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蛇说》柔千小舞

3、第三章

　　白谦看到今天白天下了一场雨以后，一条小白色随着雨水连滚带爬的到了自己的池塘里，还惊吓了一群小花妖。

　　那是一条漂亮的小白蛇，有细致的灵片和美丽的眼睛，白的就像冬日的雪一样纯净，他看见他在水里开心的游泳。他摸了摸下巴，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美丽的小妖精赶出去。白谦的池塘里是没有妖精的，那种妖精总是带着一种有腥味的妖气，他不喜欢，不过这条小蛇没有妖气，反而有种天界特有的仙气，虽然少的可怜。

　　所以这就难办了。

　　没有妖气的妖精是没有的，除非是一些神仙养的，要养成这样的妖精得浪费多少灵丹妙药，白谦的兄长养过，据说赔上了血本。于是白谦看着那条漂亮的小白蛇，想着那应该是别人的宠物。

　　他一向是有礼貌的孩子，所以就没有把白小洛赶出去，倒是逗着他玩。白谦看他贪恋这里的灵气，想要在这里修行，于是又念书又吃东西的，想着气气这个小东西。

　　白谦住在池塘边，本来是有个老仆照顾的，但是那位老仆临时有事，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所以白谦一个人住在这里。他虽然手里拿着书，但是想起了那只美丽的小妖精在水里看着他，又气又委屈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在白谦的手边放着几块点心，这是准备明天早上给白小洛吃，然后套套交情，问出他的情况后把他送回去，这里虽好，总不及他主人对他的好。想到这里，白谦又觉得有些可惜，才刚来的漂亮妖精，又得送回去。

　　他想到这里，便向外面的池塘望了望，一片漆黑，现在萤火虫还未出现，所以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一阵阴冷的风被送进白谦的房间里，让白谦挑了挑眉，心里暗自好笑，但是表面上也不表现出来，只是打了一个呵欠：“哎呀，这么晚了，我也该睡了。”说着合上书，走到窗户边准备关窗。

　　他刚往窗户边看了一眼，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轻巧又迅速的过去了。如果真的一个人类住在这样的地方，难免是要害怕的。

　　白小洛听到走向窗子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知道自己计划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不由得在墙根暗笑，心想，本少爷不发威，你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哼，当我面吃桂花千层糕，我让你晚上怕得全部都吐出来。

　　只是一会儿功夫，脚步声又响起来，往窗户方向走来，想事那书生认为自己刚才是一时眼花，只当没那个白影，想到这里白小洛又笑了。

　　他抬头，看到那个书生白皙的手伸出来，想要关窗，白小洛连忙念起咒语。顿时飞沙走石，风起来吹得周围的树叶哗哗的响，书生可能有些惊讶，那只白皙的手就没有收回去。

　　白小洛一看正是时候，再次念动咒语，原本只有杯口那么大的身体，一下子涨大了十倍，变成了大水缸那么粗的身体，长度自然也增加了十倍。白小洛得意地抬头，准备张开血盆大口，吓吓这个书呆子。

　　白小洛正要这样做呢，正在嘴巴要张不张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副更为可怕的景象。

　　原本应该是那个书呆子该呆的地方却出现了一条比现在的白小洛更大的蛇，一张开口，白小洛都能看到里面白森森的牙，而且凭白小洛对法术的认识，这绝对不是法术变化出来的！

　　这样的嘴才能称为血盆大口啊，白小洛来不及想什么，转身游到了水里，变回了真身缩在水草里，身体兀自发抖，暗道，要不是自己跑的快，估计这会已经在那条大蛇的肚子里了。

　　他刚想到这里，忽然池子里的水翻动了起来，他咬住水草才没被冲开。

　　白小洛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晚上的情景。

　　今天正是满月，月光洒进池塘，把原本就水浅的池塘照了个透亮，落在细腻的沙子上格外的漂亮，但是这种漂亮却比不上眼前的景象。

　　白小洛觉得天界很美，那里的景色有种别致到你说不出来的美。无论是花朵还是嫩草都被停格在了生命中最美丽的那一刻，弯曲成最美的姿态。那是美丽的，无论是瑶池里像落雪一样飘飞的琼花，还是莲花池里对着露水盛装打扮的莲花，那都是美丽的，只是白小洛今天却发觉，天上地下，他这次看到了最美的景象。

