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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有错 ...

  •   这个季节,天黑了才没多久,若是盗贼,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开灯吧。庄晓梦站在出租车刚刚开走的地方,抬头望着家里闪亮的灯光,若不是盗贼,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下午的时候,庄晓梦曾收到高远一笔6000元的微信转账,之前的几次节日,她也收到了高远的微信转账,她都没有做处理,任由系统自动退回了。这一次,她实在忍不住了,愤愤不平地当即回了个大大的问号,过了好大一会,高远回了三个字——习惯了。
      三步并作两步,庄晓梦飞快跑上了3楼,之后骤然放慢脚步,皮鞋轻踩着一级又一级的台阶,缓慢地走上4楼,然后在门前停住了。楼道里异常的安静,庄晓梦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胸腔里,心脏剧烈地一下一下跳动着。
      只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
      门是虚掩的,并没有上锁。
      “回来了。”
      高远坐在桌前,桌子上摆满了菜肴,还有两幅碗筷,两个高脚杯。最可笑的是,他竟然还点了香薰蜡烛。这个蜡烛买了有两三年了,庄晓梦自己都不记得放哪里了。
      “洗洗手吃饭吧”,高远看着桌上的菜,淡淡一笑,“都是你爱吃的。”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除了近两年一起过年,几乎没在一起过过任何节日,什么七夕、元旦、情人节、圣诞节,庄晓梦向来都是不过的。毕竟,一个人,只适合过光棍节。
      没想到,竟然是在离婚之后,两个人才能坐在这里,一起过一次寄托亲人团圆和思念的中秋节。
      真是讽刺。
      庄晓梦洗了手,在对面坐下。
      高远站起来,拿起透明的玻璃酒瓶,给庄晓梦倒了满满一杯,“我从项目上直接过来的,没时间去买好酒,就把平常喝的白酒带了一瓶。”
      庄晓梦怔怔地看着他,“这种日子,不用陪她吗?”
      “不用”,高远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然后将酒瓶放下,“没什么可陪的,她在自己家里,有人陪。”
      这就是男人,一旦得到了,便是残羹冷炙,弃之如敝屣。庄晓梦突然为那个女孩感到可怜,满腔炽热,换得的,可能也不过如此。
      “她叫林芳,我们项目上一个分包的女儿,就是你们口里的包工头”,高远自嘲地笑笑,端起酒杯喝了大半杯,然后继续说,“她妈很小就跟人跑了,她也没怎么读过书,一直跟着她爸漂泊,哪有项目就把她带到哪。我们是在买烟的时候认识的,她爸给她开了个小超市,就在我们工地对面,我去买过几次烟,一来二去的就混熟了。她经常去我住的地方,帮我收拾收拾,洗洗衣服……”
      庄晓梦冷哼一声,“洗着洗着,就洗到床上去了?”
      “对,那又怎么了”,高远猛灌了几大口白酒,情绪激动地大声说,“那又怎么了,庄晓梦,那又怎么了?”一双眼睛狠狠瞪着她,像要凸出来似的。
      他猛地站起来,一双眼睛仍旧狠狠地盯着她,声泪俱下,“我是一个男人,一个三十多岁的……正常的男人,我怎么……就不能有点……正常的生理需求。这十几年……这十几年来,谈恋爱,我不碰你,结了婚,他妈的还不能碰,我他妈一个正常地男人,守着……守着如花似玉的美人……我……我也有欲望,你懂吗,欲望,不丢人,正常的欲望。”
      庄晓梦坐在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
      高远擦擦眼泪,坐下,夹了几大筷子菜塞进嘴里,用力地快速咀嚼着,好一会,他才放下筷子,继续说,“有一天,我爸给我打电话,正好她也在。她就说,她愿意替我生孩子。我告诉她,我已经结婚了,她说她不在乎那些,就单纯想给我生孩子。”
      “然后呢”,庄晓梦举起酒杯,痛饮了半杯,“然后你就——”
      有些话,太重太痛心,她想说却还是说不出口。
      “其实,事后我也有些后悔”,说完这一句,高远换上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语气,说:“可谁知没过多久,她跑来跟我说,她怀孕了。”
      真是造化弄人。
      哈哈哈,哈哈哈……
      高远一阵狂笑。
      “后来她爸也找我了,说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将来家产都是女儿的。没几天,我家里也知道了,我爸我妈跪在我面前,硬让我留下这个孩子,最可笑的是——我爷爷,哈哈哈,为了这个孩子,我爷爷也要给我跪下。这个世界,真是疯了,太疯狂了。”
      庄晓梦一声冷笑,“那这么说,你倒成了最无辜的,一点错也没有了!”
