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相见不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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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傀儡探头的一瞬间，孙决明整个人汗毛乍起，心脏一瞬间跳到嗓子眼，他冲到围帘前挡住沈珩之，手背在身后将沈珩之往回推，却被李扶光一把掀开。
孙决明很惊慌，他的视线落在李扶光身上，然而李扶光也乱了阵脚。
“师尊，我不是刻意打听你的过去……”
在沈珩之面前李扶光嘴皮子不利索脑子也不太好使了，沈珩之一直不说话只是木楞地看着他，许久李扶光才察觉异常。
“师尊？”他将手在沈珩之眼前晃了晃，随即贴上他的脖颈动脉……
没有生命迹象了！
难道魂魄离体了？李扶光望向孙决明，此时孙决明已经跑到门口了正要推门。
“你不说人已经治好了吗，怎么会这样？”
李扶光扶着傀儡一本正经地质问，焦急又担心的样子让孙决明惊慌之余有一瞬间想笑，末了又觉得有些可悲。
与李扶光接触到现在，他已经看出了这小子身上的毛病。
他的神魂似乎存在分裂，存在一个主意识和一个副意识。主意识受沈珩之教诲对他异常眷恋，副意识野蛮残暴，与寻常蛮妖野鬼并无不同。大多时候都是主意识主导李扶光的行动，但极少关键时刻，比如今日栖枫阁上的威胁，都是副意识主导，甚至事后主意识根本不知道副意识做了什么。
最关键的是副意识已经承认是他用斩神钉杀了沈珩之，李扶光本人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觉得很可笑，李扶光苦求的凶手是他自己，呵护追逐的人亦是自己亲手斩落。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便是李扶光这样的人。
真没意思，妖王鬼后之子身负冥火天资过人又有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自己耍得团团转。想到这孙决明身上的胆怯和恐惧消散了大半，也没了整人的性质，李扶光活到现在自己都糊涂着，这样的可怜人整来没意思。
孙决明抬起双手掐诀控制傀儡，另一边沈珩之涣散的瞳孔聚集，挣脱了李扶光的手，“沈珩之塑体重生是真，但我只是用剩料制成的傀儡，真正的沈珩之已经早早离去。”
“你！”李扶光被突如其来的真相冲击，气息紊乱，但看着与师尊一般无二的脸脾气又很快就消散了，唯独神农鼎下的红火被突如其来的幽冥之气压制，挣扎摇曳了三次，熄灭。
唯一的光源熄灭后草庐内的光线更加晦暗了，李扶光的瞳孔在昏暗的屋内泛着荧绿的光，与所有的鬼一样，幽森寒凉不似活物。
眼瞳眨动，片刻，光芒收敛，李扶光的瞳孔变回了人形状态下的墨瞳，这是师尊教他的第一个化形法术，也是每到暴怒之时拉他回神的弦。
“最后一个问题，沈珩之去哪了。”李扶光周身幽冥焰浮现，像三朵轻盈的云飘至孙决明周身，沿路沾到藤条躺椅上，躺椅很快森森绿火吞噬，竹渣子都不剩。
孙决明喉头滚动，他收回方才感性的想法，身负冥火真的不容小觑……至少现在他就被这幽冥火逼到了门口，明明他的修为在李扶光之上，但也不敢说能打赢，真打起来没准要断胳膊断腿。
打输丢面子，打赢进医馆，怎么着都不划算。
想起珩之离去前“扛不住就卖队友”的话孙决明暗自道了声歉，徐徐开口“沈珩之身体并未完全恢复……”
“你威胁我？”
“我是这样的人吗？”孙决明赶忙道，“我是说，珩之还没好彻底，需要大量的火炎晶做法器缓解心法过寒对身体的影响，我这里火炎晶不多，天苍门那有不少，珩之应该……”
“告辞。”李扶光临走又回头，在孙决明的注视下神情自然地扒下了傀儡的外袍和里衣，随后抛去一簇幽冥焰将傀儡吞噬。
“师尊的人偶不许再出现。”
