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新身体是藕粉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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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沈珩之的船抵岸，章道九早已没了踪迹，他下船，接过船夫递过来的木棍拐杖，道了声谢才离去。
是的，他不拄着拐就走不动路了。
同船的脚夫身形灵便跳下船来，看了沈珩之一眼后便越过他，背着沉甸甸的货品匆匆往岛内赶。
沈珩之远远朝竹篓看了一眼，里面全是山珍，灵气很少，却是很多刚辟谷的小弟子们最爱的食物。
大概是哪个小道友嘴馋了吧。
沈珩之慢悠悠的走在后面，一个脚印、一个拐杖印、再一个脚印，迎着岛屿和煦的日光慢慢往里走，影子逐渐拉长，一走就是一天。
他到药王洞门口时天再次大亮，那个脚夫也在，竹篓里的东西已经空了人却徘徊在外不肯离去，他左右双肩的麻衣破了口，一看就是被麻条勒惯了。
“你这老头，驱鬼符已经给你了，怎么还不回啊？”
“不止是我，我儿我母，还有我们沿溪村那八十多户都被鬼缠了身，请仙童发发善心，多给我些驱鬼符吧。”
眼见着脚夫要跪下，小仙童急的原地跳，赶紧将人扶起来“折寿了折寿了，你跟我说没用，师门规定一人只取一符，往日有人倒卖我们药王岛的符纸，被发现后便有了这规定，真不是我为难你。”
“可我们村……”
“老人家且放心，在外游历的仙门弟子肩负除魔驱鬼之责，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的。”
“哎。”
脚夫认命了一般离去，沈珩之和他擦肩而过，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瘴气。
【是瘴气，这个味我最难忘了，被恩人带出来前我天天闻这味，熏死人了】
瘴气只在妖魔之地盘桓，这脚夫是如何沾得的。
沈珩之握紧手里的拐杖，算了，他还没人家脚夫走路利索，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沈珩之敲响大门。
“都说不行了……”门开了一条缝，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童稚嫩的声音在瞧见来人后戛然而止。
愣了三秒，“仙君……”此人有修道者的感觉，但他并未从沈珩之身上察觉到灵力波动，“何事叩门？”
沈珩之将一封信交由小童带入，随后便坐在洞府外的门框上捶腿休息，倚靠虚掩的门不知过了多久，疲惫和疼痛使他睡眼昏沉，恍惚见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眼前，捏住了他的手脉。
然后是一段嘀咕声，“脉象都这样了，还能活呢？”
随后沈珩之彻底昏了过去。
*** ***
竹香飘散、桂花满地，药王岛迎来了最美的秋季，也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往日此时，岛里都会放假三天，赏花制糕点稍微热闹一下，但今年，桂花都落光了，药王岛还一片沉寂。
据说岛里来了求医个病秧子，岛主忙着治疗看护，甚至把自己的暖阁让出来给他，连药炉都没空管了，大家的假期自然也都抛之脑后了。另外一个客人倒是好心，整日看书写字及其规律，就是偶尔主动提出帮忙照顾药田，祸祸了不少东西。
栖枫阁，地上墙上全绘上了最高级的生活法阵，恒温恒湿聚灵，最是舒适不过，主卧里苍蓝的细纱笼下，床上靠坐着一个蹙眉合眼的人，清瘦单薄，面色苍白却难掩原本明艳的容貌，他静静在那坐着就美成了一幅画，仅有胸口微弱的起伏显示出他是活人。
他在等药，他这老朋友见他醒了都没寒暄几句就窜出端药了。
很快，药王岛岛主孙决明端着瓷碗就进来了，直到深褐色的药汁递到嘴边，沈珩之都没闻到任何味道，他凑近再嗅了嗅，侧头看向孙决明，后者立马反应过来，“你的身体在切断与神魂的联系，五感会逐渐丧失。”
沈珩之点头随后仰头灌了下去，药汁滋润喉管和焦灼的身体，他清嗓，喉咙终于没有灼烧感了。
孙决明见他眉间舒展，再次探脉，一边聊道，“半月前你徒弟在花市大闹了一番，随后月魄剑现世，我当时就想，你会不会根本没死，但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沈珩之将瓷碗递给他，他又继续道，“如今查了你的身体倒是解惑了。”
李决明撩袍在床边坐下，嘲讽道，“你那徒弟倒是上心的很，你这花妖的身体刚能活动就被他盯上了。修为所剩无几，月魄剑也丢了，经脉还一截截的，能落魄成这样我也是没想过。”
沈珩之无奈的扬唇，没想到花市那日的动静都已经传到这么偏僻隐世的地方，本来没觉得自己有多倒霉，被他这么一说确实感觉自己有些冤，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光受罪去了。
“你有什么打算？这个身体在排斥你，待不久了。”李决明掖了掖背角转头看向沈珩之，“想要个什么样的身体，我给你做。”
“如此甚好。”沈珩之绽开笑容，“尽快就行，我没什么要求。”
