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的同居日常》拔丝米粒沙拉

4、饺子蘸料与咸鱼白饭

　　付卉卉早上起来，进到厨房就看见饭桌上扣放着的深盘。郑磊留了纸条，说自己怕万一交通堵塞，早走一会儿。付卉卉不禁失笑，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提前三个小时就走了！ 是赶飞机呢还是赶考呢？这还是以前那个总是从容淡定的郑磊吗？
　　付卉卉拿起扣着的深盘，下面盘子里叠放着切好的煎蛋卷，心型的！ 这是故意的吗？这是故意的吧？付卉卉觉得眼睛有点湿，她看着煎蛋卷发了一会儿呆，又拿手机拍了照，本来觉得不忍心吃，但是一旦开始吃就停不下来了。里面加了菠菜和胡萝卜，鲜香中带着甜。

　　蛋卷有点凉了，可是付卉卉心里感到阵阵暖意，想起他，想起他做饭时专注的神情。他把蛋卷做成心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付卉卉午休的时候在公园散步，竟然在草地上发现了一枚四叶草。 “这是郑磊心想事成的征兆。“ 她小心地把叶片包在纸巾里放回纸巾袋。

　　今天是周五，付卉卉按时下班。走上小径又看见了在路的那头儿等待的人。付卉卉难得地没有感受到内心挣斗，想来早上的心型煎蛋卷大概还是有一定收买力的。付卉卉发觉很多事情只要开了头，以后就是无障碍运行了。郑磊看着她走过来，就笑着向她伸出手，要接她的电脑包。她毫无抵抗地就缴了械。

　　“你面试还顺利吗？”

　　“嗯！” 郑磊点点头，举了举手里的相机：“今天天气不错，给你拍照？“

　　两个人商量着选好了背景，付卉卉走上草地，正准备摆姿势拍照，突然一只暴躁的大鹅冲她奔过来，吓得她掉头就跑，大鹅得胜还朝，付卉卉自我解嘲地哈哈大笑。郑磊本来想去救美，发现险情自我解除就赶紧行使摄像师职责。付卉卉走过来看自己在镜头里有多糗，却发现自己被拍得很可爱。蓝天白云绿草地，一袭粉裙的她正惬意地开怀大笑。

　　据说照片拍出来的就是摄影师眼中的对方，照片里美的，一定是摄影师觉得对方很美。照片里可爱的，一定是摄影师觉得对方可爱。付卉卉心里又酸又甜。

　　拍完照，付卉卉问郑磊晚饭有什么想法。没有计划的话，她准备请他吃西餐，以庆祝他面试结束。

　　“包饺子成吗？我东西都买好了。” 郑磊果然有备而来。
　　“啊，太好了！ 我也想吃自家包的饺子了！ 上次还是过年的时候跟同学一起包的呢！”

　　回到家，付卉卉先去换衣服卸妆，她进到厨房看见案板上的面团，惊呆了！ 竟然是从面粉开始的手工水饺！

　　郑磊看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表情，就调侃地说: “你要是觉得擀皮儿太原始的话，肉馅是买的。 ” 他正用力地搅拌着肉馅，肉馅被打得油亮黏滑，香气扑鼻。

　　“你太全能了！” 付卉卉由衷地赞美说。

　　两个人坐在饭桌旁包饺子，有说有笑的。付卉卉偶尔有些走神：所谓岁月静好也就是如此了吧。

　　他俩现在探讨的是饺子蘸料的问题。付卉卉的答案很原始：“饺子淡了蘸酱油，咸了蘸醋。”

　　郑磊被逗乐了：“那不咸不淡的话就什么都不用蘸了？”

　　“不咸不淡的话就蘸辣椒油，因为不咸不淡的就太平淡了，需要刺激。“ 付卉卉开启了忽悠模式。

　　“不咸不淡的太平淡，那咸了淡了本身不是就不平淡了吗？为什么还要调整咸淡？ “ 郑磊跟付卉卉抬杠从来没赢过，但是他屡败屡战，乐在其中。

　　“咸淡适中是最基本的需求，必须满足，否则没有基础进行更高层次的追求。“

　　“所谓更高层次的追求，就是辣椒油？”

　　“辣椒油是高层次追求里的基本款。向上的空间还有很大呢。我曾经在师兄家吃过一次十八种配料的饺子蘸料，特别好吃。我还要了配方呢！“

　　“你每天吃淡而无味的白水煮蛋，又念念不忘十八种配料的蘸料。这俩的矛盾你是怎么调和的？ ”郑磊故意挑衅，自己都忍不住好笑。

　　“ 这有何难！没听说过吗？有一家人特别穷买不起菜。他们把一条咸鱼吊在饭桌上空，下饭用，规矩是吃一口饭，看一眼咸鱼。弟弟发觉哥哥作弊就立马举报：‘哥哥连看了两眼咸鱼！‘爸爸说‘咸死他！‘”