　　水里一片翻腾，但是池水并没有因此变得浑浊。白小洛看到一条巨大的白蛇在水里游过。月光如练，温柔得洒在那条蛇的鳞片上，居然显现出一种柔和的珍珠色，反射出更加静谧的月光。

　　白小洛躲在水草里，没想到书生竟然也是一条蛇，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羡慕。他一定修炼了很多年，他想，看着那条银蛇在水底游过，不知道是不是寻他来了。白小洛感觉到一种窒息的感觉，仿佛整个池底都被这条漂亮的蛇照亮了，仿佛几百个夜明珠绽放出的光华，不刺眼却极其柔和。

　　只不过……白小洛有些可惜的看着那条白蛇游过去，虽然很漂亮，但是没想到竟然是一条有角的四脚蛇。

　　白小洛不知道四脚蛇长的什么样，但是听瑶月提起过，这个世界上还有长着四条腿的蛇，那时候白小洛鄙夷的撇撇嘴，有脚的蛇多奇怪啊。

　　现在看到这条白蛇，完全符合白小洛心目中的四脚蛇的印象，不过，瑶月倒没有说四脚蛇头顶上有没有一对角。那是一对很漂亮的角，看上去比象牙更白，更坚硬，让这条白色的四脚蛇看起来威风凛凛。四只脚看上去非但不碍事，竟然还显现出一种威严，似乎是一般蛇类不具备的。

　　从鄙夷四脚蛇到羡慕，白小洛暗骂自己没出息。

　　因为白小洛没有妖气，他觉得对方不会找到自己，但是还是害怕得身体发抖。天下的妖是一样的，希望得到力量又害怕它，欺软怕硬，报应不爽，这句话在白小洛身上倒是体现的很生动。

　　白小洛咬着水草，安静的看那条白色的四脚蛇游走，终于放下心来，却发现自己的嘴咬得都麻了。随即他又安慰自己，终于是走了，人类总说“人不可貌相”，看起来这话是不错的。

　　因为对方修为太高，白小洛都没发现对方其实不是人类，想想那个爪子和角，挨上一下就是伤筋断骨一百天，要是撞一下，保不准小命就没了。

　　所以接下来几天白小洛都不敢扶到水面上来。

　　白谦对着那池平静无波的池水，皱了皱眉，他原来是想和白小洛开个玩笑，没想到真把他给吓到里，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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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白谦还是没有看到白小洛，心里有些不安，恰好老仆也回来了，做了点点心，白谦把它们拿过来，一个个放在盘子里，然后放在水边。

　　白小洛在水里饿惨了，想吃东西吧，水里的都是活物，吃不得，吃了损修行，想浮上去找点东西吃吧，又害怕白谦，连着几日躲在水底，肚子抗议着，白小洛就差点去啃水底的泥巴了。

　　他又想起瑶池了，莲花姐姐会送好吃的莲子给它，瑶月也会带点心给他吃，就算没有他们给，瑶池里到处是吃的，只怕没人吃，倒不怕有人饿着。白小洛何时受过这样的苦，他不禁又想掉眼泪。

　　有几片桃花落在水里沉了下去，缓缓得飘到白小洛面前，白小洛一口咬住，有草木的清香和桃花特有的香味。他委屈的吐掉，在水底游了一会，壮着胆子浮了上去。

　　夏天还没到，池塘上有些小浮萍，白小洛就顶着一片最大的浮萍慢慢的往岸边挪，活像打野战，一路东张西望。

　　这次，他没有听到书生念书，空气里倒是弥漫着一种点心的香甜味。白小洛不禁吞了口口水，身不由己的跟着那股香味向岸边游去。

　　那碟点心就放在池塘边一块石头上，碟子是细致的白瓷，上面的点心是桃花酥。白色的桃花酥上有几点粉红，是把花瓣揉在了里面，这时候风吹过来，送来几片桃花，落在盘子里，映着白瓷，别样的雅致和……引人食欲。

