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入君心》阅梵

1、第一章

　　洛京，大邺王朝国都。

　　巍峨高耸的城门之上，“洛京”二字在阳光照耀下愈加庄严肃穆。城内更是一片繁华景象，商铺鳞次栉比，车马川流不息 ，人群熙熙攘攘。

　　一辆毫不打眼的马车正往这边徐徐驶来。“小姐，醒醒，快醒醒！”丫鬟云苓轻轻摇了摇斜倚着马车睡觉的女子，只见她双目紧锁，眉头微蹙，额头上冒着细汗，睡得极不安稳。

　　颜兮缓缓睁开了眼眸，眼中还有点点泪意，这幅姿态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弱，加上这倾城之姿，任何人看了都会为之动容。饶是在颜兮服侍多年的云苓，此刻还是忍不住为小姐之姿愣神。

　　“小姐，你是又梦魇了吗？”云苓担忧地问道。

　　“嗯！”颜兮稍稍坐正，随意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的样子，让人不敢亵渎。

　　颜兮思绪不由得飘远，她自小在药王谷长大，据颜老头说当时是两个人贩子见她体弱多病，又连续高烧不退，定是活不成了，便商量着把她丢弃在河边，恰巧他躺在树上假寐，便将小颜兮救了下来。

　　颜老头在附近待了两天，见没有人来寻人，便带着颜兮回了药王谷。颜兮的小命是救下了，但连续十来天的高烧后，忘掉了之前的所有事情，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颜老头看这小丫头长得极其精致可爱，尤其是双眸甚是灵动，便让她随了自己的姓，取名单字兮。

　　颜老头就是药王谷的谷主，也是颜兮的师傅，医术高超，但脾气古怪，救人看心情，实打实的老顽童，颜老头便是颜兮给他取的外号。

　　自前两年开始，颜兮时不时会做同一个梦，梦中一个小女孩哭喊着找父母，她跌跌撞撞四处找寻，却怎么都看不到人，只有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虚无空洞。每次从梦魇醒来都会心力交瘁，疲惫不堪，这症状就连颜老头也没有办法根治，他只道心病还需心药医，这极有可能跟颜兮失去的那段记忆相关。

　　颜兮此次下山，一是送药，药王谷每年在这个时候都会送一批药材到洛京郊外的静安寺；二来被梦魇所困着实很闹心，想着借此机会顺道打探一下自己的身世,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想试一下。

　　马车渐渐行至城中，各种声音夹杂而来，颜兮回过神来问道：“到哪啦？

　　“此处就是洛京城内，外面可热闹了，小姐可要瞧瞧？”云苓说着就欲把车帘掀起，突然想到什么立马把手放下，转而拿起放在一旁的白色轻纱，细致地为颜兮戴上，调皮道：“小姐这等倾城之姿不能轻易让人看了去，免得遭惦记。”

　　颜兮没有反驳，此处不比药王谷民风淳朴，谨慎点总是不会有错处的。

　　“吁”，赶车的川谷牢牢抓住马儿缰绳，转头对着车内道：“小姐，前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太多了，这会过不去。”

　　“无碍”，颜兮淡然应道，继而对云苓说道：“你去瞧瞧前方发生了何事。”

　　“是，小姐”，云苓利落地跳下马车，往人群中走去。

　　在等候的间隙颜兮掀开了车帘的一角，人群聚集处两栋恢弘的建筑映入眼帘，比起其他的楼宇，显得更加气派。左边“聚鲜阁”的牌匾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右边“春风楼”则是花团锦簇，另有一番风味。

　　原来这就是之前师兄展南风说起过的洛京聚鲜阁和春风楼，一个是文人雅士、贵族子弟经常聚会的地方，象征着身份地位；另一个则是世人眼中男子的寻花问柳之地，本是两个极端的存在，却又神奇地挨在一起，仅一墙之隔，便是两个世界。纵观诸国，可能也就只能在大邺王朝能够看到这一景象吧，是以，这两个地方最常被人津津乐道。

　　片刻后，云苓快步回到马车旁，简单地跟颜兮禀报了一下原委。颜兮示意云苓扶她下马车，川谷快速把马的缰绳系在一旁的柱子上。三人往人群中央走去，只见春风楼门口围了不少人。

　　“这不是春风楼三大头牌之一的青羽姑娘吗？”

　　“青羽姑娘可是出了名的卖艺不卖身。”

　　“听说呀，她不肯从了那位爷，服毒自杀。”

　　“哎，作孽呀，这谁敢插手啊！”

　　“怕是凶多吉少咯！”

　　“这姑娘也是刚烈，可惜了……”

