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入君心》阅梵

44、赐婚

　　翌日，洛京都城。

　　“嘿，你们听说了吗？岑相府原来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女儿。”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昨日在宫宴上岑相当众宣布的，皇上还赏赐了很多东西。”

　　“岑相真是好福气。”

　　“不止呢，听说昨晚三皇子还有四皇子以及冯相家的大公子都在大殿上同时求娶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表姑一家昨晚就在受邀之列，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这人说得眉飞色舞，还特意提高了嗓门引起大家的注意，不一会他周边便聚集了许多人。

　　“后来怎么样？岑小姐许配给谁了？”

　　“好像说婚事日后再议。不过，以岑小姐这个身份，日后极有可能就是皇子妃呀。”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开了，很快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洛京的大街小巷，有不少百姓甚至还下起了赌注，赌岑家小姐到底会嫁给谁。

　　不同于市井百姓传道的天大喜事，岑相府却是一片凝重。

　　这几天以祝贺为由上门的权贵不计其数，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都想趁着这个机会跟岑家多走动走动。

　　一般的王公贵族、朝廷重臣家眷，岑府应付起来倒能做到得心应手。然而，最棘手的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似乎打定主意，均想赢得颜兮的芳心。连宫宴当晚提议‘只为庆祝、不谈其他’的太子也频频出现在岑府。

　　一日用过晚膳后，岑明仲让家人都到书房去。

　　岑明仲见人都到齐了，开门见山道：“这几日你们都看到了，看这架势宫里的那几位似乎已经打定主意想要娶我们兮儿。”

　　岑母从一进门就握着颜兮的手，深怕一松手女儿就会离开她。她忧虑万分：“老爷，万万不可啊，一入宫门深似海，嫁给皇家，表面上光鲜亮丽，实则危机四伏。我们兮儿从小在药王谷长大，哪里受得了宫里的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岑凌尘向来心细，涉及颜兮的事情更是如此：“父亲、母亲，我觉得这事我们得先问问兮儿的意思。”

　　岑凌尘话落，岑明仲也意识到这个重要问题，万一女儿真要是中意某位皇子，那情况又不一样了，所以他也赶紧问道：“尘儿说得对，关键得看我们兮儿。兮儿，爹爹问你，那几位皇子中可有心仪之人？”

　　颜兮很坚定地摇头：“没有，女儿虽只接触过他们几次，但都不是女儿的心仪对象。”

　　几人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均松了一口气。岑母继续问颜兮：“兮儿，那其他人呢？有心仪的吗？”

　　颜兮继续摇头。

　　“如此也好，至少兮儿没有那么被动。只是，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岑母疑惑道：“老爷的意思是？”

　　岑明仲看向岑凌睿：“睿儿，你知道当今圣上最忌讳的是什么？”

　　岑凌睿不假思索地回答：“结党营私！”

　　岑明仲随即问岑凌尘：“尘儿，那你说说圣上最擅长的是什么？”

　　岑凌尘略思索了一会：“应该是权力制衡。”

　　“你们俩兄弟说得没错，现在朝局形势日趋复杂，储君之位未定，太子与诸位皇子之间的斗争更是愈演愈烈，这一切皇上都看在眼里。我们岑氏历来只忠于君王，从不涉党争，这也是历代君王之所以能够容下我们的原因。”

　　岑明仲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但这也只是暂时的，现在为父官居宰相，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睿儿又是禁卫军统领，手握重兵。这样的权势放在哪朝哪代都会让人忌惮，若哪位皇子娶到兮儿，势必会影响整个朝局的走向。”

　　经过父亲和两位兄长的分析，颜兮大概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按照爹爹所言，皇上应该不会同意任何一位皇子与我们岑家结亲。”

　　岑母则是越听越心惊：“那为何当日皇上没有直接拒绝赐婚，反而说赐婚之事日后再议？”

　　这也是岑明仲担心的地方：“皇上，怕是……另有打算。”

