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6、决绝 ...

  •   “夏之风,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你我就当没认识过。”
      空荡荡的公寓里,夏之风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懊恼,想起庄晓梦离开时那一张失望决绝的脸,和那一句失意绝情的话,他忍不住扇了自己一个大巴掌。
      正如庄晓梦所料,这一次他又是无功而返,最接近梦想的一次,也是摔得最重的一次,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他一路风尘仆仆从北京到昆明再到西双版纳,满面风霜辗转城市、乡村和丛林,可结果仍旧是一个人失望而归。他已经找了他那么多年,千方百计、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可回报给他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真得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下去,还能撑多久。
      他一个人如浮萍一般孤零零地过了那么多年,用冰冷和无情的铠甲包裹起自己那颗热情跳动的心,他原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硬的像洪水中屹立的岩石,可他遇到了庄晓梦,庄晓梦就是那戈壁滩上的风,把岩石一层一层的剥蚀之后再慢慢磨圆,直到岩石碎成了细沙,只能随着她的召唤而起舞。
      因为她的出现,他的世界里多了一分色彩,也多了一份牵挂和期盼,他多么希望能彻底摆脱掉那个折磨他多年的名字,多么希望能彻底挣脱经年纠缠着他的这份仇怨,他想无牵无挂一身轻松地与那个人共度余生,可仇恨就像枷锁,锁住了他的心困住了他的脚,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复仇之征已经耗费了他半生的心力,思来想去,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就这么放弃了。
      可那个人呢,想起那个人,他的心尖尖上又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明明那么在乎那个人,可刚刚,自己又做了什么呢?
      庄晓梦说的没错,他就是心里难受,他就是想发泄,他就是个畜生。那些觅之无踪的灰心败兴,求之不得的失意悲伤,寻之未果的心死魂断,他竟然丧心病狂地用那样极端恶劣的方式发泄到了庄晓梦的身上。
      许久不抽烟的他从茶几抽屉里摸出一包未拆封的香烟,然后抽出一根点燃了衔在嘴里,透过阳台的双层玻璃,外面的雨势似乎已经小了一些,楼下微弱灯光的照射下,一对小情侣正搂在一起亲吻,在夜色、雨声和大伞的掩盖下,男生的一只手已经不老实地伸进了女生的上衣里。
      夏之风熟练地吐出一个烟圈,骨节分明的手指弹掉烟灰,心里不禁又想起庄晓梦说的那些话。他想,这一次,她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虽然自己有些操之过急把人给弄疼了,可做之前她是同意的,而且她很明显的也在渴望着他,可为什么最后会演变成这样?
      夏之风赤着脚窝在阳台的沙发里,脑中回忆着两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有些事情却越想越疑惑。
      第一次在酒店时他就发现,庄晓梦完全不像一个已经结过婚的女人,她的身体就像少女一样光滑紧致,他几乎要怀疑那是她人生的第一次,可事后回味起她那一通惯犯的套路,他当时又打消了这不合常理的推论。
      可今天,这种感觉却愈加的强烈了。
      除此以外,对于两个人之间亲密的身体接触,庄晓梦时而迎合时而排斥心口不一的反应,也很让他不解。就像那次在饭店,就像今天,如果不是感受到她身体最自然最真实的反馈,他再混蛋也断然不会冒着两个人都受伤的风险霸王硬上弓。
      白色水晶制成的方形器皿,烟灰堆了一层又一层,烟蒂埋了一根又一根。
      钢铁森林的外面,没有打伞的庄晓梦只身闯入了无边的雨幕中。形单影只、失神落魄,她绝望地想,这辈子,或许只能是她一个人了。从小学三年级那个炎热的中午她上了那个陌生人的自行车开始,她的命运就已经被订在了生死薄上,任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也更改不了了。
      曾经,她天真地以为可以逆天改命,她以为自己可以像贝多芬一样扼住命运的咽喉,然而事实却给了她致命一击,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属于她的真命天子,也并没有什么从天而降的绝世大侠能带她逃离这混沌与水火之间,她的生命就如小小的蝼蚁,一只被命运踩在脚下的蚂蚁,只能在这滚滚红尘中苟活着。
      她已经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已经伤害了一个爱她的人,而这一次,她是绝对绝对不允许自己再去伤害夏之风的。
      急促的雨滴像一粒粒大黄豆一般打在她的身上,隔着厚外套仍旧能清楚地感受到重力击打的痛感,她全身都已经湿透了,浸饱了水的衣物重若千斤,举步维艰,头发也被冲刷成一沟一缕,雨水汇成汹涌的河流顺着沟沟绺绺不停往下流,直至淹住了眼、口、鼻,呼吸困难。
      固时俗之流从兮,又孰能无变化?