当他想啊？孙决明面上捣头如蒜，腹诽：当初做这个傀儡就是想帮珩之探一探他的态度，他为了得到有珩之气息的衣服差点被当变态，现在倒好，他担着变态的名声衣服被李扶光抢走了。
不对……他要衣服是为了伪装傀儡，李扶光要衣服做什么？
果然，还是得提醒珩之提防一下这个变态。
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了。
*** ***
郁郁青青的山路蜿蜒漫长，沈珩之牵着半个他高的小姑娘，走在去天苍门的路上，他本来是来取火炎晶的，计划里根本没有带孩子这一项。
也想过在路过村庄时给这孩子找个家寄养，不是克扣衣食就是待她刻薄，都失败了。
几次下来沈珩之发觉不对了，这小丫头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乖巧。
每次找到寄养之家后沈珩之都会挤出灵力给她制一张通讯符，最开始两次联系还好好地，但后面总会有各种状况发生，直到被他亲自抓到卖惨的证据才认怂。
问就是“想跟着仙君，这样才能有出息。”
沈珩之能说什么呢？将人弃了？
他做不到，然后就被赖上了，只能暂时带着这孩子一起行动，还被软磨硬泡地叫师父。
听得他骨头缝疼。
“师父~”
“叫哥哥。”
“师……哥？”
“师哥也行。”
带着雪霁到了天苍门脚下，遇到好多仙家门派他才知道，又到了十二年一次的试炼大会。
仙门擢选培养弟子以十二年为一轮，因此每隔12年便会开启试炼大会，让各大仙门新人齐聚一堂一争高低，试炼大会是仙门的一大盛事，不止仙门大派，还吸引来不少名不见经传的初创门派和剑走偏锋处于正邪之间的散修参会，为彰显仙门大气，试炼大会向来兼容并包一律欢迎。
其实赶上试炼大会也不错，此时人多了守卫力量就不够了他也好浑水摸鱼，看着牵着他的袖袍透着机灵劲的雪霁，沈珩之想到了混入其中的办法。
*
“雪霁，我们马上到天苍门了，师哥教你的话都听懂了吗，再练习一遍？”沈珩之松开雪霁的手直接将她抱起，侧耳仔细听。
“你是我的师哥，我们是酒仙堂弟子，修为寻常但极擅酿酒，这是师尊命我等带来的佳酿……”雪霁抬起搂沈珩之肩膀的双臂做捧缸状，递出。
“还有呢？如果有人问起我，你怎么说？”
“师哥……师哥主修剑术，三年前遇到意外经脉受损便专修心法鲜少与人动手了，现在专研酒酿~”
“如果有人问起你呢？”
雪霁眼珠子一转，将手搓热捂上沈珩之冰凉的脸颊，再用自己的脸蛋蹭蹭，怯生生一字一顿道，“我是师哥下山收妖除鬼时救下的，修炼尚未入门，还请仙友多多关照。”
“如此便好。”
*
不久两人就站到了天苍门的牌坊下，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和他拜别师门前往仙盟掌事时一个样，千年岁月荏苒，这牌匾却在年年保修翻新中永恒不朽，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即使放在追寻长生的修道者眼里依然如此。
沈珩之将雪霁放下，“入山这段路要自己走了，能行吗？”天苍门规训，入山如立誓，须心诚身诚、步行上山，不得乘鸾驾鹤动用术法。
雪霁左顾右看，身边都是素衣飘飘神清气爽的大人，唯独自己还被人抱着，她挺起胸膛，连忙挣脱着，“我能行，我自己走。”
沈珩之颔首，前行不久便到了第一道山门，除了门中央守门的三位气息凛然的弟子是天苍门内门弟子，其余全是气息驳杂之人，有的修习的都不是天苍门的心法却也列在阵中，修为良莠不齐，全是外门之人，沈珩之将一切尽收眼底，不露声色。
按理法试炼大会如此大规模的盛会迎门弟子应为内门主脉的大师兄领队，携该脉师兄弟迎门，如此同脉气息交叠才能和谐统一，彰显第一大仙门的底蕴……现在却丝毫不讲究这些了，沈珩之看到外门弟子翠绿的腰牌，便想起了化形后将他抓走的那个弟子，心中长叹。
也许在被天苍门弟子用缚妖绳卖去花市之后他便有心理准备了。
连第一仙门都堕落如此，疏于教诲，弟子满心满眼只有谋私攫利，那还有谁管公正道义平民安宁呢？
仙门浩大等级森严，此等庞然大物的颓废萎靡往往会从根部、从小事开始腐朽。
