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有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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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夜幕降落，云霄如期为那位万年留级生补课时，仍然为白天发生的事心神不宁。
出于对自己的不信任，她无法断定那一瞬的感觉是真实，还是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虽然因为远离了发病源，且换了具躯壳，这一年多以来她精神状态无与伦比的好。但万事不能保证不是么？
“喂，你在想什么，那么认真？”
她的状态不佳连这个不聪明的留级生都感觉到了。云霄回过神来，低下头看向坐在书桌前的青少年，“我遇到些急事，可能要提前回去。”
“看病是吗？”那人自信满满地笑着，弯腰从椅背上挂着的外套里掏出一支软膏，“我今天回来的路上买了这个送给你。”
云霄伸手接过，简单扫了眼上面的成分和适用范围：用于治疗外伤，手术创伤，烧伤，疤痕疙瘩及硬皮病。
“谢谢你。”云霄点点头问道：“多少钱？”
“不要钱，你没收我钱。”雷欧力故作帅气地朝她挤挤眼睛。
在他的想法中女孩子没有不爱漂亮美丽的，肯定是受了什么伤，自己这份礼物送得非常巧妙。
云霄再次颔首，语气淡淡，“那就奖励你多做两道题吧。”她清了清嗓子，甩开脑中杂念，正色道：“我的手下不许有笨蛋，我不能容忍我的失败，今天晚上你今天把高中数学全部学会。”
雷欧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心里一阵懊悔、恐惧。
他就不应该问，何苦来受几何的折磨？
“恶魔。”雷欧力小声骂道，低下头在练习本上刷刷计算起来。
云霄拿起教材书坐到一旁翻看。
她需要从这个留级生身上吸取经验，以后遇到天分不佳的孩子才知道怎么教育。
时间飞逝而过，直到天际泛起一线孤白，带着冷意和湿气的朦朦晨光从窗口斜斜照射进来，雷欧力才丢下笔舒展手臂，敲击酸痛不已的腰椎，转动僵硬的脖子，“你看看，我感觉我已经把握到要点了。”
云霄闻言渡步过去，捡起桌上的习题本扫了眼解题过程，眉头微皱，“数学是一门精简的美，过程太一板一眼了，有更简略的方式。”
她顿了顿，想到实际情况，语气放缓了许多，“不过这样也不算错，我听说有些阅卷官就喜欢一板一眼的方式，认为这是基础牢固、听从教导的表现。你天资不好，勤加练习，兴许能得到这部分人的喜爱。”
雷欧力当即不满道：“谁天资不好了？！我在同学中算聪明了，是你太妖怪了！”
云霄好笑地摇头，不置可否。
“不论怎么说，至少你会的现在勉强够用了。”云霄放下本子回到自己待的那一边桌椅，拿起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练习本递出。
“这是我推测可能有难度的部分，需要掌握的要点和解题思路，以及几道练习题和答案都写进了这里，不明白的话往后翻翻例题，例题旁边每得一步都详细阐述了为什么要这么做。照着抄也该学会了。”
比起说的不够仔细，真正让她感到为难的是，她分不清对这位留级生来说什么是难、什么是易，在她看来全都是一眼可得的内容。
难道计算2+3会比计算1+1复杂吗？
雷欧力心情复杂地接过那本薄薄的练习簿，随手翻了两眼，顿时眼花缭乱，急忙合上本子才止住晕眩。
“你今天就走吗？”雷欧力问道，既庆幸又不舍。虽然过程非常痛苦，但效果也很明显，以他的收入再想找一对一辅导就难了，他还想考大学，实现他的梦想呢。
“嗯，时间紧迫。”云霄恨不得现在就回到家里尝试找回那种状态。
孤证不立，如果最终能证明不是她精神出现了问题，而是机器中真的有那么一道意识，那么这个发现绝对足以震惊全世界，她的梦想也会变得唾手可得。
想到这里，云霄顿时心潮澎涌，用力拍了拍留级生的肩膀，离开房间，“再会了，好好学习。”
“等一下。”雷欧力追出去问道：“我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不是知恩不报的人，我叫——”
云霄抬起手臂做了个停止的动作，“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你只要不要把我说出来，早早忘了我，就算报答我了。”
说完云霄匆匆忙忙离开，不给他多话的机会。
在她的观念里，尽管只有短短两天，但教过笨蛋留级生且没让对方焕然一新，不仅算不上光荣，反而十分丢脸，如果被学界的同龄人知道，要被那群东西引为笑谈。
她丢不起这个人。
…………
返程的列车推开气流阻碍，稳稳停进站点，云霄拎着几套衣服迅速踏上月台，直奔出站口而去。
本想将新添的衣物都丢在那边不管，又担心上面有遗落的发丝、皮屑没清理干净，被人找到，顺利发现异样。
——尽管概率很低，但万一真有人感到好奇拿去化验呢？
