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芣苢夭夭

9、第 9 章

　　林颖晖把车停在了百货楼的停车场，这里有一家全市最大的新华书店，他记得这里可以买到从学前教育到大学的教材，初高中课本一定也有。他自己之前的课本都还在郊区的平层里放着落灰，开车去拿不是什么难事儿，但是他那个时候的教材跟现在的已经有点不一样了。
　　在停车场没有下车，而是伸手拿了副驾驶的书翻看起来，书皮被压的很平整，看上去主人是细心对待的，但书皮还是有破损后修补的痕迹，像是被撕开后再重新拼贴起来的。真不能想象被这样针对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为什么就没人站出来保护他呢？但凡有人爱护他保护他，就不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吧。学校这样的小团体会自成一种社会风气，简直就像是一个浓缩的社会。官二代富二代成绩好的高材生无疑是最上等的，其次是有关系的，无论是父母的关系还是自己的关系，然后是普通学生，最后是被排挤的群体……各个阶级的人相互怜爱，又恨不得踩着朋友的尸体往上爬，造成一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看似圆滑处事实则背后骂娘的局面。
　　如果说练习册还算收敛的话，那么课本就算是正常对待，作业本就是肆意妄为信手涂抹了，书页间的“下定义”类的判语，可比文言句式中的“判断句”肯定得多，抛去露骨的描述、性行为和□□官以及问候姑婶叔伯的句读，剩下的引经据典大概就是“没人爱。你为什么不去死。长那样就是给人玩弄的……”诚然林颖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且此时此刻也没有什么身体不适腹中饥饿疲乏劳累这样的生理因素影响，但他还是感受到了恼怒，就好像是下一秒就要手刃仇人的状态。
　　压抑着内心的怒火，把受到过穆勒精心修补学习资料摆好，捏了捏眉心，深呼吸了一口，长叹出声。第一次觉得真的有事是有心无力的。林颖晖这时真的很想找点什么刺激，只要看起来不太傻就行，比如现在假装自己被绑架了，给穆勒打勒索电话，看他急急忙忙出来找，结果带他吃个晚饭逛个游乐场，再送他一大堆礼物，无论是游戏机，奢侈品还是书籍，旅游签证，都立刻安排。他被自己的念头都乐了，并暗暗下决心，刨去脑子抽风的绑架那一段，剩下的都带他一一实现。很少有过这种感觉，但是一想到这个小孩，一想到自己能对他好，一想到自己将要集全世界宠爱与他一身的感觉，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起身下车上楼，跟营业员交流需要用的东西，打包，搬进车里放在后排座位上，一气呵成。时间已经不早了，六点多，小孩应该饿了吧，给他带点好吃的回去。
　　于是当林颖晖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穆勒在沙发上裹着毯子，团成小小的一团，就好像外卖盒子里的各种口味的大福（雪媚娘）。他一个胳膊环保住膝盖，大小腿全部折叠在胸前，毯子边也在脖子下面，只漏出来一张小脸儿，眼睫发梢鼻尖眼角，五官犹如工笔丹青，静息如画，灵动留情。
　　穆勒在家里真的没想闲着，但真的很累在这个地方睡的很香，甚至比那个长年只有他一个人的家，要安心的多，也睡的更好。一个人在这儿的时候，他拿自己的脚丈量了每一块地砖，翻看了每一处有中文标识的地方，翻出了所有的零碎但是必要的东西，比如梳子、纸笔、镜子、指甲刀……以及，哪儿有插座，哪儿用来干嘛，家里有什么好用确不起眼的小东西。发现了很多有趣的又实用的东西，也让他觉得这儿住起来越来越舒适。
　　真是的，这里才算是家啊。穆勒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心里想。一句话没想完就睡着了。其实前一晚并没有睡的很好，因为换了地方的原因，大概再过两天就能真的住惯了。在那之前，要像倒时差一样倒一倒睡眠习惯。
