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如狼》叫我李工

68、梦醒

　　“庄所今天没来单位？”叶寻手里拎着一袋薯片，晃悠着走到许若工位旁边，袋子往他键盘上一扔，暗暗地朝屏幕前的人抛一个媚眼，“那今天你们谁去开会？”

　　握着鼠标的手指不经意抽搐了一下，许若下意识咬了咬嘴唇，竭力把嘴角的偷笑憋了回去，然后才抬起头强装正经说道：“庄姐请假了，今天有别的同事去S公司做汇报。”

　　“又请假了？”叶寻眼珠子一转，嘴里小声嘀咕一句，“这不正常呀，怎么最近老请假，嗯，有点意思。”

　　“那现在这项目谁主持呢？”叶寻又问道。

　　“龚钰龚工暂时代替……”

　　许若话未说完，就听见叶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对着他挤了挤眼小声嘲弄道：“是宫里出来的公公吗？”

　　“不是，”许若生怕刚才的话被她口中的当事人听见，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红着一张脸小声叮嘱道，“你别乱说，老龚他是个好人，你别随便说人家，这样不好。”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地拧着脖子偷看一眼，见龚钰正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叶寻瞧着他那副紧张害怕又担忧她的模样，活脱脱像个才化人形却未经世事的兔子精，既天真可爱又敏感脆弱，每每让人忍不住想继续逗他，于是她故意甩了甩手，暗中又对着许若抛了个媚眼：“老公，谁老公？”

　　许若这才发觉自己还握着她的手，吓得一颗心脏都要跳了出来，慌乱地将手松开了，整个人就像是从颜料缸里捞出来一样，映得额头的汗珠都变成了红色。

　　“你……我……”

　　叶寻就喜欢看他这副手足无措的反应，心里遂觉得有趣得紧，一时恶趣味心起，竟然趁人不备将一只脚插进办公桌下面蹭了蹭他的腿，然后故意把薯片袋子弄得呼啦啦作响：“最近又胖了，你留着吃吧。”

　　“我……”

　　人已经走远了，许若低下头看了看那不争气的地方，一脸窘迫地几乎要哭出来了。

　　叶寻刚刚所提的那个与S公司的对接会，要讨论的正是之前庄晓梦负责的那个养老地块的项目，不过，就在前几天，庄晓梦已经把这个项目完全转交给龚钰负责。

　　龚钰也是个所里的老员工了，工作经验相当丰富，虽然只用了几天的时间，但他对整个项目已经非常了解和熟悉了，因此，整个过程非常顺利，他能看得出来，甲方整体对他的工作也是相当满意。

　　只是，除了那一个人。

　　会议室里拉着窗帘，灯也是全部关闭的，夏之风一个人坐在最黑暗的角落里，闪烁的荧幕上，PPT随着激光笔不停切换，他的思绪却飞到了很远很远的远方。

　　“夏总，您看您这边有什么意见？”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见面前吴彬一张赔着小心的笑脸。

　　“夏总，您讲两句？”

　　夏之风无意识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走出了会议室。

　　悲伤在他迈出门口的那一刻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胸口像被宇智波鼬开启须佐能乎变幻出的那只手臂贯穿了，脚底虚晃着，每一步都像踩在无形无状的云彩上，痛苦和失望几乎要把他压垮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又怎么躺倒在了休息室的床上，他全身蜷缩着，像一只刚刚被捕捞上来的小虾米，孤苦又无助。

　　办公室、休息室，还有这张床，处处都有她的影子，处处都留着关于她的回忆，可那个人，那个公私分明工作态度认真严苛到有些自虐的人，就连这样正常的工作对接都不再出现了。

　　庄晓梦就这样硬生生切断了两人最后一丝可能有的联系。

　　她到底是有多么恨他？那个项目，不仅倾注了他们两个人的心血，也承载着两个人共同的梦想和情怀，更是两个人对亲情的向往和希冀，她竟然就这么甘心不管不问了，她是有多想跟他撇清关系？

　　等他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夏之风抹了把脸，穿上外套，驾车直奔庄晓梦楼下。

　　就像一只被下了蛊的傀儡，每天晚上，不管多忙多晚，他都会来这里，风雨无阻。他说过要一辈子送她回家的，现在，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继续守护自己的誓言了。

　　夜已深，那个人，应该睡了吧，夏之风坐在车里，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直到烟盒里再也倒不出来。

　　寂静的暗夜里，手机的提示音格外刺耳，夏之风被猛地吓了一条，缓了几秒才拿起手机，微信里，公子凌发来了一串电话号码。

　　……

　　“晓梦，我给你介绍一下……”