踏上回家的计程车，云霄闭上眼睛，靠在汽车椅背上好好清了清脑袋。
等再实验几次后，她需要给金·富力士先生写一封邮件，无论是拜托对方寻找一位信得过的精神科医生，还是关于念能力的运用，这位似乎很有能量的先生都帮得上忙。
如果对方拒绝或没有回应，再想别的办法。毕竟她的状况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汽车停在郊外的小路上，云霄抬眸看向笼罩在夜幕中那座彷如鬼宅的废弃工厂，归心似箭，打开钱夹抽出几张明显多了的纸币递给司机，打开车门转眼就没了人影。
出租司机看看空空的后座，再看看手中的钱和不见人影的原野，忽地冷汗暴起，一脚油门踩下，频频回头张望。
刚打开院门，两道视线就朝她射来。
云霄停下脚步，看向坐在自家院子里的两个男人，一人苦大仇恨，一人笑容慈悲。
苦大仇人那人赤.裸着胳膊，白色的汗衫搭配一条肥大宽松的长裤，桌上放着一把映照寒光的短剑，相貌刚毅，身材高大健硕，目光凶狠地瞪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化身豺狼虎豹，把她生吞活撕。
慈悲笑容那人年纪更轻，穿着件普通的武夫长袍，身材较为瘦小，容貌普通却让人生不出戒备心。
倒是对有趣的组合。
云霄没什么表情的进入院中，“你们现在出去，我可以当没人来过。”
她确信自己不认识这对组合，只当做闯空门被撞见的悍匪。
凶恶那人握着短剑站起来，朝云霄一步步靠近，最终在距离十步的地方站定，“半年前，阿曼、捷夫、尼亚、奥弗利、莫兹德嘉……还有我一起登上岛屿。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他们每天都出现在我的梦里，我一直在想还能为他们做什么，直到你再次出现，跟那个男人离开。”
云霄仔细回想了一下时间，半年前指的应该是她和幻影旅团待在那座留存了她许多记忆碎片岛屿的时候，那个男人，指的应该是金？
“我终于想明白了！我能做的就是杀了所有活下来的人！从你开始，一个不留！”
云霄怔在原地。
这是什么逻辑？
所幸那个男人马上帮她解答了疑问，“凭什么我能得救！凭什么你能当救世主！凭什么活着的人能幸福快乐，凭什么死了的人什么都没有！”
“我终于明白了，我们全都不该活着，我们全都应该死在那场灾难中，只有死亡才是唯一的公正！”
“生者的笑容是对死者的嘲讽！我绝不允许我的同伴孤零零躺在地下！所以你必须死，再是其他人，全都必须死。”
那人杀气腾腾，云霄险些被刁钻的逻辑绕进去，一时都忘了大呼清白。扭头看向二人组中的另一位。
“你呢？你也这样想？”
云霄心底有些打鼓，总不能两个人都这么癫吧？这精神状态…跟这位一比，自己都算得上思路正常了。
好消息是面善的那位摇摇头悠然否认，坏消息是那位同样语出惊人。
“我和他不是一起的，只是目的相同。我要杀了你，以报答你在那座岛上救了我。”
云霄睁大眼睛，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杀我是报答？我谢谢你啊，用不着。”她指向门口，“滚出去。”
那人温和地笑道，好像长辈在看一位不懂事的孩子，“我在岛上做了一场很沉的梦，记下一些细节，回来后我和几位同样经历的朋友对照了下，认为梦中那些经历有部分来源于真实，其中可能性最高的就是放我们出去的你了。”
那人说道这里，温和如春风的笑容敛去，换上赤诚的悲痛，“梦境中那些痛苦的回忆，现在想起来仍然让我和那几位经历相似的朋友揪心难忍，所以我来杀你，赐予你无上解脱。”
“不用担心，你死后我会为你祷告，不会让你的魂魄四处流转，你下一生一定能幸福美满。”
云霄彻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脸踩到狗屎的彷徨委屈憋愤。
“我他妈……”难道她还要谢谢他？
“你们……”
一瞬间，想假装无辜，斥责他们认错人的云霄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声嘶力竭咆哮暴怒形象：“我去你们妈的，一对疯子！我赶着飞升，没空听你们胡扯！”
只要确认了机器存在意识，能将自己的大脑和机器的意识连接在一起，那么她所幻想的赛博化、外置大脑、机械飞升、机魂降临、机器自我觉醒等等等等，都有探索的可能，那个时候她将成为造物者，拥有那副她梦里幻想了千百遍的金属身躯。
和自己的愿望相比，这两个人不论是报恩还是报仇，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云霄双目猩红，被欲望野心填满，生存的欲念空前强烈。
“从我面前滚开，否则就去死！”
只有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死去，唯有此刻，她必须活着验证自己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有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