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如狼》叫我李工

37、替身

　　卧室的门被一下子推开，光线像麦芒直刺进眼睛里，身体里肾上腺素激增，瞳孔本能地放大，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子里，庄晓梦像是进入了一个无声无光的真空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自己胸腔里心脏“咚咚咚”的剧烈的跳动。
　　“别怕。”
　　夏之风觉察到她的异样，用手背轻轻蹭着她苍白的脸颊。
　　冰凉的皮肤贪婪地恋着手背的温度，庄晓梦的意识逐渐被唤醒，她抬起胳膊遮挡着突如其来的光线，手指摸到额头湿湿的，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才看见门口那个披头散发的人影。
　　夏之风一个翻身下了床，拉过被子盖在庄晓梦身上，然后挡在她面前，咬着牙恨恨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他向来磊落，那天摁密码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着她，没想到她竟然偷偷记住了，夏之风又联想到之前夏如松逼他跟她结婚时未出口的话，想必是她在夏如松面前装作无意地透露了些什么，念及此，心里对她的厌恶更上了一层。
　　早已过了夏天，门口的人却只穿一件红色的薄纱裙，裙摆长长的拖曳在地板上，她甩了甩披散着的如海藻般的长发，然后轻轻哼着发出了“呵呵呵”的冷笑，声线里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尖啸声，半明半暗中听着莫名的诡异和恐怖，庄晓梦一下子想到了她曾经梦到过的女鬼，禁不住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请你出去！”
　　夏之风不动声色地打开了卧室的灯，这种时候，这是他所能给予她最大限度的礼貌了。
　　那人歪头瞟了他一眼却并没有理会，一双眼睛只盯着庄晓梦，在她灼灼如利剑的目光注视下，庄晓梦淡定地将自己整理好，然后将被子叠好，将床单上的褶皱抚平，之后，她站起身，礼貌地看着她微笑，“你好。”
　　“你就是庄晓梦？”
　　“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如假包换的庄晓梦。”
　　顾影极其轻蔑地笑了笑，目光在夏之风身上一扫而过，而后定定的注视着庄晓梦，表情甚至有些轻浮，涂成暗红色的嘴唇微微张开，“你知道他是谁吗？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这直击心灵的三连问，顾影满以为对面的人根本无招架之力，然而庄晓梦却毫不迟疑的笃定地点了点头。
　　顾影不禁提高了声音，语气明显比刚才急躁了些，“你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活着的目的又是什么吗？”
　　庄晓梦想了想，依旧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是谁吗？”
　　顾影张开黑红的嘴巴露出白生生的牙，大眼睛像是要从眼眶中龇出来，笑起来既阴森又似藏着无尽的苦楚。
　　庄晓梦气定神闲一切尽在掌握的态度刺痛了她，这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表情。
　　“你知道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吗？”她继续用表情来逼问庄晓梦。
　　庄晓梦看了一眼早已是震惊脸的夏之风，微微一笑，然后对着顾影说：“算是……知道吧。”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以庄晓梦的聪明，不难猜出，此刻正是前女友找上门的戏码，搞不好，就是那时她帮忙接的电话里的那个女人。
　　顾影的身体不经意间抖了一下，夏之风竟然什么都跟她说了，她以为的那些只属于她和夏之风两个人的秘密，夏之风竟然早已经与她分享过了。心就像冰碴儿，不知不觉碎成一块一块，再也拼不起来，她痛苦地闭上眼，觉得自己就像被人穿过的破鞋，被无情的扔在肮脏的满是苍蝇的垃圾桶里，连最贫穷的流浪汉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仰起头将眼睛睁开，努力把即将决堤的泪水逼了回去。
　　“他跟你表白过吗？”
　　“他爱你吗？他有说过爱你吗？”
　　“他许过你未来，给过你承诺吗？”
　　顾影突然歇斯底里地厉声大喊起来，就连一边的夏之风都被吓到了，她尖锐的叫声就像在用抹布摩擦玻璃，刺耳地敲打着两个人的耳膜，庄晓梦觉得自己好了许久的中耳炎都要回来了。
　　不过，这些问题，倒是该好好想想，庄晓梦眉头微蹙，低着头，一只手托着腮，很是疑惑，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没想过这些呢？
