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逢 ...
-
其实徐如林对聂冰婵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聂冰婵会死在他面前，并在临死之前，给了他一个生的机会。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徐如林想，他会永远记住这个人。
琵琶鹭带着他飞过山林，飞过荒村，降落在一个陌生的小镇。
远处，天空泛起鱼肚白，雾气笼罩着山头，有一场雨将要来临。
这里叫峨山镇，距离南水城只有百里之遥，这两个地点，都是去天尺崖的必经之路。
徐如林以为是因为万流宗借宿此地，琵琶鹭才会带着他来这里，但他找了一圈，没见到任何一个疑似万流宗的人，倒是有一个消息，令他很在意。
昨夜戌时，有一群白衣修士来此地投宿，但天还没亮，那群人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这群白衣修士，十有八.九就是万流宗的人，他们突然撤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得知了昨夜水明楼之宴，故前去营救？
不，应该不是。万流宗出行必然也是乘琵琶鹭，如此一来，他们应该会在路上相遇。但徐如林这一路没遇到任何人，说明万流宗没走这条路，也许，他们根本没走这个方向。
徐如林想了半天，也想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又找不到人，他只能先去收拾下自己，再做计较。
他的衣服上还有血迹，黏糊糊的，只得找了个客栈，要了点热水，把一身血气洗去。
等他收拾齐整，外面也热闹了起来，街上的食肆都开了张，到处传来叫卖声。
他随便吃了点东西，又踏上了寻人的旅程。
出发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小雨，他本不欲打伞，但看到一旁的琵琶鹭，还是买了一把伞，给这只鸟遮一下。他一会儿还要劳烦这只鸟带他一程呢，得好好保护。
说带一程还真就是一程，雨越下越大，琵琶鹭倒没事，不过它翅膀一扇徐如林就遭殃了，雨水全甩在他身上，伞都挡不住。他只能停下来，打算等雨停了再走。
落脚的地方是个荒村，人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屋舍全都荒废了，院里杂草丛生，屋顶上却茅草稀疏，即便站在屋里，也得打着伞。
徐如林看见里面蛛网尘封的样子，决定就站在屋檐下。
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穆云期。
雨帘如瀑，他站在朦胧雨雾中，素衣葛履，撑一把油纸伞，姿态闲适，不像被大雨困住的行客，倒像是隐逸山野的高人。
远远地，雨中走来一个模糊人影，徐如林警惕地站直了身体，但他还未看清来人的面貌，就先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林林？”
是熟悉的嗓音，惊讶的语气。
“林林，是你吗？”
那人似不可置信般，急匆匆地跑过来。
“穆云期？”
徐如林也十分吃惊。
待人走近一看，果然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徐如林心里一动，笑意便浮上嘴角。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本以为远隔千里万里，再见面不知何时，谁想到老天开眼，他的君子竟等在这里。
穆云期没有撑伞，头上只有一顶雨笠，大雨滂沱，他全身湿透，但在看到眼前人的那一刻，心头骤暖，如春风降临。
而那缕撩人的春风，就在眼前人唇畔，诱使他去采撷。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徐如林在他面前露出这种发出内心的笑，他在期盼他的到来。
“穆云期。”
眼前人念着他的名字，发出的声音都是甜的。
他摘下雨笠扔在雨里，一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林林，我好想你。”他喃喃道。
徐如林眉眼微弯，伏在穆云期肩颈上，低声应和道：“我也是。”
说完这句话，他听见穆云期的心跳声突然鼓噪起来，“怦怦怦”的撞着他的胸膛。
“林林……”
穆云期低唤着他的名字，一下一下蹭着他的脸颊，姿态依恋，像极了和主人久别重逢的小狗。
想到这个，徐如林不自觉笑出了声。
“笑什么？”
穆云期抬起头，带着湿意的指腹一遍遍摩挲过掌下的肌肤，眉眼中也尽是笑意。
“高兴。”
“我也高兴。”
穆云期说罢，就去吻他的嘴唇。
外面风雨交加，而油纸伞下这方小天地，却岁月静好。此时此刻，一对璧人依偎在一起，分享着久别的心情与密语。
一旁的琵琶鹭抖了抖翅膀，把头埋了进去。