　　穿越人群，四目相对，后面的话，两个人都没有听到。

　　就像空虚混沌中突然有了光，就像死寂的湖水中突然被投了一枚小石子，就像荒凉破败断壁残垣突然被白素贞施了千年法术，她自以为已经放下了，可见到夏之风的那一刻，荒芜的土地上野草疯长，一瞬间，颠沛流离兵荒马乱。

　　庄晓梦是被临时叫过来代替陈霁海参会的，她本来跟陈霁海在另外一个城市出差，因为部里另有重要的会议，陈霁海先赶回北京参加那个会了，他的演讲PPT本就是庄晓梦亲自操刀的，于是这边的会就自然由庄晓梦代替了。

　　不过，这个沙龙确实不在计划内，是上官筠临时把她约过来的。说起来，他们俩应该是H大学的校友，上官筠比庄晓梦大了好几届，虽然两人专业不同但同属于建筑学院。至于他为什么会认识庄晓梦呢，就是因为他在学院党支部协助工作了那么年了，只遇见了庄晓梦这么一个认真严肃拒绝入党的人，拒绝就算了，还写了洋洋洒洒好几页的自白书，直把他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种女生，简直太有个性了。

　　“你们俩微信加上了吧？”

　　在得到两个人的肯定回答之后，不明所以的上官筠一只手抓起一个，领着就往外走，“我看今天来参加沙龙的都是老专家，你俩长得太年轻了，坐在这不太合适，要不然你俩出去走走吧。”

　　被上官筠扔在楼梯口，两个人不禁面面相觑啼笑皆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可心里却又极有默契地一齐暗暗埋怨起了这个净会裹乱的上官师兄。

　　突然，两个人不禁同时噗嗤笑出了声。

　　“上官师兄真是……”

　　“是吧，你也觉得他有点变态吧。”

　　“他有时候是有些奇怪，我之前听人说他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癖好。”

　　“连你们都听说了，我跟你说，刚才上午的时候他还跑到我床上去，对着我乱摸一通。”
　　“摸你哪了？跟你耍流氓了？”

　　“那倒不至于。”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走出了酒店，走到了海边的木栈道上。

　　“要走走吗？”

　　海边的风很大，吹起了她的头发，夏之风替她将头发拢好，将围巾重新裹紧了，然后自然地拉起她的手。

　　“好。”

　　看海豹，站在岩石上呐喊，在海上咖啡厅喝一杯咖啡，在海边的小木屋里看一会书……

　　漫长的海岸线，没有尽头的木栈道，旁边是翻滚着的白色的巨浪，两个人手拉着手，言笑晏晏、谈笑风生，沿着海边一路走一路笑，就像刚认识的时候那样。

　　“快看，有烟花。”庄晓梦突然兴奋地喊道。

　　辽阔的海面上，炫目的烟花此起彼伏，映着明月朵朵绽放，流光溢彩、华丽璀璨，如此短暂，又如此热烈。

　　不远处的广场上，人声鼎沸，各种惊叹声不绝于耳。

　　夏之风站在庄晓梦身后，替她抵挡着背后的寒风，夜空里火树银花犹如不夜天，海面上万紫千红恰似翡翠流苏，他低头看着面前他爱的那个人，心中激情澎湃，波澜起伏。

　　“好美呀。”

　　轻柔地一声赞叹之后，庄晓梦回过头，饱含深情地对上他的眼睛，温热的嘴唇自然而然的贴在一起，缠缠绵绵地吻了好久好久。

　　这座陌生的海边城市给了两个人难得的安全感，没了熟悉的人物和场景，那些不美好的回忆也像是消失了一样，一切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就连两个人演讲的议题都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一样，他们讲的都是关于养老建筑的内容，只不过，庄晓梦是从建筑设计的角度，夏之风是从运营管理的角度。

　　两天的会期里，他们一起吃早饭，一起去会场，一起演讲，一起吃午饭，一起去机场，然后坐同一班飞机回北京。

　　飞机落地了，庄晓梦手里解着安全带，抬头却看见一个长相凶狠的女巫骑着扫帚飞到她面前，尖声怪气地对她说：“时间到了，灰姑娘该脱下你的水晶鞋了。”

　　女巫说完，庄晓梦眼前的一切就瞬间消失了，没有飞机，没有乘客，更没有夏之风，她吓坏了，嘴里不停地哭喊着。

　　“不要，不要……”

　　庄晓梦是被自己的喊叫声惊醒的，她缓缓地睁开空洞的双眼，颈部不适地转了一下，贴着枕头的地方便传来一阵凉意，她无力地抹去了眼角的泪，然后伸手往下贴在了肚子上。

　　“在干嘛？”

　　“想我了吗？”

　　“没有想你，只是恰好想起你。”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