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如梦梦若斯（清穿）》浣梓完颜

4、 第3章

　　我正无聊地拿着毛笔想写写字，刚拿起来，念文就提着扫帚冲了过来。
　　“等一下，你先别动。”她忙着把桌上的礼单和书目整理到一边儿，放得远远的，又翻出一本白纸道，“你要写字就在这个本子上写吧。”
　　见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点点头，说：“好吧，谢谢啦，不过你别那么紧张嘛，我不会不懂事到在正经单子上乱画的。”
　　她撇嘴道：“你是没有乱画，只是不知道你写个字怎么就能把整个书桌到处弄得都是墨迹。我现在还没把那本誊抄完呢，你可别再弄脏了。”
　　我放下笔，看看那本册子，我前几天把封面给弄上了墨迹，我看念文是有点完美主义的人，不然她干嘛要把整本都重抄一次。对她说：“要不然这样吧，我给这本册子换个封面，你也不用再抄了。”
　　她急忙摇头道：“没这样的规矩，这些册子都是内务府专门定制的，错一点以后都是大麻烦，我自己来抄，你不用担心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木槿站在门上，笑着看我们敲敲门，“地也不扫完，门也没人看着。”
　　我忙站起来，和念文一起接了她进来，她是宜妃身边的大丫鬟，这里的规矩是我们都应该对她尊敬些的。
　　我问道：“今天不是轮到你当差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呢？”
　　她抿嘴笑道：“自然是有差事，我可没你那胆子有空闲就不见人影儿。”
　　我笑道：“我今儿可是乖乖在这呢。什么事呢？需要你亲自来。”
　　“今儿宜主子去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吩咐，从明天起到四月八，这七天里面，让每个宫里去个人，在慈宁宫抄经书。” 她看看我问，“这是老规矩了，宜主子让书阁去个人。”
　　可以出去走走，我是很高兴，这好朋友拿好事照顾我，我也很高兴，只是我自己是烂泥抹不上墙了，这样的好事只能让贤了，说：“念文懂规矩又识礼，她去了更合适些，我刚进宫不久，冲撞了主子就惹祸了。”
　　木槿微微瞪我一眼，我无奈对她笑笑，她笑道：“也好，我看也是念文比你稳重些。念文，这就收拾下，麻烦你跟我一起去听宜主子吩咐。”
　　念文忙把扫帚放下去，净了手，抿了抿头发，嘱咐我不许随便动那些记录的册子，归置好东西这才跟木槿去了。
　　念文一走好几天，这里又没有什么人来，我早早儿扫了地，无聊地在书阁子里转转，要不然我也去找玉珠玩吧。这些天每次都是人家玉珠来找我玩的，也不知道她今天在干什么。说走就走，扫帚往桌子边一靠，簸箕踢到一边儿，关门找玉珠去玩。
　　芳菲正好从宜妃屋子出来，我忙拉了她问玉珠在不在，她笑道：“格格前脚刚走，让十阿哥带着去园子里放风筝了。你走快点儿还能跟上他们。”
　　哇，居然不叫上我，太不够意思了。我生气了，只能谢过了芳菲，跟上人家也是当灯泡的。要不然我去跟伊美玩，看她修剪花草也不错嘛。
　　一路春花开遍，阳光暖洋洋的，正是春游好时节，我今天出来玩，真是太正确了。伊美的工具篮子搁在一边儿，想是就在附近，我忙放轻了脚步，找到她还可以逗她玩。呵呵。
　　咦，谁在说话----“真不知你从哪想来的，再给爷出个迷来猜，爷今儿赏你好东西。”
　　“十四爷，奴婢还得当差呢，爷还是饶了奴婢吧，这儿人来来往往的。”
　　“怕什么，你只管在这儿坐着陪爷说话，看谁敢说什么。咦，你身上是什么味儿呢？”
　　郁闷，什么味儿，橘子味儿呗。十四爷您也跟人丫鬟靠太近了吧，我无奈了，怎么走到哪都给人当灯泡。