李决明看了展颜的模样，僵硬地偏移视线，落在了床头处的绑纱帐的束带上，停顿片刻，面色古怪地开口，“怎么会没要求，你修的是水系心法其中尤擅冰术，自然是用喜水耐寒的草木做躯干为好，不过这都是年轻时的事了，此后你修行的术法驳杂我也不清楚你还会什么，你还是自己挑选一下合适的材料。”
“没关系的，能动就行。”沈珩之抬起左手在被帛上拂过，明明眼睛能看到手与织物接触，但全然无感，就像没有这个器官一样。
“身体末端的感知会率先失去，进入新的身体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吗，有要求尽管提。”孙决明以为沈珩之是不好意思提要求，怕他实现不了。
“我没这么想。”沈珩之仰靠在床头，盯着屋顶上隐刻的阵法纹路出神，叹了口气解释道，“我现在就是一小散仙，一不上战场、二不掺和仙盟的事，要那么能打的身体做什么，能活着就行了。”
沈珩之说完，孙决明没说话，只是半惊诧半怀疑地看着他。
“有什么问题吗？”沈珩之转头，对上了一张凑近放大的俊脸。
“你确定？”李决明不信。
沈珩之点头。
“你确定个屁。”孙决明冷笑转身扬长而去，“行了行了，老子亲自去选材料，你要是能说到做到你就是我爷爷。”
*** ***
栖枫阁外，章道九寻着药童的指示来找孙岛主，只见他气呼呼的出门右拐，完全没看见站在左侧红枫下的自己。
她还听见他在自言自语。
“还说什么尽快就好……行，老子七天给你造个丑死的身体，看你要不要。”
章道九停住了脚步心想，她的事也不是很急，明天再说也是可以的。
*** ***
章道九去找岛主就想把隔壁的几个房间打通做书房，毕竟寄人篱下，还要得到主人的许可才能动工，不过好在第二天岛主就派人传话动工，两天后，她拥有了一间百平的书房，比师门那间落灰的小屋宽敞一倍。
那日师父让她打包东西，她就将万重山藏书楼里所有孤本心法典籍都带走了，她决定来到药王岛她要一日消化一本，典籍只有记载脑中才最安全。她身无保护师门的战力，唯一一点灵通全点在学习上了，无论是风水八卦还是奇门阵法对她来说都不算难，每日晨光熹微之时她就坐在窗边的案几上了。
日出读书，日落点上琉璃灯还是读书，每日睡前她会写一篇学□□结寄到师门请师父和各峰长老师兄弟指点，两日后回信抵达，反思再吸收，如此一本典籍也就学习完毕。一连一个月过去了，每日的学习让她身心平静，将她和往日跳脱任性的自己切割开，每次她拿到回信的时候都会想，上天会不会仁慈一回。
她都这么乖巧、用功了，她的师门也素来行善积德师父也提前算到了浩劫，有了预警，他们做出的这些改变是否能扭转那个不详的卜算？每天她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然后就在命运的变与不变的永恒问题中打一会儿转。
不过，只要能拿到回信她就知道师门无碍，就又能开启愉快又循环的一天。
日中，章道九放下手里演算的纸笔往屋外看去，她在这坐了一个上午了，往常抱着农具的药农此时应该结伴而归避暑休憩，现在却没有任何动静，就连放假玩耍的药童都不见踪影，岛内静的出奇。
她按住僵直的脊背手扶案几站起身来，高强度的输入让她的大脑有些昏沉，她走出院门在药王岛里晃悠了起来。
这晃悠着晃悠着就到了此前遇上怒气冲冲的孙岛主的那栋暖阁——栖枫阁前，此时的暖阁已经被一个陌生的法阵笼罩了。
是一个章道九没见过法阵，成形的阵法分为三、五、九层，层数越多能量越强，就越考验布阵者的驾驭和对道法的理解，每层有固定的展开制式对应着不同的表达需求，而对功能的刻写则反应在符文里。
她只在师父和掌门师兄检修护山大阵时见过运转中的九层阵，眼前这个饱满稳定的大阵牢牢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甚至从里面感应到了熟悉的草本气息。
她观察着阵法灵气的走向，不知不觉就看了许久，突然，阵法内的生灵气息由一股逐渐化作了两股，一种是熟悉的花妖气息，还有一股也很熟悉……章道九吸吸鼻子，她好像在来的路上就闻到过类似的气息。
章道九回头望见了不远处的温棚，这里面是一片精心呵护的荷花池。
嗯，她想到了，那是藕粉的味道。
真馋人呐。
她还记得自己上辈子生在千湖之省，每年都能吃到最鲜的莲藕莲子，想到这章道九转身走向荷花池，符纸临空贴向池中最大片的浮叶，下一秒，浮叶长出四肢手脚，像个身宽体胖的水黾，一步步拖着地下相连的根茎和水面盛开的莲花朝岸边走来，上岸时章道九还伸手帮着拉了一把。
她搓搓手，切下了莲花和一尺长的莲藕，弹了弹生出手脚的浮叶，推着他回池里“主根我没动，你回去重新插回泥里就又能吸收营养了，辛苦啦。”
小浮叶原地打转，切掉部分根茎花叶，它感觉自己更轻盈了。他的短小四肢在努力伸展之后长了寸余，站在地上活像一个矮小的茶几，它转了两圈，往章道九的方向追去。
“你的家在那边。”章道九指了指后方的水池。
浮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去，转了360度，再次往章道九脚边靠近。
此时贴在浮叶上的傀儡符纸已经消失，术法时间过了，浮叶仍然有手有脚，并没变回原来的模样。
“这是……化灵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新身体是藕粉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