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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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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天色笼罩,月色凄凄冷冷的落下来,苍白的照耀着在灵棚间乱飞的白色“丝带”,灵棚旁边点了几盏微弱的太阳色灯,临时搞来的几根老旧电线搭着棚顶,要晃不晃的搭着,有着几分“摇曳生姿”的情态,致使这几盏灯忽明忽暗。
灵棚正中摆着口棺材,旁边围坐了几个头戴孝帽的亲属,偶尔传来一声声小声的抽泣和带着颤音的“叔叔呀”“伯伯啊”的呼喊。
李自强从一群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亲戚中眼色迷蒙地站起来,走到棚外抬头望着那么大一个月亮,低下头“呸!”了一口。他们风阳村南面是大片的洼地,这边搭建灵棚的地方正是他家的。前些个年头槐花挣钱,便在这一片地上种了不少的槐树,只可惜前几年市场有变,槐树价钱马上就降下来,对于不景气的行业和一大家子的糊口,只能先把槐树刨了,想着快到年关的时候再想想办法,谁知道年关还没等到,先等到了李老爷子死的消息。他一边嘴碎一边向荒芜的洼地:“死了好。”
“痛痛快快的不就得了吗,这算什么破事儿?现在还得引着棚里那群狼跟着我分这一亩三分地。”他嘟囔着去解裤腰带,迷迷糊糊的困意又上涌,他向前走了一步。
“诶呦喂!”不知道是闭着眼踩到了哪个大坑,脚下一滑就趴在了地上:“他娘的。”
“出门没看黄历…这是什么破地方怎么坑还没填好…”李自强扭了扭腰要站起来,脚下却踩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有点膈人,他揉了揉眼低下头想要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什么鬼…”
声音戛然而止,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五根纤细的指上包裹着苍白的皮肉,旁边还有斑驳的血迹,它就在槐花坑安静的待着——那赫然是一只被活生生砍下的人手!
“啊…啊!!!”
李自强连滚带爬的向着灵棚原路跑,却被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再一次膈到,他抬起手乱摸了一把,冷不丁感觉到干枯的发丝触感,他面上一僵,随后猛地低下头,此时视线对上那只黑不溜秋的、面目全非的“球”。
“啊啊啊啊啊鬼啊!!”
李自强边滚边跑,很快就吸引到了别人的注意,李自强的二舅张泉生听到呼喊蹙起眉,显然是对这咋咋呼呼的行为很不满意,他对着远远跑来的侄子大喊:“干什么呢?!”
他这一喊吸引了不少人向那边看去,只见李自强跌跌撞撞地向灵棚跑过来,手里还隐隐约约抱着什么东西。
当他跑近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李自强怀里抱着的,分明就是一颗圆滚滚的、鲜血淋漓闭目的人头!
一群人一时间吓得说不出话来,有几个人立刻跑开,吓得直尖叫,谁也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画面,张泉生硬生生忍住打颤的腿肚子,壮了壮胆子,拿了根棍子跑上前去,一把拍掉了李自强怀里的“球”。
“啊啊啊…”李自强抖的不成样子,视线落到了远处的飞出去的“球”上,猛然回过神来,说出来的话仿佛是什么地狱之声:“怎…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记得刚刚我把这个‘东西’给扔了!啊哈…”
一时间哭声振天,吓的不少人都开始鬼哭狼嚎,这声音丝毫不亚于刚刚在灵棚里面的哭音,众人已乱作一团:
“啊快报警…!”
“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不该刨树!祖上这块地不一直都是种的槐树吗?木槐没了!拿什么镇住鬼?!现在这肯定是‘冒犯’了!前几天那个道士不是还说…”
“伯伯啊!您这刚刚去了…请一定要保佑我们呐…保佑我!”
*
“咔擦——咔擦。”
第二天一大早风阳村的南洼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警戒线是拉起来了,但大批的围观群众怎么也撤不走,且由于这件事情诡异的很,一时间引起了众多媒体的关注。
“妈的,这是什么事?”贾成看着乌压压一群人就头皮发麻,尤其是距离警戒线不远处还杵着那么大一个乱刮的灵棚。
“再等会儿吧,”张明远掏出一根烟递过去:“群众挺乱的,王局也看中这个案子,这么多双眼盯着,可得好好办——尤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贾成低头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地“嗤”了一声道:“可真不容易,八成还堵路上了。”
也不怪贾成气大,风阳村是河州市典型的小村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依山不傍水,整杵在大平原上,这也就限制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农耕。
在这里这种洼地一大片一大片的,大多数是粘土,很难留下什么可靠的作案痕迹,尤其是落后的地方压根就没什么监控能考究,反而是好事的人一抓一大把。
这个案子本来落不到他们头上。
河州市下面有一个挺大的县城,叫“桥沙市”,那里面就放着个刑警队,据说接到报案的时候那几个桥沙刑警满不在乎的刷着手机,听到说是命案而且是碎尸的时候才齐齐变了脸色。
然后令人十分想不通、匪夷所思的是,这几个拿钱不做人事傻逼刑警到了案发现场逛了一圈,横冲直撞破坏了现场不说,还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连夜给河州市第一公安局打了电话,说这案子他们管不了。
贾成想到这紧了紧拳头,转过头扫了一眼警戒线里的情景,确实有些令人恶寒,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又骂了一声:“操他妈,这帮孙子还真上过公大吗?办不了起码别破坏现场?”