　　十四阿哥身边的小太监站在亭子边的高地上向周围张望，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就被发现了，现在要躲来不及了，索性向他走过去。
　　他错愕地看我向他走过去，有点手足无措，到底是个小孩子。我忙笑道：“你好啊，我是宜妃宫里书阁子的女官，我和伊美住在一处，今儿没事，是来找她玩的----不过她好像很忙诶。”
　　他努力维持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伊美姑娘正跟我们十四爷回话呢。”
　　我笑道：“我知道了啊，刚走那边儿听到他们在说笑话呢。你就看着这一边儿，哪能保证周围没人呢？”
　　他皱眉急着辩解道：“是十四爷让我在这守着的。”
　　“哦。”我理解地点点头，远远儿看见玉珠的小丫头从长廊上跑过去，我忙说，“那你继续守着吧，我还有事儿呢，不陪你聊天了。”
　　提起旗袍碍事的长摆，我一溜烟儿就追着那小丫头过去了，完全忽略这被我的豪爽吓到的小孩子。
　　小丫头坠儿本来就没我跑得快，再加上她得顾着规矩不能快跑，自然被我三下五除二轻轻松松地就追上了。拉着她的后襟，道：“嘿嘿，被我抓住了吧。早看见你了。这么着急去哪呢？”
　　她站稳了才转过身，气喘吁吁道：“姑娘好，格格在御花园里放风筝，跟十阿哥闹着玩，帕子掉水里了，我急着给格格送帕子过去呢。”
　　我忙说：“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今天我也没事可做。”
　　她点头笑道：“那好，格格今儿早上还说去找你呢，木槿姐姐说现在书阁只有你一个人当差，想着你不能出来，就没去。你这会儿找她玩，她一定高兴。”
　　拉了她的手，我们一路去御花园，我来宫里几天了，还没好好逛逛呢。一路的古木繁华、亭台楼阁，我边跟坠儿说话边观赏周围景色，到了湖边儿，坠儿指着不远处道：“呀，格格怎么坐在石头上呢，这两天石头多凉啊。”
　　我笑道：“你还真是仔细，你家格格从小就这样了，哪需要这样担心的。”
　　“格格要是着凉了，宜主子要怪罪的。”坠儿笑道，“格格好像和十阿哥和好了，这会儿还有说有笑的呢。”
　　我看也是，笑道：“他们俩啊，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见面就吵，不见面又想。”
　　“谁说不是呢，现在大家都看着，只等皇上指婚呢。”坠儿眨着眼笑着说，“我们走快点儿，你看桥那边儿八爷九爷正往格格他们那边儿去呢。”
　　我抬头往远处望去，果然有九阿哥正在桥上，踌躇一下，我在宜妃宫里见过他们，但是他们也没在意过我这样的丫头，现在走过去我还是有点胆怯的，待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反而站在那儿像个傻瓜。忙对坠儿说：“还是你自己去吧，我没跟人说自己就跑出来，到底是不好的。”
　　坠儿忙拉住我说：“你看，格格看见你了，你该不是害怕吧？”
　　我忙推了她的手，边说边快步走开：“有那么一点点怕啦，还是你自己去好了。跟玉珠说我回去了。”
　　不等她说什么，我忙跑开了。沿着原来的路准备边逛边就回去了。一个小转弯，却是一队大队人马迎面而来，我忙让到一边，低着头等着这些人过去。
　　“如若，一个人在这边儿干什么呢？”一双缀着珍珠的绣花花盆底儿停在我跟前，惊喜的声音，不是采瑄是谁呢。我抬头看她，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我还是那样亲切地笑，未见生分，就像从前我每一次见她一样。看来我们的友谊并没有因为她成了贵人而改变，到底是诗词为心的纳兰采瑄。
　　我高兴地对她一笑，说道：“本来出来找玉珠呢，看她跟十阿哥在那边儿，我想着该回去了。”