　　与她一样迷惑的还有夏之风，他也在心里泛犯起了嘀咕，这些话，一定要说出来吗？彼此的心意难道感受不到吗，非得用嘴说出来才明白？
　　“你说呀，庄晓梦，不敢回答了吧，说不出口了吧。”
　　见庄晓梦脸上变了颜色，顾影兴奋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她一边叉着腰揉着肚子，一边得意忘形地往前窜了几步，想近距离欣赏一下庄晓梦心碎神伤的表情。
　　“心里不痛快尽情表现出来，千万别憋着，有委屈都撒出来，也让我好好欣赏一下什么是伤心欲绝什么是肝肠寸断什么是生不如死。”
　　庄晓梦看着面前明显有些疯癫的女人，心里头五味陈杂。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可悲又可怜的女人，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毕竟，任谁被人吓成那样心里都不会很舒服。
　　“为什么一定要说出口呢？这很重要吗？”庄晓梦双手抱着肩，笑吟吟地看着顾影，听到那些问题的刹那，就像不经意被引入充满迷雾的沼泽地，难免心情震荡不知所措，不过眨眼间，凭着她一颗七窍玲珑心，便已经了然这不过是顾影编织的一个幻境，这问题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只要她擦亮眼，只要她坚守着自己的心，面前仍旧是一片坦途。
　　“我个人觉得表面的形式并不重要，别人如何看我世俗如何待我，我不在意，也不会去想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我只跟随自己的心。至于他爱不爱我，或者我是否爱他，我有自己的判断，我的爱恨情仇无需别人置评！”
　　“不过，既然你那么好奇，本着认真诚实的态度，我也仔细地思考了一下，现在，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我爱他，至于他爱不爱我，我自己很清楚，如果你实在想知道的话，你可以直接问他。”
　　这些话，顾影听得呆住了。同样的，听到庄晓梦的这一番话，夏之风眼底的震撼并不比她少。
　　他当然爱她，他也知道她同样地爱着他。
　　虽然他一直认为“爱”这个字不一定要亲口说出来，可是当面被庄晓梦如此表白，夏之风的内心仍旧无比的激动和兴奋，那种久违的热泪盈眶般的感动和被人捧在掌心里的温暖，就像疼痛时妈妈的怀抱，就像数九寒天里的小太阳，就像落入深渊时拽住你的那双手，他的心被爱意塞得满满的，整个人满足的像要飞起来。原来，这些话，听到耳朵里是这样美妙的感觉。
　　“你就这么……这么自信……”
　　庄晓梦没有直接把答案说出来，可越是这种淡定自若云淡风轻的态度，愈发让顾影更加确定也更加难受，她有些羡慕甚至敬佩庄晓梦。一个人得有多傻多呆才会连对方是否爱她都分不清？她顾影并没有傻到那种程度，这么长时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的聪明、自信、骄傲。然而，爱情就是有这种迷惑人的魔力，把好好的女孩变成偏执的疯子，她何曾感受不到夏之风对她的态度，她何曾不清楚以色事人能得几时好，可她仍旧死心塌地痴心妄想，明知道没有结果却一次次的飞蛾扑火。
　　这次，恐怕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她已经是个被人糟蹋过不再清白的女人了，她实在没有资格再去纠缠夏之风了。
　　“庄晓梦，衷心地希望你不会成为下一个我。”
　　庄晓梦并不清楚她话里的深意，夏之风却明白她的意思，许久未说话的他眼神幽暗地盯着顾影，带着明显恐吓的意味，“顾影，管好你自己！”
　　夏之风的话再一次重创了她脆弱的神经，她想起早上给花见人打过的那个电话，想起花见人那副无耻小人的嘴脸，心里又忿忿不平地抓狂起来，上天为什么会这般的不公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受伤的人总是她，为什么自己活得这么惨！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顾影一个鬼魅般的惨笑，伴着她特有的忽高忽低飘忽不定的夹杂着尖啸似的气声，“就是在这张床上，夏之风和我一共做过38次，我们俩的第一次，就在你现在坐的那个地方。”
　　放在江湖里，高手对决，这就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平滑柔软的床单上猛然生了无数锋利的尖刺，庄晓梦像根弹簧似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并脚步极其不稳地退开了好几步，呼吸停滞的一刹那，她看夏之风的眼神就像看什么怪物。
　　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真心，此刻，心里的膈应也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
　　顾影发出了一阵难以自抑的张狂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