很快排队入山的众仙家之中，终于轮到沈珩之，他将编撰出的仙门来历、弟子介绍上交。
“酒仙堂？”
沈珩之颔首，一张清秀的假面敷在他皮囊之上，贴合着面部肌肉细微的调度，露出礼貌的笑容。
“正是。”
随后沈珩之得到了一枚令牌“听泉峰底乙间天字二号。”
听泉峰？是他熟悉的那个吗？沈珩之眼中一丝诧异，他身后不远一个挺拔的身影靠近，作揖，彬彬有礼道，“这位仙友，我想住这里，能让于我吗？”
“阁下师门是……？”接连两人的修为都看不出深浅，迎门弟子有些迷惑，参与试炼大会的弟子修为多在筑基前后，他是筑基巅峰修为，能让他看不清修为的人应该少之又少，怎么接连冒出两位？
“在下烈焰门。”
又是没听过的小门派。
迎门弟子将两人打量一番，直接甩出了一枚令牌，“也不用换了，你愿意住就住他旁边吧。”
沈珩自瞥见令牌上的字“听泉峰乙间天字三号。”
“如此多谢。”
这位提出想要他房间的道友比他高出一个头，站在众人之间也格外惹眼，身姿挺拔、样貌俊朗，行止间彬彬有礼，身着藏青长袍腰间只简单系了乾坤袋，装扮低调，看起来沉稳可靠并无恶意，见他视线看来，沈珩之点头一礼，两人视线触之即散各忙各的了。
这个插曲很快就过，沈珩之最关心的还是迎门弟子的态度，他似乎很嫌弃听泉峰的房间，不然方才分配时也不会如此冷淡爽快。他反思，听泉峰是他开峰独立后亲自提名布置的洞府，不说仙气氤氲至少在山门中也属中上，峰内山水布置、灵植种植全都暗含天地玄妙，是修炼的宝地，怎么到他们嘴里成了避之不及的东西？
“师哥，我们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啊。”第一次接触仙山洞府，雪霁很是兴奋
“不知道呢”，沈珩之跟着引路弟子身后，此时往听泉峰去的就他一个，方才那位找他要房间的道友似乎忙自己的事去了。
走到半路雪霁步子迈得越来越小，小脸上全是倔强，沈珩之将她抱起，催动术法缩地成寸，马上就看到了熟悉的山影轮廓。
再走近，仙鸟无踪仙脉断绝，昔日他得意的听泉峰已经沉寂暗淡，毫无生机。
引路弟子停在山脚下，指着杂草丛生的木屋道，“这便是听泉峰乙间，一共一到四号，房间外有标记，道友看着找就行了，还有就是听泉峰除山脚以外全是禁地设有禁制，道友切莫上山。”
*
沈珩之颔首，待引路弟子走后，他越看小屋越觉得熟悉……他捂住口鼻推门进去，那简朴的木门咯吱作响带起一阵灰尘，雪霁咳了两声便学着沈珩之的样子捂住口鼻，好奇地往里跑去，逛了一圈后跑到了井边，捡起一把竹剑，这剑和她等高，雪霁吃力举起，重心不稳被带着向前栽磕上井沿。
沈珩之眼疾手快地拎起她的后领，视线落在竹剑上。
靠近剑柄处有一刻字——“光”
那是扶光初修剑道时他做的竹剑，只此一把。
扶光修习刻苦，像这样的竹剑磕断的不知凡几，他以为他削的那把早已归于尘土了。
沈珩之将剑拿过来在手里掂量，随即挥舞挽出剑花，锋利的剑意洗刷竹剑，落灰斑驳的竹剑刹那翻新，剑身如虹光彩夺目。
“好棒！”雪霁双眼亮晶晶的鼓掌，拉住沈珩之的袖袍，“给我，师哥给我吧。”
沈珩之指腹轻轻抚过剑身上的“光”字，将剑反扣在身后，哄道，“这把剑是木屋主人的，雪霁要我另外给你做好吗？我们不拿别人的东西。”
雪霁囫囵点头，自己去院子里找其他乐子，沈珩之将剑身放回原处，叹了口气。
干涸的记忆重新浮现，没想到他来师门一趟竟住进了扶光以前的小院里。
缘分这种东西真是不讲道理，沈珩之心里一坠，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和李扶光拢在一起，他能躲到何时呢？
似乎李扶光下一秒出现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奇怪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相见不相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