　　她身边的老嬷嬷是她的乳母，是认识我的，她看看四周，让周围的宫女在一边儿去等着，忙对我说道：“姑娘进宫这几天了，还不懂规矩呢，快些别说了。”
　　采瑄没说话，只是紧紧拉着我的手，仔细地看我，待我去看她，她却转开了，躲着我似的。
　　我吐舌头，笑道：“见到采瑄一高兴就忘了，我这几天可是一直按照规矩在说话做事呢。”
　　“你这小丫头还说规矩呢，现在可不能称主子的名讳了。”嬷嬷见周围没其他人了，也笑着说话，“姑娘来宫里几天了，想家了吧？”
　　“哪能呀，皇宫我都没逛遍呢。”我笑道，“几天都在宜妃宫里，哪都没去过，现在就回家多不甘心。”
　　“刚才我和嬷嬷还在说呢，看你挨到什么时候哭着求老福晋接你回去呢。”采瑄淡淡地笑道，“既是没逛过，今儿天色好，咱们就一块儿走走吧。”
　　“还是采瑄这样的姐姐好，玉珠今儿出来玩都不见叫上我的。”我挽了采瑄的手，感慨道。
　　“她自己也还是个小孩儿呢，能懂什么，你在宜妃宫里，还是要自己照顾自己的。”采瑄道，“你现在在那里做些什么呢？”
　　我得意道：“我现在可是堂堂的掌书女官，翊坤宫里的书阁子都归我管呢。”
　　她笑道：“那可真是娘娘失察了，你小时候嘛，还有个想读书的样子，从南边回来之后呢，我看啊，半点读书样子都没有。”
　　“还不是玉珠跟宜妃娘娘说，我跟你一样有学问，现在让我骑虎难下啊。”我想到自己现在天天麻烦人家念文，哈哈笑道，“不过，书阁子有个宫女，字写得很好，我现在天天就靠她了。 ”
　　“难怪你这么清闲，这会儿还出来逛园子。”采瑄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我谄媚地笑道：“不过啊，那个宫女可崇拜你了，说你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成天一副恨不得拜你为师、把你供起来的样子。”
　　采瑄笑道：“她先见到了我最好的两个朋友，会不会有点失望呢，特别是据说有个人和我一样呢。”
　　我一副悔恨的样子：“这个玉珠，害死我了。我这样子，就是一年不吃不喝天天看书也不可能有跟你一样有学问吧？”
　　“我看未必，你这么聪明，小时候底子也很好，好好学半年，当个掌书女官还是足够的。”采瑄正色道，“我看你天天这么清闲，不如利用这些时间练练字吧。你小时候刚写字的时候大家都夸你是我们中间写得最好的呢。”
　　难不成穿到清朝都得练字？人家是被帅哥逼着练，如今美女也要来逼我了？不行不行，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回去了，干嘛要给自己找事呢。
　　我忙不迭地摇头，还不等我说话，迎面的走的几个女子过来了，给采瑄请安道：“给瑄贵人请安，瑄贵人吉祥。”
　　看着不是宫女，大概是几个才人之类的，采瑄对我说：“你先回去吧，得了空来我那儿说说话。”
　　我对她福了福，忙退开了。
　　出来大半天了，人家各有各的事情，就我一个人没事干，没地方去，没人跟我玩。唉，春光这么好，我却快要闺怨了。
　　人家都在忙着谈恋爱呢，讨厌，我也要谈恋爱。我在御花园的桃花林中，面对着满园桃花，仔细思考我是不是太含蓄了？我都来了这几天，怎么就没搅乱康熙儿子们那一池子水呢？怎么就没见有个阿哥王子来跟我套套近乎呢？
　　伸手去摘朵桃花，嗯，人家伊美前几天就每天簪桃花呢，难道这样可以提升桃花运？
　　“你是哪个宫里的？”冷不防一声儿，我忙收回手。御花园的花儿不能乱摘的是吧？
　　我对问我的太监笑笑，思考能不能说出我是宜妃宫里的。
　　“太妃娘娘在前面儿赏花画像，看见你在这儿，请你过去呢。你随我来就是了。” 他见吓着我了，堆着笑对我说。
　　太妃找我干嘛？
　　到了一处，石桌旁放了软榻，一个暗红旗装的妇人坐在上面，空地上放了一张案几放着笔墨纸砚，一人正跪在案几旁的软垫上。