经过交谈，徐如林才知道穆云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论道会后，得知飞鲸岛之事的秋玉横本打算带着穆云期直接去天尺崖，但由于他伤势过重，在途经南水城时，被留下来养伤，而秋玉横则独自上路。
昨夜丑时，穆云期突然收到秋玉横的传信，灌江城被袭。
与灌江城相邻的城池有三座，其中灌江城位置最为重要，一旦此城被拿下，其余几座城便危在旦夕。而此时，万流宗一路兵马在蓬海，一路在赶赴天尺崖途中，虽然主要力量仍留守宗门，但情势仍然十分危急。
秋玉横让穆云期原路返回，去助万流宗一臂之力，顺便打探一下昨夜水明楼夜宴的情况。
两人交换了信息后，徐如林得出了以下结论。
秋鸿已赴水明楼之宴的目的，或许正在于此。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蓬海，他们正好出其不意，攻入道界后方。
这就是为什么秋鸿已要选择第一个攻打飞鲸岛的原因，他们不打算走天尺崖那条路，而是绕道蓬海。
攻打飞鲸岛那场战役持续了整整十天，估计也在算计之中，就是为了给魔道大军腾出时间渡海。难怪，当时在船上的时候，徐如林看见的大部分都是鬼修不是魔修，那时候，魔道主力军应该还没到达。
如此说来，现在魔道和鬼府的大部分兵力都已经深入道界内部。
形势已经天翻地覆，这场战争，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策划出来的，魔道一定谋划了很久。而当他们在密谋如何干掉道界的时候，道界在干什么？也许那时候徐如林都还没穿过来。
转眼之间，战争的主动权就掌握在了魔道手中，这一仗，势必会打得很艰难。
“别担心。”穆云期安慰道，“我们会赢的。”
“你哪来的自信？”
“你给的。”
“我？”徐如林哭笑不得，“形势已经变了，这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世界了，你明白吗？”
“明白。”穆云期把人搂进怀里，“根据秋鸿已目前的动向，我已经猜到他后面会有什么部署了。就像下棋一样，虽然他占了先手，但不一定会赢。根据他的棋风，我可以推测出他下一步将如何落子。飞鲸岛，万流宗，下一步，肯定轮到我们摩云宗了，但结局未定，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你已经有对策了吗？”
“还没有。”
“你侃侃而谈了这么半天，我以为你已经拟出作战计划了，结果你居然说没有！”
“嗯。”穆云期神情自若，完全没有不好意思。
徐如林瞪了他一眼，又想起他的伤，问道：“你身体如何？完全康复了吗？”
“没有。”穆云期捉住徐如林的手，放在自己领口处，调笑道，“你可以亲自检查一下。”
徐如林看他坏笑的样子，心生一计，于是坐正身体，认认真真地扒开他的衣服，非常严肃地检查了一遍。
确切来说，是从上到下认真摸了一遍。
把人撩出火来了，他又好端端地给人把衣服合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道：“我昨夜没睡觉，借你的肩膀靠一靠，雨停了记得叫醒我。”
然后躺在人怀里，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
穆云期捏了捏他的耳垂，声音喑哑，“你是故意的。”
徐如林装没听到，闭着眼不说话。
穆云期挺了挺腰，撞了他一下，“你看，你惹着它了，它都哭了，你不安慰一下？”
徐如林登时就脸红了，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这才多久没见？穆云期怎么就变得如此、如此放浪形骸了？
穆云期又把人勒进怀里，握着他的腰，低声诱哄道：“你点的火，你负责灭。”
徐如林无法，只得伏到他耳边，轻声哄了一句。
穆云期一听，迫不及待把他的手按了下去。
徐如林被烫得眉心一跳，想着要不干脆接点雨来降温，但抬头一看，这里被穆云期收拾过了，刚好是不漏雨的地方，他被穆云期困在怀里，只有两只手能自由活动。
外面雨还在下，似乎小了一些，淅淅沥沥的，和着屋里淋漓的水声，听得徐如林面红耳热，像醉了酒，连身上都泛起红。
穆云期爱极了那淡淡的粉色，唇舌并用，流连不止，嫌不够似的，在那粉嫩的脖颈间连连啜吸，留下属于自己的浓墨重彩。
徐如林受不住，只得捞过他的手，让他也受一下烫，转移注意力。
结果注意力是转移了，他被弄得直接睡过去。
他一夜没睡，实在疲累，先前神经一直紧绷着，不敢休息，现在被穆云期这么一释放，大脑和身体都松弛下来，困意上涌，当即就陷入了深眠。
看着他的睡颜，穆云期眼底泛上心疼，不由得把人搂得更紧了。
其实，秋玉横的来信还给他透露了一个消息：徐如林勾结魔道，已被戒律堂长老羁押，嗣后再审。
这也是他要走这条路的原因，他本来就打算往万金城去。
他在徐如林眉心轻吻了一下，道了声：“好眠。”
林林，别担心，我会荡平一切阻碍，山若挡我，劈碎，海若拦我，填平！
世间清平与否，我不在意，我只要斯人无恙。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