　　他睡觉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把自己蜷缩起来，把最柔软的小肚子藏起来。有时候甚至会抱住腿，这种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举动，就像是特种兵在睡觉时也紧绷的神经，穆勒觉特别浅，但是毕竟还是个孩子，林颖晖觉得如果白天特别累的话，晚上穆勒的睡眠质量应该会大大提高。他想慢慢让穆勒改变，不管穆勒的父母曾经灌输过他什么认知，他希望让穆勒在潜意识里就明白：他现在在城市，并没有多么的危险，他只要像其他孩子一样，安稳的学习和成长。做一个普通人，有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这么自在的长大，将一切不想回忆的过去函封。
　　“醒了？”林颖晖问。或许是屋内的灯光，又或许是自然醒，穆勒慢慢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的适应光线，然后展开身体侧躺在沙发上发呆。过了好久，穆勒才哼唧着发出一个单音：“嗯。”
　　穆勒小奶娃自己都还没意识到，有时候他睡的半醒不醒的时候，会无意识的哼唧，越是睡得好，越会这么做。林颖晖能发现，但是他一直都没说，他们也不过只相处了两天而已。
　　“起来吃点东西，晚上再睡，要不然睡不着了。”林颖晖需要一个书桌，他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想着，“我给你买了好吃的，在吧台放着，自己去吃，我把东西整一下就过去。”
　　林颖晖整理的是超市买来的东西，书本还在车上，新的旧的都是，他并不准备把旧的拿回来，他准备自己看看然后放到郊区平层的家里。新的就过两天，买回来书桌再整理。
　　“我想出去转转。”刚刚从沙发上坐起来的穆勒拽了一下睡衣说。
　　林颖晖：“想去哪儿？”
　　穆勒：“不知道，附近转转吧。”说着伸手拿桌子上的蜂蜜水喝。
　　林颖晖：“乖，先去吃东西，吃完我们再出去。”
　　喝完蜂蜜水的穆勒精神了很多，他深呼吸了一下，踢拉着拖鞋往厨房小吧台走去，绕过茶几后伸手环着腰抱了一下他的哥哥。哥哥手里还拿着个新买的马克杯，看小孩儿如此举动，就低头在小孩儿柔软的头发上轻吻了一下，然后把杯子凑到他面前，问他喜不喜欢。穆勒看了眼杯子点了点头，然后直接拿过杯子就要去倒水。林颖晖拽着小孩的后脖领子把人拽了回来，穆勒连跳了好几下才稳住重心。穆勒就看着拿在手里的杯子又被林颖晖拿了过去，脸上浮现一丝疑惑。
　　林颖晖：“等会再用，我给你刷刷。”
　　穆勒：“我自己来，我现在就想用。”
　　林颖晖：“好吧，袖子捋起来。”
　　穆勒穿着拖鞋，哒哒哒哒哒的小跑到厨房，用饮水机里的热水烫了一下杯子，在水池里倒掉。然后以同样的步伐，哒哒哒哒哒的跑到茶几旁，把玻璃杯里的蜂蜜水倒到马克杯里，然后然后拿着两个被子漫步走向吧台。马克杯放在了吃的旁边，绕过吧台洗了杯子然后放进了储物柜。最后在吧台边坐下。
　　“这个抹茶的好好吃！”穆勒星星眼看向哥哥。
　　林颖晖：“嗯，还有别的味儿的，你不对芒果过敏吧？”
　　穆勒：“不过敏，我到现在好像都没发现什么过敏原。”
　　林颖晖：“那就行，有好多口味，你都尝尝。”
　　穆勒：“你也快过来吃。”
　　林颖晖：“好，我这就收拾完了。”
　　放好最后一样东西，林颖晖把购物袋叠起来放在了鞋柜旁边。然后一块坐到吧台边，想了想，又去茶几边拿来了自己的马克杯。穆勒已经把自己的小肚子塞的满满的了，一口道一个好吃。
　　林颖晖：“喜欢哪个味道？”
　　穆勒：“抹茶！抹茶大福太棒了！巧克力的也不错，我也很喜欢草莓的，都好好吃。”
　　林颖晖一笑：“喜欢就好。要不要准备出门？”然后就看着穆勒雀跃着哒哒到楼上换衣服。他自己实在是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个，就把剩下的放进了冰箱，自己到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索性拿了手机钥匙，在门口换鞋，等着穆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