　　岑凌睿提出了心中的疑惑：“父亲，既然我们能够猜到皇上的心思，太子和几位皇子应该也能猜到，明知皇上不会同意为何还要屡次上门？”

　　“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是赌，万一赌赢了便赢得岑府这个强大的靠山，输的代价至多也就是惹得皇上不快；二是破，既然谁都得不到，那就打破这数百年来的平衡，把我们岑府拉进夺嫡、党争这个旋涡。”岑明仲此刻心里隐隐担忧，此次皇上明显是对众皇子的考验，但又何尝不是对岑家的考验？

　　岑凌尘也道出了自己所想：“那这些日子太子和几位皇子的所作所为，皇上想必也是默认的。”

　　岑明仲点点头。

　　“这可如何是好？若要现在给兮儿说一门亲事，我，我又舍不得。”

　　“暂时先静观其变，切不可作任何表态。”岑明仲现在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皇宫，勤政殿内。

　　“王福，这几日几位皇子有何动静？”自那日散朝后皇上便交代下去，要随时注意几位皇子与岑府的动向。

　　“回皇上，三皇子、四皇子及太子爷近日频繁出入于岑府，似乎都有意讨好岑姑娘，宫中娘娘也纷纷去了贺礼，皇后、贵妃还有德妃皆去了不少贵重东西。”

　　“意料之中。”

　　“皇上英明。”

　　“王福，你就不好奇朕为何会知道？”

　　放眼整个大邺，若论谁最懂皇上的心思，非王福莫属。王福也是最会把握分寸的，他带着谦卑而好奇的目光看向皇上：“老奴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哼，他们是大邺的皇子，更是朕的儿子，他们在想什么岂能瞒过朕？你看着吧，不出三日，朕的这些个好儿子们就会按捺不住。”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太子及几位皇子都陆续求见皇上和太后，为的都是同一件事，求娶岑府千金。

　　真正让皇上隐忍多时的怒意彻底爆发的是，有人竟然频繁接触掌管整个宫城安危的岑凌睿，这彻底触碰了皇上的底线。

　　两日后，早朝。

　　“关于岑相千金赐婚一事，朕这些日子思索了许久，现已为其择好良婿。”皇帝扫视了一下众人惊讶的反应继续说道，“王福，宣旨吧！”

　　“诺！”王福将浮尘轻轻甩到一旁，双手捧起圣旨往前迈了两步，继而徐徐将圣旨展开。

　　殿上文武百官表情各异，有紧张、有好奇、有戏谑、亦或无动于衷的。太子及几位皇子则是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王公公宣读圣旨。

　　岑明仲内心异常惶恐不安，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范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宰相岑明仲之女岑颜兮，贤良淑德，温婉大方，与逸王之子司马靖泽乃佳偶天成，珠联璧合，特赐予世子妃之位，择日完婚，钦此！”

　　这道圣旨出乎所有人意料，尽管之前做了各种设想，却独独没有想到会赐给婚逸王之子，那位风评差到极致的京中纨绔。

　　此前求娶的几位皇子中除了四皇子是真心遗憾，太子和三皇子皆松了一口气，至少皇上没有偏袒任何一方。事不关己之后，更多的是看戏。

　　“岑相爷，接旨吧！”

　　“岑相爷～”见岑相还在震惊中，王公公稍稍提高了嗓门再次提醒道。

　　岑明仲回过神，他曾以为皇上就算赐婚多少也会顾及岑府为朝廷所作的一切，为兮儿选一个过得去的人家。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会将兮儿赐婚给司马靖泽，这个风评极差，兮儿极度厌恶之人。

　　岑明仲深吸一口气，下了重大决心，只能先暂时委屈女儿了：“请皇上恕罪，老臣之女容貌丑陋配不上逸王世子天人之姿，请皇上收回成命。”岑相说完后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爱卿无需担心，逸王和世子并非肤浅之人，再说，颜兮这孩子的本事有目共睹。”

　　颜兮是岑府的逆鳞，岑明仲冒着触犯天威的风险再一次恳求道：“谢皇上抬爱，只是小女刚回岑府，老臣一家着实舍不得现在就把她嫁出去，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朝堂上霎时静谧无声。