　　我福身跟太妃请安，她让我抬了头，对那画师说道：“刚才这丫头在桃花底下的景儿，你也得给我画上。你们画的园子啊，都是些花草树木，没一点意思。”
　　我笑笑，太妃倒是很懂艺术嘛。画景当然得画人啊，这才生动，这一幕我怎么就觉得像是红楼梦里发生过的呢，呵呵。
　　“就画她现在笑的样子。”太妃说着，看着我，对她身边那个老太监道，“这丫头，现在笑起来模样多好。”
　　“回娘娘，姑娘模样周正、眉眼清明、神态自若，这就是人常说的福相。这姑娘长这模样，难怪太妃娘娘喜欢，还是娘娘的眼睛看得准。”那太监笑着回话道。真的？我沾沾自喜。
　　“嗯，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里的？”太妃问道。
　　我忙打起精神来柔声道：“回太妃娘娘的话，奴婢名叫完颜如若，父亲是礼部侍郎罗察，前几天刚选进来在宜妃宫里当掌书女官。”
　　“我道是谁，原来是完颜家的丫头，你家老福晋调教出来的孩子，难怪怎么看怎么就顺眼。”太妃笑着说了，又让宫女给我果脯和小凳子，坐在她软榻边儿说话。我听完颜府里人说过，这个太妃是太后的妹妹淑惠太妃，她们跟完颜家的老福晋关系很好。
　　“丫头，进宫几天了，也不见你来宁寿宫请安，你家老福晋来过一次，还提到你。”太妃跟我说话，让那画师继续画。
　　“真的啊？老福晋来过了。”我惊喜道，“我还以为进了宫他们就不管我了呢。----啊，不对，奴婢还以为。”
　　“呵呵，丫头这就想家了？”太妃不以为意地笑道，“来宫里几天有人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奴婢和宜妃娘娘的侄女儿玉珠格格交好，她一直护着我呢。”我吃了盐制杨梅，酸得眯起眼。
　　“怎么不见你跟玉珠丫头一块儿呢？她今儿在做什么呢？”太妃闲闲问道。
　　“回太妃话，本来，奴婢和玉珠，还有采瑄是好姐妹的，一起进宫的。今儿奴婢得了空儿来找她们玩，结果大家都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刚才奴婢没事做，只能回去了。”我见她很和蔼，心情也很好，说道。
　　“今儿你这丫头正好碰上了，我也是闲着了，来这让人画画御花园的春天，不想看到你，活脱脱的画卷里的小美人儿。”太妃笑道。
　　“太妃说笑呢，奴婢到了宫里才算是见到美人呢。奴婢就一个小丫头，哪里能算是美呢。”
　　“这丫头，等会儿画好了画儿，你再看看算不算美人儿。”
　　我陪着太妃聊聊春天的景色，又摘了些好看的花儿来扎成一束给太妃看。
　　旁边的嬷嬷向我使眼色示意，原来那画师已经画好了，我对太妃道：“娘娘，这已经画好了，如若也等不及要看看呢。”
　　我站了起来，看画师废弃了的一张，亭台楼阁，花鸟草石，画了满画卷，却感觉像个凑起来的杂货铺子。再看新画的一张，繁花丛中那个水绿旗袍的女孩子就是我呀？那桃花多灿烂，那女孩多端庄，雪白围带上的彩蝶似乎是要去嗅那花香，旗头上长长的流苏似乎还在轻轻飘起……我突然觉得，这画师画的哪是我，分明就是诗经里的女孩儿。
　　“这画画得好，平日里也不见你画得这么神韵，今儿重重有赏。”我和嬷嬷拉开画卷展给太妃看，她出声赞道，“待会儿就赶紧拿去装裱好了，咱们拿去给太后看看。”
　　太妃高兴了，命人收拾东西，我这才发现我出来好久好久了，忙答应了太妃下次去给她请安，便请辞了。
　　当了回皇家模特，我心里乐滋滋的，正踏上小道，就见十四阿哥从一边儿过来，忙闪得远远的，这虽然是我舍友的男朋友，但是我还没突破自己觉得他们是高不可攀的皇子的心理。奴性啊奴性，我迫切需要调整心态啊。
　　我从红花绿柳的掩饰下往回走，似乎听到十四阿哥在给太妃请安，貌似远远地还隐约听到诗经的句子。
　　我有点飘飘然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