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乙女]+抽丝剥茧》黑栗鼠

8、第 8 章

　　22. 七海

　　于是他回来了。

　　与白井的关系从同学变成了同事。
　　白井与家入比较像，都处于幕后的位置——家入是医疗，而白井则负责结界和制作防具。
　　不过，远离一线并不意味着两人并不重要，她们的能力独特，或许要比一线人员更难以替代。

　　但有那么两三次，七海和白井在任务中组成了一队。白井依然按照学生时的方式，从颈椎处扯出咒力凝成的白色丝线，在备战时布下网状的结界。或是用双手编出花绳，投放出去的瞬间便会张开放大，将咒灵切割开来。

　　她在任务中的状态和她的攻击方式一样，都像是进行着游戏，始终漫不经心，毫无危机意识。
　　这副模样让七海感到如鲠在喉。

　　他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那个猜想常常浮现在脑海，但在它成型之前，他就会焦躁地将其挥散。
　　像是担心如果它的模样变得清晰，就会成真。

　　一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五年过去了。
　　他的祈祷生效了。猜想没有成真。

　　白井好好地活着……不，不能说“好好地活着”，但总之她还活着。
　　或许更像是：她留下来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他几乎开始觉得，这只幻梦般苍白缥缈的飞虫，会永远地停留在这儿。对于他来说，这便足够了。
　　他知道，如果擅自靠近，这只敏感的虫可能会被惊动，展翅离去。

　　23.

　　在2018年的年初，百鬼夜行后，他照常在高专汇报，又一次在运动场碰见了白井。

　　——刚好，我有东西要交给七海君。

　　这样说着，她跑回了员工宿舍，取回一个绢袋。

　　“这是新年礼物。”
　　她微笑解释道。

　　收在绢袋里的，是以前也曾受到过的用头发制成的丝带。
　　不太一样的是，白色的丝线中掺在了三根红色的线，能感受到其中凝缩着强大的咒力。

　　“你发现了吧？这是加强版，能吸收更多的伤害……可惜没能在百鬼夜行前制作出来。那样的话，伤亡一定能更少吧。”

　　想起前日发生的事，以及离去的那个人，她的目光与微笑一齐缓缓下落。
　　他也有着同样的感受。但对此没有多言，只是说：

　　“……谢谢你。”

　　听到他这么说，她轻轻摇头。

　　“……不。该感谢七海君的人是我。”
　　“我最近在想……那个时候七海君阻止了我，是对的。”

　　他的心重重一跳。

　　在他不知该如何回应时，一阵风穿过他们所在的通道。她将被吹乱的发丝从眼前挽到耳后。

　　有些难为情地笑着，看着那条细细的丝带，她继续说：
　　“……哪怕能派上一丁点用处，就算是我这样的人……或许也能有一些意义的吧。”

　　这样的说法让他感到有些不快。
　　他早知道她对自己的评价简直是低入尘土。但亲耳听见她这样说，还是第一次。
　　这么说来，这好像确实是她第一次对他吐露心声。

　　“……你本来就是有着意义的，”他纠正了她的说法，“不必通过发挥什么用处来获得。”

　　她陷入沉默，看着他，脸上的浅笑略微尴尬地凝住，仿佛他讲了一个老套的笑话一样。

　　“……怎么？”
　　“有点意外。没想到七海君也会说这么天真的话。”
　　“是么？那还真是让你见笑了。”
　　他不快地抬抬护目镜。她忽然笑开了。

　　风将她的笑声传递给远处的学生们。他们呼喊她的名字，朝她招手。
　　在她回应着他们的时候，七海继续说。

　　“在你的学生看来，你是非常重要的人。难道不是吗？”
　　她朝他看了一眼，笑道：
　　“没有重要到失去我就活不下去的地步呢。”

　　再次被她的话语狠狠刺中了。
　　不知为何，她今天异常地直白。

　　“……就算没有达到那种程度，也依然是重视着你的。”
　　“啊，所以说啊……”她轻叹道，“我讨厌模棱两可。”

　　接下来的话语，被卷进了风中，让她的声音变得空洞。

　　“……如果是那种模棱两可的温柔，倒还不如完全没有呢。”

　　“……”

　　在一阵哑然后，他好像说了什么，但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那一定是相当无力的回应，所以才没有留下任何记忆——像是“还真是极端啊”之类的，无法撼动她的决然的话语。

　　回想起来，她大概从那时便做出了抉择。

　　24. 白井

　　……或者说，从在浴室被救起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决定了。

　　看着紧拥着自己流泪的少年，她只感到茫然。

　　啊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表现得那么害怕，那么难过？
　　是因为自责吗？
　　或者……难道是因为在乎她吗？

　　但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在乎的吧。
　　能毫无保留地用温暖包裹她的，只有灰原一个。

　　如果她死了，他，还有其他的同窗，在悲伤褪去后还是会继续前进的，不是吗？
　　——就像灰原死去后，他们所做的那样。

　　既然总有一天能够放下，那么现在为什么要用令人感到疼痛的力度紧抱着她？
　　为什么要流泪？
　　为什么要对她说：“不要死”？
　　为什么不能放她离开呢？

　　如此令人为难的温柔，还不如冷漠。

　　是啊，别在乎她就好了。都这样就好了。
　　那样的话，不必为她哭泣，也不必为她感到悲伤了。
　　就不会感到和她一样的痛苦了。

　　可是他还是恳求她：不要死。

　　他一向是他们之中最沉稳的那个，却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
　　那让她觉得，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或许他是真的在乎她的。

　　所以她说会为了他活下去。

　　这十年来，她遵守了这个约定。
　　……因为与丢下了她的那个人不同，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25.

　　2018年的万圣节，晚七点。
　　涩谷事变发生。

　　作为常驻东京的咒术师之一，白井也前去支援。

　　在帐外的有临时设置的几处备战点，白井负责构建结界，以供收纳伤员和安置普通民众。
　　然而在结界完成后，当晚十点二十分左右，白井忽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