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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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白井
紧急疏散后的百货大楼。
二楼的女洗手间，水龙头打开到最大，流水从洗手盆中满溢而出。
来电提示音一次又一次响起，屏幕显示着“硝子”。
洗手池的积水混入淡红色，如薄纱一般摇曳着，顺着水流被卷进了下水道。
昏暗中，镜面映出一道弓着背的白色人影。
阖着的左眼不断流出血液，滴落在水中。
“七海、君……”
“……发生什么了？”
从左眼传来阵阵蹦跳着的痛楚，直直钻入脑仁之中。
仅是如此，便已经无法思考了。
然而下一秒，更为猛烈的剧痛突然袭来。
27.
发丝，指甲，血液，这些都是身体的一部分。就算脱离了，也与主人有着不可见的联系。
这也是为什么在古代的巫术中，常常会使用这些东西来进行诅咒，相信对其造成的伤害会转移到原主身上。
而她用发丝与血线制成的丝带，就有着类似的效用。
鲜血来自体内，维持着生命，像是她的替身一般。因此也有着比发丝更为强大的保护力。
发丝超过一定程度的伤害便会断掉，但如果是血线，就算是致命伤也能够吸收掉三成。
只不过作为代价，那三成的伤害会转嫁到身为原主的她身上。
28.
看不见火焰，但切实地感受到自己在被烧灼着。
那热度是如此猛烈，像是落入了岩浆一般。过高的热度不会让人感觉到烫，而像是被尖利细密的刺反复刺穿着每一寸皮肤。
瞬间同时涌上的疼痛使神经过载，连发出惨叫的余力都没有，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仅存的一丝理智让她用术式切开了洗手台的所有水龙头。冷水喷溅而出，她匍匐在地面的积水中。
然而，只要那边的火焰没有熄灭，灼烧依然持续着。
剧烈地喘息着，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嘈杂的水声犹如狂乱的暴雨，盖过了她低浅的呢喃。
“……七海、君。”
同样的痛楚，七海也正体会着。
这样一想，不知为何，忽然不感到那么疼了。
心中甚至涌现了欣喜。
她的愿望要实现了。
终于，她不再是唯一缺席的那个人了。
他的痛苦，他们的痛苦——
她都能切实地体会到了。
能够为另一个人，而不是只为了自己死去。
……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了一点被爱的价值了呢？
29.七海
心中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被卷入咒灵的领域，受到攻击时，便察觉到了异样。
接下来被火焰包裹的瞬间，也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
——伤势比他预想中的要轻，而且轻得太多了。
直到被蓝发的咒灵触及胸膛的瞬间。
灵魂被咒力控制住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从腕部传来的一道力度。
低头看去，是一道红线。
它维系着他的灵魂，阻止他被带走。
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随着灵魂遭到扭曲，□□也一同变形之时，预感到了会发生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听到了她的轻唤。
【……七海、君。】
随即，那根红线崩裂开来。
在那个瞬间，想要大声呼唤她的名字。
但下一秒，视野陷入了黑暗。
30.
……
……
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身处一片漆黑之中。
起初昏昏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隐约感觉到有一只冰冷但温柔的手拂过脸侧。
终于能够看清时，视线的前方，女性是缓缓走远的背影。
身着素白的连衣裙，再加上那头白发，在黑暗中几乎显得刺目。
“……白井？”
试着呼唤了她的名字。
但她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因为不在乎。
焦灼的情绪在胸膛中翻滚着。在被真正的火焰包裹时，都没有感觉到如此痛苦。
再度开口时，声音在颤抖着。
“别走……”
回想起17岁那年的下午，拥抱着她湿冷而苍白的躯壳时，自己也这样颤抖着，心中满溢着恐惧。
即便经历了十余年的成长，在面对同样的场景时，他依然和少年时的自己一样手足无措。
而她渐行渐远的脚步，也同样决绝，没有任何的迟疑。
感情无法流畅地化作言语，全部堵在了喉头。
声音变得干涩。
“白井……别走！”
这样说着，想要上前一步，同时伸出了手。
——却无法动作。
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周身都被白色的丝线缠绕着。
愕然之中，视线再次回到她身上。
她不知何时停下了，略微转过身来。
苍白的嘴微微张开，似乎在迟疑着，要对他说些什么。
可下一秒，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那样，她忽然转回头，看向了前方。
尽头闪烁着淡紫色的光芒。
在那片阴翳之中，她不知看见了什么，忽然奔跑了起来。
“——白井！”
他想要追过去。
像以前一样，把她拉回来，紧紧抱住就好了。
再一次说出恶劣的谎言，或者是比上一次还要恶劣的谎言。
然后许下诅咒一般的誓言，让彼此变得不幸。
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能让她留下来了？
然而那看似柔弱的丝线却比钢铁还要顽固，阻止着他。
她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前方的幽光之中。
白色的长发在背后翩翩飘动着，宛如一对展开的薄翼。
渐行渐远的她，看起来是如此的自由和轻松。
“白井……”
呼唤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她一定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想。
他早就知道了。
可就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死亡。
无论是在十七岁时，还是十年后的现在。
这个想法从未改变过。
至于理由，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从十六岁到二十八岁，这十余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从中诞生的种种感情，无法准确地命名。
他只是希望，她能停留在自己的视野中。这样就足够了。
就像那年在岚山合影时，哪怕他不在镜头中，只要她和灰原存在于画面里，用镜头记录了这一刻的他，也同样存在着。
然而，奔跑着的白色身影越来越远，几乎消失在了尽头。
与此同时，她的身型发生了变化。
从二十多岁的女性，一点点回到了身穿着高专校服的少女模样。
努力试图挣扎着，想要扯断身上的丝线，身体却开始变得沉重。
四周的黑暗犹如扩散开的浓墨一般，向他袭来。
在被黑暗吞噬之前，在那片薄紫色的光芒的尽头，他隐约看见了另一道身影。
少女停在了那个人的面前。
然后，朝着他的脑袋重重拍了一下。
笨蛋……骗子！
似乎听见她夹带着哽咽的声音。
然后，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再然后，他在床上睁开了眼。
31.七海
病房中不只有七海一个人。
家入倚在窗边，等候着。
窗外是灼眼的夕阳。
“……白井呢？”
面对他的问题，家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来了另一个问题。
“你刚刚梦见她了，是吗？”
他沉默了一阵。
然后说，是的。
家入走到床边坐下，从工作服的衣袋中取出一个东西，递给了他。
是那枚戒指。
“……白井说，如果她发生了不测，就让我把这个交还给你。”
“……”
他看着停留在掌心中的小小的戒指。
片刻的沉默后，发出一声悲凉的笑。
“……你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做了吗？”
“嗯，”家入的目光也停留在戒指上，轻轻点头，“早晚会的。但她没有告诉我那个术式的后果。”
“如果你知道的话，会阻止她吗？”
家入思索了一会儿，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
“……应该不会吧。”
七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那枚戒指。
上面镶嵌着的钻石熠熠生辉，没有时光留下的痕迹，也没有受到任何来自外界的损害。完好到令人感到一丝嘲弄。
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他想。
“……七海，你还好吗？”
见他长久地沉默，家入问道。
他摇摇头，说，没什么。
然后将戒指紧握在手中。
那坚硬的宝石硌得掌心生疼，他却感觉什么都没能握住。
“……只是想不出能把它安放在何处。”
他说。
END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