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Golden Key》向山

132、永恒的高塔

　　云霄放下手中的预言诗轻轻折好，看向库洛洛，惊讶他竟然悄然落泪。

　　明明脸上半点悲伤的痕迹都没有，眼泪却兀自下流。

　　“真有意思。”云霄甚至恶趣味地想去戳戳他的脸，看看是不是一具制作精妙的假人，“洛洛哥，你也会感到伤心吗？”

　　因为不论上面写了什么，都不至于用这种毫无感染力的哭来演戏，所以姑且认为他是认真的好了。

　　“云霄小姐把我当成什么奇特生物了吗？”库洛洛扬起淡淡的笑容，抬起手背擦干眼泪，看向对面的尼翁，赞美道：“你的占卜真厉害，真的很准。例如你写的第一行诗……”

　　尼翁闻言连忙摆手拒绝，“不行不行，我从来不看自己写的占卜诗，我觉得越是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人，占卜就越准。”

　　“原来如此。”库洛洛理解似的一笑，没有强求。随后尼翁借口要离开一下奔向了盥洗室。

　　在坐只剩下她和库洛洛两个人，便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云霄那页属于库洛洛的预言诗，“上面写了令人悲伤的消息吗？”

　　“小姐要和我交换预言吗？”

　　云霄兴致缺缺地靠在椅背上，“不用，我的预言很清楚，我要死了。”

　　库洛洛笑道：“我也是。”

　　云霄眉头微动，眼睛略微明亮了一点儿，正眼看向库洛洛，旋即绽开笑容，“真令人高兴，我们都要获得安眠了，真是大喜事，好久都没听到这么好的消息了。”

　　库洛洛道：“小姐不打算改变预言吗？”

　　“为什么？”云霄问道：“上面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哪有千日防范的道理？顺其自然好了，也许等死期真正到来就不想死了，那时再好好抵抗吧。”

　　她知道求生可能是很重要的事情，可就是提不起精神，因为self的数据既有备份又可以回传，它会花费许多时间从另一台机器上复生，而蜘蛛也配得上她的身价，所欠缺的只有蜘蛛非死不可的理由这一块拼图。

　　“没什么大不了的，洛洛哥，如果不能长生的话，活一天、活一年、活十年都是烟花一瞬，没什么了不起，多出的那点时间什么也看不到。”

　　库洛洛笑了几声，揶揄道：“我见过很多人都为了多活一会绞尽脑汁，在小姐这里全都不算数了。”

　　“那是因为我是个没有生活的虔诚科学家，虽然我整天玩，有人可能会忘了这件事，但我的灵魂一直没变。”

　　许多人活着的意义就是大家都活着、来都来了，诸如此类的理由，生不知为何，死不知因谁，她却不愿意成为那样的人。

　　云霄双手一摊，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我们生活在高速发展的时代，平常生活可能感受日新月异，然而真实情况是许多领域几十年都没有过大新闻了，科学发展很慢很慢，想要跨越一个大台阶动辄百年，普通人你看不到，我也看不到。”

　　就这样老死下去，即使活到100岁她也看不到想要的那个世界，所以self诞生后她就不那么重要了，作为自然人她的使命完成了大半，剩下的是另一个她的事，她要做的是引路加快时间。

　　然而“即使引导早已破碎，也必将成为王”，都一样的，有时候唯有相信自己才是唯一的魔法。

　　库洛洛问道：“小姐不想亲手推动它吗？”

　　“我在做啊，只是很慢而已。”

　　她的确有在做她想做的事，self的诞生是她自己想要成为机器的愿望，它的升级是不断强化这副机械身躯，然而换个方向说，也可以是创造一位无病无痛，至少可以稳定统治流星街百年的统治者。

　　流星街太需要稳定了，不稳定的政权拿到手也只能每天勾心斗角、缝缝补补，一次失误就可能让前面做的事付诸一炬，同时让本就脆弱的土地元气大伤，许久都不能恢复。

　　她到处投资不只是为了搭上时代快车当个富豪，捞钱只是必备手段之一，不是目的，目的是搭建产业链。

　　流星街的轻工业、轻武.器装备她随时都可以帮他们提升几级，她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工匠，甚至成为教育者，教导出成千上万工匠，但那又怎么样呢？她死了之后怎么办，流星街依然与世隔绝，依然自给能力薄弱，他们的生活看起来可能好了一点，但其实什么都没变，一场寒一场病就可以带走大量人口，何况还要提防某天现代战争蔓延到那边。

　　他们需要的不止是由外往内输血，还有自己造血的能力，搭建商路、架设内外沟通桥梁、提升轻工业、手工制造业发展，让流星街里面和外面的往来不再局限于个别能力者是第一步，而这一步就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极限压榨自己除了让自己累倒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她才需要阿尔法，需要马库斯，需要那位便宜哥哥，需要很多外面的人，他们都是将来用得上的人物。