　　逸王岂能不知岑明仲为何推脱，他的儿子虽说风评不好，但容不得他人当面如此嫌弃，此刻他也来了脾气：“岑相如此推脱，莫不是瞧不上我们逸王府？”

　　“老臣万万不敢，实在是……”

　　王福已经感受到了皇上隐忍的怒意，见岑明仲还要继续推辞，他立即打断了他的话：“相爷，请接旨！”

　　岑明仲内心无比挣扎，迟迟开不了口。

　　有几个惯会看皇上脸色的朝臣也相继出声：“岑相，莫非是想要抗旨不成？”

　　“就是，逸王府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地方，岑相爷莫非是另有打算？”说话之人就差指出岑府想要将女儿嫁给某位皇子。

　　抗旨不尊之罪实乃大罪，再加上这些意有所指的话语，万般无奈之下，岑明仲只能硬着头皮接旨：“老臣，接旨！”

　　四周传来阵阵贺喜的声音，岑明仲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分辨别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嘲笑。他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大殿、走出皇宫的。

　　岑明仲人还未到家，赐婚的消息早已传回府中。

　　岑府上下都在焦急等待，岑凌睿和岑凌尘听到风声后也相继赶回了家中。

　　颜兮今日恰好在府中，当她听到赐婚对象那一刻整个人都懵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对一旁早已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般的云苓和川谷说道：“一会别乱说话，别让爹爹和阿娘担心。”

　　“可是……”

　　“没有可是。走吧，爹爹这会应该到家了。”

　　“是，小姐。”

　　颜兮几人到前厅的时候岑明仲刚进家门。

　　岑明仲看家里的这个架势，想必他们已经知道了皇上的旨意，他走到颜兮面前：“兮儿，爹爹无能，没能替你挡住这门亲事。”

　　“爹爹，您千万别这样说。兮儿知道，皇命不可违。”

　　岑母紧紧握着颜兮的手，看一眼岑父再看一眼女儿，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岑凌尘开口安慰：“现在只是赐婚，离成婚还有一段时间，暂时先把婚事拖一拖，说不定到时候有转机。”

　　岑凌尘这样一说，岑母彷佛看到了希望：“尘儿说得对，说不定一切还有转机。”

　　“小妹，你也不用太担心，父兄会想办法的，先回房休息。”岑凌睿说完吩咐云苓和川谷：“你俩好生照顾小姐。”

　　“是，大少爷！”

　　待颜兮回去后，岑氏三父子往书房走去。

　　而另一位被赐婚的正主司马靖泽，此刻正在春风楼里睡得昏天暗地。

　　逸王府的管家带着逸王的命令火急火燎来到春风楼，章侍卫这会不在，青羽只能冒着被少主臭骂一顿的风险敲了敲房门：“主子，您醒了吗？王爷找您！”

　　等了片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在管家强烈的眼神哀求下，青羽又不能直言主子昨晚执行任务去了这会正在补觉，她只能再一次敲响了房门。

　　哐当一声，屋内应该是砸了一个杯子出来，碰到房门，应声而碎。

　　管家和青羽被吓得耸了耸肩膀。

　　“滚进来！”被吵醒的司马靖泽带着严重的起床气，很不情愿地坐了起来。

　　“世子，王爷命老奴过来找您，请您立刻回府一趟。”

　　“何事？”

　　“是关于赐婚之事，皇上为您定下一门亲事，王爷已经替您接旨了。”

　　司马靖泽听完毫无波澜：“他接的旨他自己娶去。”说完马上又要躺下去。

　　管家想起了出门前王爷的提醒，若是世子不肯回来，务必说出赐婚对象。于是管家立马补充道：“世子，皇上给您赐婚的对象是岑相府的千金。”

　　“我管他是谁的千金。”司马靖泽过了片刻反应过来：“你说谁？”

　　“岑相府的千金，岑颜兮岑姑娘。”

　　管家话落，司马靖泽已经拿起外套，瞬间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