　　人群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颜兮大概了解了情况，无非就是某个贵家子弟看上了歌姬，歌姬抵死不从而招来横祸。她本不欲多事，但人命关天，不得不管。

　　云苓和川谷拨开人群，为颜兮让出一条小道。只见那青羽姑娘头发凌乱，双手抱腹，唇色发紫，牙齿紧闭，全身都蜷缩到一块去了，看那症状此毒应该不简单。

　　老鸨更是吓得惊慌失色，一个劲的跟一位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道歉：“还请朱爷在世子爷面前美言几句，奴家定会好好管教青羽姑娘，保证让她不再有机会出现在世子爷面前”。老鸨把“管教”二字说得咬牙切齿，随即两个小厮打扮的人赶紧过来拖着那姑娘就要走。

　　“住手！”一道清脆凌厉的声音响起。颜兮上前一步，轻纱遮面，虽看不清容颜，但那深邃的眸子却让人不敢直视。“不知这姑娘所犯何罪，要如此对待她？”

　　管事打扮的人神情高傲，没有理会颜兮，老鸨贯会看脸色，立即换了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对着颜兮说道：“你是何人，世子爷的事情也轮得到你管？”说罢抬手示意小厮继续拖走那姑娘。

　　云苓气愤道：“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被称为朱爷的人这会接话了，他嗤笑了一声：“呵，王法，你哪只眼睛看到世子爷杀人放火了。再说，这姑娘是她自寻短见，与我们世子爷何干？”，典型的纨绔无赖嘴脸。

　　颜兮懒得跟这种人争论，对川谷使了一个眼色，川谷会意，上前点了两小厮的痛穴，出手干净利落。云苓则是眼疾手快扶住了快要着地的青羽姑娘。

　　颜兮侧身蹲下，一只素手轻轻搭在姑娘的手腕上把脉，内心微震，果然跟自己猜测的一般，竟是美人泣。颜老头说过，美人泣历来是宫廷中用在所谓的不听话嫔妃身上之药，一旦服下后便会腹痛难忍，全身抽搐不止，嘴里只能不停地求饶，美人泣之名也由此得来。

　　一个青楼女子怎么可能拿得到宫廷用药，倘若没有及时服下解药，必死无疑，看来是有人不想这姑娘活着。颜兮没有多说什么，随即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精致陶瓷瓶子，倒了一粒药丸给青羽姑娘服下。这是颜兮随身自制的解毒丸，可解百毒，至今还未有过失手。

　　青羽姑娘悠悠转醒，缓缓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将视线定在眼前的素衣女子上，她艰难坐起，转而双膝跪下，哭泣道：“奴家乃风尘女子，地位卑微，死不足惜，恩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但为了奴家得罪世子爷不值当。”

　　颜兮神情依旧淡淡的，没有感到丝毫害怕：“在医者眼中，生命无高低贵贱之分，没有值不值当之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之事。再者，寻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望姑娘莫要再冲动！”颜兮的声音不大，却重重地敲在了众人心中。

　　“这姑娘是谁啊，真厉害”人群中有人在小声讨论着。

　　“不认识，看这打扮应该不是洛京人士”

　　“居然在世子爷的手下救人，勇气可嘉……”

　　青羽姑娘再次含泪重重地磕了两下头：“谢恩人，奴家谨记！”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需要我帮忙吗？”

　　“奴家自幼在春风楼长大，这儿就是我的家，恩人不用再为奴家做什么。”

　　既是如此，颜兮没有再停留，径直回到马车里面，围着的人群也随之渐渐散去。颜兮刚坐下云苓便钻了进来，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姐，我们就这样留青羽姑娘在春风楼里面，那里的人不会为难她吗？”

　　“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颜兮想起了刚刚那姑娘中的毒，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够控制得了的，从而继续说道：“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无权也没有能力过多干涉。”

　　“哦！”云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反正小姐说什么都对。

　　春风楼二楼临街的雅间内，只见一身着玄衣的男子慵懒地斜靠在窗边的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杯子轻轻旋转着，他半眯着眼，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此人正是刚刚老鸨口中的逸王府世子爷司马靖泽。

　　贴身护卫章烨戏谑道：“公子，这下您的‘威名’可真是远播了，京城四大纨绔之首，现在再加上好色、残暴，估计以后整个大邺都没有哪个好人家敢把女儿嫁给您了。”

　　玄衣男子嘴角上扬，邪魅一笑，缓缓吐字：“这不，正好吗？”

　　“但是公子，青羽姑娘的毒……”章烨偷瞄了一眼主子，继续说到“给，给解了”

　　玄衣男子这才睁开眼眸，目光犀利深邃，撇了一眼下方，只能看到素衣女子离去时的姣好背影。

　　“碍事”，声音冷得没有任何温度，随即起身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