苦手，他一方面怀疑这是森鸥外故意为之在“钓鱼”，等着自己主动冒头咬钩寻死；另一方面又担心做局搞他的家伙另有其人，就比如眼前这位——
看似是根救命稻草，实则是条索命吊绳的可能性……
亦是极高的。
于是，深陷猜疑旋涡的宫野，斟酌字句后，含糊应答道：“没什么，只是我昨天送了‘淡野梨’一只腕表，见他配合完成随身物品的搜查后，走得那样急，我怕他不慎给遗落了，还得着人通报咱们，再跑回来一趟……”
腕表？
尾崎听到这个关键词后，心下暗想：莫不是发生爆|炸的狙|击点——宫野弥心腹小西彻名下公寓，物业外泄录像里“外卖员”带去的那只……
疑似“信物”的腕表吧。
“一块表而已，哪里用淡野的人来回折腾？”尾崎佯装不感兴趣地扬手整理起了自己的发髻，“您同妾身说说那块表的样式，妾身遣人去找找，若真被落下了，咱今天就能安排人给他送过去。”
“……好，稍等，”宫野被自己引出的话茬撵着站起身，他来到书柜前，轻叹了一口气，抽出一本图册翻找了起来，“那款表，我给你寻张图片作参考。”
尾崎则趁宫野翻册子的工夫，用指尖轻叩了两下佩戴在左耳内的微型通讯器，片刻过后，她便在一阵窸窣杂音中得到了来自副手藤村山明的回复——
[方才让人核实过了，“淡野梨”昨日抵达北川崎宅邸，直至首领到来前，他都不曾离开过灵堂，期间一直在帮忙待客，跟宫野先生的交流也仅限于刚碰面时的短暂寒暄，并未提及腕表相关的话题。
二宫社长的夫人因喜好手工饰品，所以对“梨君”双腕上那套做工精细的梭织彩珠手链很是关注，她肯定对方昨天没有戴过手表一类的“俗物”，而且据我方搜查人员回忆，那孩子的随身物品只有补妆用品、手帕和手机，没有——
腕表。]
藤村心想：连初次跟淡野姐弟打交道的二宫夫人，都能轻易将着装异于彼此真实性别的姐弟俩区分开来，宫野弥作为已与淡野组合作许久的北川崎会二把手，没道理辨识不清收下他腕表的人，究竟是淡野姐弟中的哪一个吧……罢，嗯，心细如发的宫野“大律师”肯定不会把人给认错的。
嚯~这就有意思了。和藤村想法基本一致的尾崎，眸光微暗，唇角浅浅勾起：究竟是狡猾诡诈的淡野狼崽子，在利用宫野的私物，大耍陷害嫁祸的把戏？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宫野，为拖延时间觅得一线生机在胡拉乱扯？
这时，被尾崎夹放在腰带间的手机，突然传来了一阵嗡鸣。
顶着宫野偏头瞟来的关切注视，她摸出手机，低眸扫了眼屏幕上来电提醒，旋即瘪瘪嘴，点触接听键，话里带刺地发问道：“不知您有何指教呀~兰堂先生？”
尾崎可没忘记这个本该与她站一队的男人，却在干部会议上和Ace、太宰相亲相爱，伙穿一条裤子排挤她的背刺行为。
“带上宫野顾问尽快来本部罢，尾崎……”
听筒中兰堂低哑的嗓音，让尾崎听出了一丝疲惫的颓丧感，阴云似的忧虑蓦地笼上了她的心头。
尾崎没有立刻作出回应，她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姿态从容地起身走出和室，随手闭上了身后的障子门，用以提醒宫野留在屋内，不得跟随。
蹬鞋立在廊下，尾崎先是取出放置在她左耳内的微型通讯器，切断了自己与副手之间的联络，然后她才手心发汗，有点紧张地悄声追问手机通话另一端的兰堂：“是Boss的情况……不乐观吗？”
兰堂“嗯”了一声，接着陈述情况道：“眼下已交代见证人之一的广津去做通告了——森首领刚刚伤重离世，留下了让太宰君接管组织，担任下任首领的遗言。”
“……欸？”突然接收到森鸥外去世消息的尾崎，大脑卡机下，刚想打趣说“这发展怎么跟先代蹬腿咽气那会儿一样？”，然而等话到嘴边，她才恍惚意识到兰堂讲了什么。
尾崎忽觉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懵，她踉跄后退了几步，最终扶着廊柱，屈膝滑坐在冰冷的石阶上：“他、他怎会——”
尾崎一手环着微颤的双膝，一手从耳边放下手机，她拧眉盯着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疑惑道：“现在距离那个病毒彻底发作不是还剩三十多个小时吗？”
顷刻间，无数怀疑涌入了尾崎的脑中，她语无伦次地猜测道：“难道是Mimic袭击了本部，你们没能保护好他？
不、不对——兰堂，有你这个‘超越者’在，区区Mimic怎能得手？
那……