　　白小洛头顶着浮萍，在池子里游来游去，东张西望得看看周围有没有人。

　　白谦在窗子后看的发笑，嘴角不由地向上翘起，身后的老仆给他沏上一壶香茶，就去忙别的了。

　　一直到下午，那条小白蛇才游过来叼了一块潜到水底去了。

　　白谦笑了笑，转身坐回书桌边继续看书，绿茶幽香，诗文回味悠长。

　　傍晚的时候，白谦去收盘子，白色的瓷盘上，只有几瓣桃花，被夕阳照的别样的妖娆。他望向池塘，还是一池静谧，偶尔有几尾鱼在水面下转转，不见那条可爱的小白蛇。

　　白谦只是把盘子收回来，关上房门继续看书。

　　白小洛躺在水底，吃饱喝足了，觉得无比惬意，这下觉得那些恼人的读书声也不那么讨厌了。

　　一连几天，白谦都放了各式的点心在池塘边，收盘子的时候桃花在里面，白小洛也渐渐的不再顶着浮萍来了，大大方方的，好像那点心就是他应得的。

　　随着这里的桃花开得灿烂，连池塘都映出醉人的红色。

　　这天白谦去收盘子的时候，看到那条小白蛇竟然还在。

　　夕阳西下，白谦好笑得看着它。

　　白小洛已经睡着了，他的头在盘子里，半截身体还在水里，嘴里咬着半块糕，正睡得天昏地暗。

　　夕阳照在细腻的蛇鳞上，映出一种可爱的珍珠色，白谦算了算，虽然这条小白蛇活了不少年月，但是还没有修成人形。

　　他弯腰下去，一只手拎住白小洛，另一只手拿起盘子。

　　白小洛被忽然的动作惊吓到，发现自己竟然在盘子里睡着了，而且还被白谦捏在手里。他直觉得想跑，但是七寸被白谦捏住，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委屈的吐着信子，让白谦抓着，黑色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对上白谦的眼睛，终于口吐人言：“你……你抓我干什么？”

　　白谦笑着看着他，这是一条胆子很小的蛇，以前养他的人必然对他宠爱无比。

　　白谦不是一个恃强凌弱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但是看到这条小蛇，就是想欺负他：“你吃了我的点心，所以我要拿你做……蛇羹。”

　　白小洛别提心里有多后悔了，急的要掉下眼泪来。

　　白谦还在那里说：“你说你身上一点妖气也没有，必然吃过许多奇珍异草，灵芝人参也是少不了的，吃了你，少说也能增进三四百年的功力。”

　　白小洛急急道：“可、可是我们是同类啊……”

　　“同类？”白谦有些惊讶得看着白小洛，他遇上不少说和他沾亲带故的水族，但是正眼都没瞧他们一眼，这个小白蛇居然也说是他的同类。

　　“对啊，”白小洛急忙分辩，“你是四脚蛇，所以也是蛇啊……总算是同类的吧……？”

　　白谦差点笑喷出来，自己明明是一条白龙，偏偏被这条小蛇说成了一条四脚蛇。肚子里都笑抽筋了，却偏偏把脸扳起来：“我怎么和你成同类了，我有四条腿，你有吗？”

　　白小洛委屈极了，虽然瑶月没有告诉他没脚的蛇和有脚的蛇算不算同类，可是既然都带了一个蛇字，那应该算是同类了。就像地上的鸡和飞在天空中的鸟，那都是同类，同受凤凰管。

　　白谦一手拎着他，一手端着盘子。

　　老仆给他打开门，白谦把盘子递给他：“等下拿点点心过来。”