　　所以她才有点讨厌旅团，因为随着他们到处胡闹，天天杀这个砍那个，连黑.道这条脆弱的供血线都可能断掉，让本就糟糕的环境雪上加霜，更加孤立无援。

　　他们或许是爱着流星街的，可是……

　　直到现在为止云霄依然愿意相信旅团对于流星街的初心是好的，只是方法过激了一点儿，未必就非死不可。

　　而库洛洛或许也是因为认可她是想对流星街好，两人这方面立场相同，加上成员的关系，态度才这么友善。

　　不过他的预言诗上怎么写的，看不出来凶手就坐在他对面吗？

　　云霄有些奇怪，却没有问出来。

　　等了一阵，尼翁从卫生间出来，而拍卖会也即将开场。

　　云霄借口说太累想要再坐一会儿和两人道了别，目送二人离去。

　　她是真的很心累，因此连那个女孩儿会怎么样都不想管了，反正那女孩更相信库洛洛，她坐在她身边想保护她反被戒备，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让她长点教训，知道漂亮的躯壳不足信也好。

　　喝完微微泛凉的咖啡，云霄坐了一阵，决定起身前去找西索，发动能力后忽地停住脚步。

　　拍卖会场在下方，库洛洛的标记为什么会在大楼顶部？

　　她仰头望向头顶的天花板，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犹豫了几秒，云霄决定先给西索发消息告知她和库洛洛见面的事，随后避开众人，起身前往色梅丽塔大楼最高层。

　　越往走人越稀少，最后一层干脆只能步行上去，台阶上淅淅沥沥滴着几滴猩红的血迹还未干透。

　　那个女孩死了？

　　有必要杀了她吗？云霄有些意外，却没有感到愤怒或诧异，蜘蛛就算随便杀人也很正常，如果他们不滥杀就不是A级犯罪团伙了，最重要的会来这里的，会念的女孩或许本身就不干净。

　　不一定是她自己，也可能是她的家人，总之不算十分凄惨。

　　顺着血滴标识的长路来到两扇关闭的大门前，云霄伸手推开大门，房门后是一间被清空的宽敞会议室，地上掉着几块被啃得七零八落的碎肉，从服装碎片看并不是那位会占卜的少女。

　　滴落的血迹蔓延到房间尽头一具被绑在椅子上的男性身上，排除绝的可能，从消失的气和伤口出血量看已经死了。

　　库洛洛站在敞开的落地窗边，灌进来的狂风吹起他的发丝和衣摆。

　　云霄踏进去问道：“下面吵起来了，你有头绪吗？”

　　库洛洛回望着他，念诵起那首预言诗。

　　“重要的日历撕下一页，

　　农历十一月的月亮凋零在沾血的火红之眼旁边。

　　锁链的天使追逐着剩余的月份，

　　还有虚假的卯月。

　　在身着丧服的乐团演奏之下，

　　被遗忘的月份将会被盛大地吊唁。

　　别开门，

　　门外踏进的是死神。”

　　库洛洛看着门外踏进的云霄问道：“小姐是那位死神吗？”

　　他本来以为能等到那位锁链手。

　　云霄眼神撇了撇地上那堆人体残骸和椅子上的人，“胡说什么呢，他们不是比我先进来吗？你怎么不问问。”她说完继续道：“还是刚刚那个问题，下面吵吵嚷嚷，你有头绪吗？”

　　下面冲天而起和火光和轰鸣的枪炮声，连站在最高处的大厦都能听见，她自然不可能无视。

　　库洛洛问道：“小姐相信死后还有另一个世界吗？”

　　“相信。”云霄毫不犹豫地回答：“这里就是地狱，我一生作恶多端终于下地狱了。”

　　库洛洛张开嘴巴，停顿了下说道：“我相信灵魂的存在，所以死去的人最大的愿望，我必须帮他实现，旅团正在赶来大闹一场的路上。”

　　云霄道：“大闹一场指的是对帮派份子展开复仇吗？”

　　“吊唁。”

　　云霄不置可否，接着问道：“下一个问题，旅团现在的理念是什么？”

　　“我此前和你谈过关于流星街的问题，同时收集了一些你们的语言和行为数据，是否可以认为，你们想要守卫流星街，为它献上人生的初心已经改变？您未想过使它成为多数的一部分，而是想由幻影旅团，这份异常中的异常，将所谓“蜘蛛”的理念带到流星街以外的地方？”

　　“最好能席卷每一个想去的地方，永远传递下去，且不惜让自己也成为养料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