那就只能是‘太宰’了，这个毛没长齐的浑小子居然有样学样地‘也’搞出了‘见证人’，呵~
他该不会真以为自己能像‘那个男人’对先代——”
“慎言！尾崎，”知悉先代头领“病逝”真相的兰堂，厉声打断了尾崎忽略场合的失言，他单手关上安放异能力者遗体的冷藏柜，快语道，“总之你们先回本部，我在主楼地下的停尸层，一切……”
“待我们见面后再详谈。”
通话终了，兰堂收起手机，将写有遗体异能信息的标签插|入柜门表层的卡槽内，然后他转身对带来“组织武器库今晨遭Mimic袭掠”坏消息的太宰说道：“关于尾崎红叶涉嫌向Mimic泄露武器库电子密令一事，将由我亲自开展调查，太宰君就专心扑杀躲藏于暗处的敌人罢，莫要辜负了森首领对你的期待与托付。”
“兰堂先生果然可靠，不像红叶姐——对我的成见总是那~么深，明明她也很喜欢看我主编的《本周不服输的中也》嘛~”太宰斜眸瞥向位于同层西南角亮着灯的休息室。
——里面歇息着被“外科医生”在顶层首领卧房内宣告死亡时间，装入尸袋，伪装成遗体转移到该层的森鸥外。
这处在森授意下设置在组织地下金库之上，使用密道联通着港口Mafia本部五座大厦，收纳着众多异能力者遗体的特别楼层，是兰堂根据自身空间系异能二阶通灵形态的施展条件，专门打造的攻守区域。
他提前读取过安放在该层冷藏柜中每一具遗体的异能情报，如有必要，兰堂可以轮番召唤这些身负便利异能的“亡者”返回此世，为己所用，就像他过去操纵已故的先代头领，挥舞镰刀追得太宰满场跑那样……
忽觉后颈一凉的太宰，从休息室那边收回视线时，撞上了兰堂宛如钉在他身上的寒凉目光，他眯眼冲对方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开口道：“我已经安排资讯部逆向追踪‘耗子洞’的具体方位了，敌人是只谨慎到发现星点风吹草动就会挪窝逃窜的阴险老鼠，因此接下来的这场戏，唯有演得足够精彩，对方才会驻足观看。”
说罢，太宰当着兰堂的面，举臂穿好原先披搭在肩头，随着他身量的成长，大小逐渐合身起来的“信物”——那件森先生送的黑色大衣，又甩手将他从首领办公室隔间的衣帽架上顺出来的深红围巾系挂在颈间。
摩挲着垂在胸前的围巾，太宰收敛起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颔首朝兰堂欠身作别后，便径直走向了电梯……
「果然是你在算计我……该死的存在X，混蛋恶魔！这是何等恶劣的自导自演？你到底是有多烂啊啊啊啊——！！！」*
“哦~神迹是伟大的，赞颂圣主吧，赞颂那无上荣耀之名……”*
地面医务室的窗前，一名护士装扮的长发幼|女将手中盛着药品的托盘放在窗台上，而后“她”双手合十，抬眸凝视着艾连穆姆九五式演算宝珠飞行试验场上空，那颗直冲云霄的金色星芒，神色虔诚、感情充沛地赞扬道：“多么仁慈！多么宽厚的主啊！感谢您赐福提古雷查夫少尉！今日之奇迹必得世代传颂！”
“什么？爱丽丝，你说‘奇迹’？莫非——”医疗小组的负责人疾步冲到窗边，顺着小护士的目光，眺望窗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在空中平稳飞升的幼小身影，他喜极而涕地捂心感慨道，“是九五式……神啊！失败了那么多次的九五式宝珠，居然真的试验成功了！”
森鸥外，男，26岁，原第356步|兵师随队一等副军医，因出言顶撞嘲讽某个自称是“神”的异次元存在小肚鸡肠，而被对方以长发幼|女之姿传送到了一个异能种类高度同质化的战乱时代。
并且由于当时身处战场前线山林中的他，在随军魔导医师到来前，为那日一战成名的年幼英雄“白银”——即身为航|空魔导士的谭雅·提古雷查夫，实施了“抢救效果勉强合格”的医疗救治，见才心喜的老医师转头便向上级提出申请，问处于前线的村民救济所征调幼|女形态的森，加入了自己的医疗小组。
“这一定是爱丽丝每日虔诚的祈祷感动了神！”老医师托举起他金发碧眼的小护士，转着圈跑出医务室，加入了欢庆试验成功的人群中。
爱丽丝·莫利，女，11岁，内在灵魂是26岁成年男性的森鸥外，背负着一旦听到他人心声便会触发违心称颂伪神的“诅咒”，此刻“她”正坐在老医师肩头，弯着一对清澈闪亮的大眼睛，笑得格外纯真：“圣主与吾等同在！”
作者有话说
第206章 第二百零六节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