　　老仆接了盘子走开了。

　　白小洛虽然现在有些害怕，但是还是打量了一下房间。

　　这些房子外面看着有些破旧，里面倒是别样的雅致，虽然比不上天界的玉宇琼楼，但是自有一派儒雅的风气。

　　这间屋是卧室，漂亮的帘幔一直垂到地上，镂空的挡板将房间格成了里间和外间。

　　外面是书房的样子，桌子上有纸笔，一方墨色镇纸压着一张刚写好的字。书架上放满了书籍，白小洛匆匆扫了一眼，是各种经文。

　　白谦一直带着他走到里间的卧室。

　　白小洛有些惊讶这间房间的精致，虽然没有帝王家般的华丽，却比人间帝王家多了一份清雅。

　　这条四脚蛇还挺懂得享受，白小洛腹诽着，不过白谦的房间里并没有放着烧饭用的厨具，让他放心不少。

　　白谦用丝帕将白小洛擦干放在床上。白小洛怯怯得往床角缩，白谦也不去管他，伸手在空中一抓，凭空出现一本书。

　　白谦笑吟吟得将书的封面拿给白小洛看。白小洛不看还好，一看就看得魂飞魄散，好悬没昏过去，嘴一扁又要哭。

　　白谦笑着把书拿回来，深蓝色的封面上写着两个大字“蛇羹”。

　　白谦把书在手里翻了几页，然后看着白小洛说：“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白小洛缩在床的角落里不说话，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白谦站起来，伸手给床做了个结界，以防白小洛跑出去。

　　白小洛看到白谦已经离开了床，但是布下了结界，知道自己跑不掉，委屈得钻进柔软的被褥中。

　　白谦看着那条小蛇把头从被褥中露出来，一伸手居然变出一口锅子，下面的火正烧得正旺，发出噼啪的声音。刚才还空无一物的桌子上多出了许多调味碟，里面放着花椒、红枣、当归、枸杞、油盐酱醋等等。

　　白谦拿着那本“蛇羹”一边翻一遍拿调料锅子里扔：“姜片、陈皮、桂圆肉、香菇、冬笋、枸杞……配料还挺多的……”

　　里面的水本来就是开的，所以配料一放下去就有香味弥漫开来，连结界里面的白小洛都闻到了，但是一想到煮的是自己，就没那么好过了。

　　白谦转过头，朝白小洛一笑，盖上锅盖，走了过来坐在床边，白小洛躲到被子里去了。

　　白谦也不去抓他：“你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我就不吃你。”

　　被子里好一会没有动静，隔了好一会，白小洛才把头探出来问：“……你说真的吗？”

　　白谦点点头，笑得眼角弯弯，一个英俊的少年郎。

　　“我从天上来，是被他们赶下来的。”白小洛说到这里眼睛里渗出了眼泪，就好像眼睛里掩上了一层泪膜。

　　虽然白小洛只说了这么一句，白谦已经明白了。天界戒律森严，一步都错不得，这条小蛇看起来就是粗枝大叶，怎么能在天界不犯错？

　　看到白小洛的眼泪冒出来，又落进被子里，被柔软的被面吸收，没由来得一阵心疼。

　　白谦轻轻掀开被子，白小洛向里面缩了缩身体，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他能在白小洛身上看到隐约的伤疤，虽然已经很淡很淡了，但是依稀能看到那时候杖刑的痕迹。天界的人是从来不会手软的，严厉无情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明哲保身有之，而真正慈悲怜悯者少之。

　　“既然这样，就不要回去了。”白谦柔声说，轻轻抚摸白小洛的身体。

　　白小洛畏缩得往里面躲，但是白谦的抚摸很舒服，于是白小洛就躺在那里任白谦抚摸，大不了被做成蛇羹。

　　“这里灵气充沛，你可以一直留在这里。”白谦又说。

　　白小洛却说：“可是，我想回去，我在那里出生，小月亮也在那里。”

　　“小月亮？”

　　“是我的朋友，”白小洛怀念地说，“我一出生她就在莲花池里看到了我，我们总在一起玩。”

　　“真好，有个不错的朋友呢。”白谦笑着说。

　　白小洛点点头：“我想修炼了回去，也许娘娘气过一阵就没事了……”他漂亮的眼睛看着白谦，好像在等白谦的赞同。

　　白谦只得点点头。

　　白小洛松了一口气，想着只要自己好好修炼，早晚可以回天界的，那时候瑶月也会很开心的。

　　过了一会，他又小心翼翼的开口：“……你，不会吃我了吧。”

　　白谦终于笑出声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笑那么开心了，等笑完以后，一甩手，锅子和那一桌的调料全都没有了。

　　这时候白小洛终于放下了心。

　　“你叫什么名字？”白谦又问。

　　“……小洛，白小洛。”白小洛讷讷的说。

　　“我叫白谦，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白谦笑着说，把白小洛从被子里抱起来。

　　白小洛顺势缠在他的手臂上，他不喜欢把肚皮露出来。

作者有话说

　　更完鸟~明天瓦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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