      高远一拍桌子,“我有错,我当然有错。错就错在我太贪心,我什么都想要。想要孩子,想要户口,想要爱情,想要亲情,想要金钱,想要地位,想要名声,想要房子,想要……错就错在我什么都想要。”
      他明显有些语无伦次了。
      “所以,你与我结婚,就是为了户口?结婚前,我与你说的清清楚楚,是你要结婚的,我没有逼你。”庄晓梦讥诮道。
      幼年的那次遭遇,这辈子,她只跟他一个人说过,就连她的父母,她都没提过一句。而本来,这个秘密,她是打算直接带进棺材里的。
      高远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表情放肆而张狂,“庄晓梦,你就没有错吗?”
      呵呵冷笑几声,他继续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你爸说这是你名字的出处,你妈是小学校长,你爸是中学老师,有文化有身份有地位,就连给你取个名字都那么好听,那么有诗意。你肯定瞧不起她吧,林芳,小芳,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多俗多土呀。可我就是不喜欢你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喜欢你自以为高尚,不喜欢你自以为通情达理。我一两个月不回家,你问也不问一句,我也需要人关心呀。我没有你那么高尚,就算我为了户口,那又怎么了,你觉得谁能忍受得了没有性的婚姻,我做的已经够可以了,我拿个户口怎么了!”
      “所以这一次,又是为了她爸的钱吗?”庄晓梦再次出言讥诮。
      她依旧淡定地在那坐着,看不出什么表情。
      “庄晓梦”,高远大吼一声,“你看看你,岿然不动,镇定自若,好像我说的是别人的故事,要是换成别的女人,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只有你,庄晓梦,还能面无表情地在这坐着。”
      又是一阵狂笑,高远笑中带泪,“我真希望你能跟我大闹一场,希望你哭,希望你骂,希望你捶胸顿足,希望你上蹿下跳,这样,我心里还舒服些。你不用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批评别人,你真的不用那么懂事,也不用那么高尚。你也不用天天跟别人说什么十几年的感情,我们只是认识十几年,普通同学的高中三年,异地恋的大学四年,之后,你读书,我工作,结婚后,你忙着加班,我天天出差,你自己算算,这十几年里,我们俩真正在一起的时间有多少,估计没有一年吧。所以,你也不必用这些时间来捆绑自己,捆绑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用用这十几年来感动自己。这十几年,积累的只是时间,并不是感情。”
      “所以,这一切,到最后,反倒成了我的错,我体谅你,我为你着想,为你考虑,我支持你工作,反倒成了我的错!”
      心如刀割,椎心泣血。
      这场做了十几年的梦,真的该醒醒了。
      ……
      高远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地走了,走的时候把钥匙留在了门口的柜子上。
      庄晓梦将酒杯里剩余的白酒一饮而尽,然后愤然将杯子掷于桌上,因为过于激动用力,杯子砸到桌面上,竟然打碎了。
      看着一地狼藉的碎片,庄晓梦这才哭了出来。
      委屈,真的委屈。纵然她做的再多,纵使她再为他着想,却终究没有得到一丝丝的理解,他好像永远不会理解她的心意。
      这个世间,能真正理解别人的人真的少之又少,即便是认识十几年曾经亲密如夫妻的关系,都做不到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什么心灵相契的灵魂伴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坐地上哭了十几分钟,庄晓梦抬起头,想哭却哭不出来了,她使劲眨巴着眼睛,竟然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听说过乐极生悲,倒是没见过悲极生乐,庄晓梦一下子破涕而笑,怎么就没有眼泪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把眼泪都哭干了吗,庄晓梦被自己给逗乐了。
      她试着起身,可在地上坐的时间太久,腿脚已经麻了,头也有点晕,这老胳膊老腿的,直费了好大一会功夫才站了起来,晕眩着站起来的一瞬间,她突然有些迷惑,自己刚才到底在哭啥?
      好热呀,庄晓梦摸摸自己的脸,脸颊很烫,她趔趔趄趄地晃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一把一把地往脸上撩凉水。
      来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来呀,放纵呀,反正有大把欲望;
      来呀,造作呀,反正有大把风光;
      ……
      庄晓梦轻声哼起了歌,这歌词改的倒是随心应景。
      放纵呀,反正有大把欲望;
      造作呀,反正有大把风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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