      何离心指可同兮,吾将远逝以自疏。
      已矣哉!
      ……
      第二天,许是想着先让人冷静一下,夏之风在公司紧张地处理了一上午的工作,直到吃过午饭才拿过手机联系庄晓梦。
      然而,微信发不过去电话永远无人接听,他悲哀地发现,在这个信息极度发达的网络时代,想要惩罚一个人,只需要把他的名字放进黑名单里就可以了。
      “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
      正在伏案工作的孟修抬起头来一脸懵,紧接着就被夏之风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去设计院”,夏之风将车钥匙扔过去,“你开车。”
      “小别胜新婚呀。”孟修一脸戏谑地看了看时间,心想这也没到下班时间呀,这两人可真够腻歪的。
      “哪那么多废话。”夏之风这会可没什么心情听他胡言乱语。
      孟修做了一个一切了然的表情,然后笑着往外走。去设计院他当然是愿意的,毕竟可以夹带私货。
      夏之风走后的第二天,孟修才明白过来他对他说的那几句话,虽然只有三句,算上标点符号总共也没超过30个字,可他却消化了整整一天。
      平日里,虽然嘴上不说,可他心里对夏之风是非常尊敬非常佩服的,甚至,内心深处,对夏之风这样的人,他是非常羡慕和向往的。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被保护的对象,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家族里唯一的男孩,其受宠爱程度可想而知。直到现在,家里的老人还时常会说起他小时候是不会哭的,因为他只要一有哭的意思,家族里一群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簇拥着上去哄他,他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也正是在这样的家庭里,他被教养成一个听话、懂事又规矩的孩子,同时,他也丧失了自己选择的机会。
      直到他遇见了一个女人,一个柔软到需要他来保护的女人,他才找到了内心存在的价值。
      开着车走在路上,孟修已经开始开心地幻想了,直到夏之风让他上楼去找人,并得知庄晓梦并不在单位时,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夏之风带他来的用意了。
      “自己打车回去。”
      果然,他就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工具人,孟修气呼呼地站在院里的一颗银杏树下,突然一阵风吹来,没剩了几个的银杏哗啦啦全部掉下来打到他的脑袋和肩膀上,他生气地抬起脚一踩,霎时间臭味扑鼻,他在地上搓了又搓抹了又抹踩了又踩,可那刺鼻的臭味仍旧没有消散。
      “夏之风,赔我鞋子。”
      孟修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新买的鞋,只能对着空气呲牙咧嘴地呐喊。
      夏之风早已经开车走了,他急切地奔赴了下一站,现在,他所知道的能找到庄晓梦的地方只剩那一处了。
      然而,结果令人绝望,大门紧锁,庄晓梦不在家。
      夏之风靠着紧锁的铁门,脊背一点一点地下滑,直到整个人颓然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这个人,竟然就这么凭空蒸发了。他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大事不妙,脑海中,庄晓梦之前说的那些话突然清晰起来。
      她说,夏之风我们到此为止吧;
      她说,夏之风我跟那个人都只是你发泄的工具对吗;
      她说,夏之风你不觉得自己就是个畜生吗;
      她说,夏之风从今往后你我就当没认识过。
      ……
      夏之风突然警醒了,她嘴里的到此为止并不是他所理解的那个意思。昨晚,他清楚地听见了那四个字,他只以为是要他停下当下的动作,而实际上,她所指的竟是要结束两个人的关系?
      他拿出手机发疯似地给她打电话,一个接着一个,而耳边传来的只有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标准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
      他的号码安静的躺在庄晓梦通讯录的黑名单里,身在医院的她永远不会知道夏之风到底给她打了多少个电话。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