话音刚落下来远远的汽车鸣笛声就近了,尤清正儿八经地穿着警服,他挑眉一扫拥挤的现场,扬起声调:“让一让啊!无关人员迅速撤离!”
“尤队!”张明远立刻跑过去把尤清往里拉了过来。
尤清长腿迈过警戒线也没耽搁,扫了一眼贾成就看着地上的标记。
由于现场太过血腥,死者身体已经被临时运走鉴定,地上只有用白色粉末做的标记。
尤清看着这七零八落的记号“嘶”了一声。
贾成赶紧凑过来:“尤队,有什么发现?”
尤清:“是个狠人。”
贾成一噎:“废话!谁都能看出来是个狠人了,杀父杀妻杀全家也不能碎成这样啊?”
沉寂的气氛被打破,张明远也忍不住唏嘘起来:“还是个女的。”
贾成接着话忍不住可惜起来:“多好的大闺女,老天爷就算是收走一个,也不给我一个?”
尤清忍不住笑起来,踢了一脚贾成:“别贫了,说正事!”
“死者姓名刘倩倩,性别女,1999年出生于河州市风阳村,今年二十一岁,高中学历,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为昨夜20:00-24:00之间,脑部有明显伤口,初步推测是脑部遭受重击导致的死亡,死后身体被分成十多块,四肢依稀可以辨认。”
张明远拿着新鲜出炉的报告看了两行,挑着重点念了起来。
尤清勉强听了几句,又扫了一眼场地,转身就往回走,贾成“诶”了一声叫住他:“尤队,咱们这就走了?”
河州市第一公安局刑警队的尤队长尤清今年二十八岁,传说是整个队里天赋最高、年龄最小的正式队员——当然应该很快就不是了,因为局里新来了一批实习生,最多两三个月以后就可以转正,贾成毕了业就在河州市公安局工作,前任队长告吹之后、现任队长调来之前,他是有希望成为队长的,因此一开始对着尤清说不上和睦,但是时间久了,相处的日子时间长了,尤清这个不是人的特质就逐渐的显现出来了,具体表现为:看一眼就知道哪儿是第一现场、哪是凶器、哪个最有嫌疑。
贾成即使是心里有点不服气,但是事实却是真的在告诉他这个新队长转来几年,整个局里破案速度跟风似的,逐渐的整个队里对尤清佩服的不行,直到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叫一声“尤队长”。
尤清一晒:“又不是真现场有什么好看?不如回去整理一下资料,看看刘倩倩有什么相好。”
张明远敏锐的注意到了尤清用的“相好”这个词,当然这直接的预示着尤清已经把案件推了个箭头,指向了“情杀”两个字。
几个人出了警戒线,尤清走在左边到车前突然就被人一把抓住。
“警官?”一个头戴孝帽的中年男子拉住了他:“我看您是带头的,您看这场地也封了,我们老爷子这个——”
尤清还没开口,贾成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灵棚:“没办法,你们这儿是案发现场,暂时可能没办法下葬了。”
北方的农村还依旧兴着土葬,有“入土为安”一说,这张老爷子一死,按照乡俗是要埋到自家的洼地里的,可眼瞅着这时候,在他家洼地发现一具碎尸,怎么也不好办。
尤清听着贾成的解释兴致缺缺的往前走,正思索着案情。
张泉生却显得格外激动:“不行!”
尤清思路被打断,猛然回过头。
只见张泉生又紧走两步追上三人:“警官!死人不下葬是要出事的!前两天有个道长特地来了这里,指明说这儿阴气重!再不下葬怕是要尸变!”
贾成一听忍不住笑了一声:“都多少年了?还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他说着搭上张泉生的肩膀:“大叔,信我一句,有困难找人民警察。别找什么乱七八糟的道长,他们不靠谱的…”
张泉生皱着眉还想再辩解两句,贾成直接一摆手:“我们也是没办法的事,上面人家发现这里有尸体,我今天就让你在这下葬,也说不过去啊。”
张泉生一听气的脸都憋红了:“你才下葬!”
“诶?”贾成看着一甩袖子走了的中年大叔,才反应过来:“不是,我说的话有歧义…”
张明远乐了一声:“你可得了吧,这种东西不信行,但是可得敬意着点,万一哪天…”
“你快也得了。”尤清重重拍了一下张明远的肩膀:“你们法医天天跟尸体打交道,有没有诈尸这种东西不应该你最清楚?”
张明远缄默,谁都知道尤队长是个出了名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也不信佛,人各不同,他要是再开口也就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