　　郑磊正拿着面粉，笑得手抖，面粉沸沸扬扬地撒了半空。面粉落定的时候，两个人却都发现对方的注视。付卉卉装作是无意，伸手去拿饺子皮。郑磊却因为从她刚才的眼神里，感觉读到自己梦想已久的内容，内心感动欢喜，却也不免带着一丝委屈。

　　“你吃多少个？” 水开了，付卉卉站起来准备去煮饺子。

　　“二十个。”

　　“你是个好厨师，但是预算水平极待提高。我们包得太多啦！ 我最多吃十个！“ 付卉卉端起一托盘饺子。

　　“预算没失误。多包的冻起来，我走以后你慢慢吃。“

　　锅里的水大开着，蒸汽太冲，把人的眼泪都熏出来。

　　不过她的眼泪终究是错付了。说好的只吃十个二十个的呢？真正消耗量比自报的翻了一番都不止好吗？

　　也是没办法，实在太好吃了！ 郑磊自我辩解说自己本来不想多吃，看付卉卉吃得太香了所以自己也没忍住，付卉卉自然不会示弱，反击说你自己才是幕后真正大boss 好吗！ 买的饺子我从来没吃撑过！

　　管不住嘴，只能迈开腿了。他俩在河边绕着大草坪走圈儿。

　　草地上到处是三三两两或坐或卧的人。有几个女郎在拍热舞录像，其中一个总不合拍，惹来伙伴一阵阵哄笑，让付卉卉想起了自己，她的节奏感不是很强，当初新生表演，班里跳热舞，多亏郑磊给她开了很多次小灶才能上台。那时候的他还是个灵动少年，舞姿酷炫帅炸天。付卉卉想着，转头看了看身边高大英伟的青年，想象了一下他现在跳舞会是什么样子，突然觉得好笑。郑磊觉察到她注视的目光，侧头挑眉看向她，付卉卉微笑摇头不语，两人相视而笑。

　　他们沿着河边一路走一路聊，不想突然飘起雨来，很快还一发不可收拾。看看附近并没有躲雨之处，大家都四散奔跑，付卉卉喊着“打雷啦，下雨收衣服啦“ ，两个人大笑着一起跑回家去。

　　两只落汤鸡回到家，各自去整理。付卉卉洗完澡正在吹头发，看见弟弟的视频电话，就摁下免提，边做头发边跟他聊起来。付卉卉跟父母关系一般，但是跟弟弟十分亲近。付垚垚因为从小身体单薄，父母特别疼爱呵护，所以一直留在父母身边。他向往海角天涯，而人在海角天涯的付卉卉却渴念安宁生活，姐弟俩经常聊天，无话不说，好像如此就能通过体验对方的生活而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一样。也许因为是双胞胎，也许因为关系密切，姐弟俩偶尔有些心灵感应事件发生。他今天打电话就是因为自己这两天老有些莫名的感伤，他的女友格格温婉可爱，两人感情甜蜜稳定，所以他有些担心是自己是接收到了付卉卉的情绪讯号。

　　付卉卉正笑他脑洞太大，听见敲门声，她赶忙把头发整理了一下，然后走过去开门: “嗨，郑磊。“ 郑磊是来给她送姜茶的，说淋了雨，怕她着凉。她接过茶杯，谢过他，正要退回房间，听见付垚垚在电话里大声喊着郑磊的名字。

　　“是我弟，你们见过的。我们去厨房聊吧。” 付卉卉说。读大学的时候弟弟来学校看过她，在郑磊的宿舍借住过。那时候的付垚垚身材颀长却很单薄，因为羡慕郑磊的挺拔强健，回去后发奋健身，才有了现在的型男体格。家人都惊喜于他的变化，可是变化的诱因却鲜有人知，连付卉卉都不知情。 （说好的姐弟俩之间无话不说的呢？）

　　付卉卉把手机递给郑磊。两个人一起在厨房坐下。

　　付垚垚见到郑磊又惊又喜：“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跟卉卉在一起？”

　　郑磊简单说了一下经过。付垚垚开始问他的纽约印象，听说他只去了中央公园跟唐人街，就恨铁不成钢起来。付卉卉看他俩聊得起劲，就让他俩先聊着，自己回去把头发做完。她再次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聊完了。她坐下喝完了姜茶，跟郑磊道谢，回房间休息。

　　付卉卉不知道自家弟弟原来跟郑磊这么熟，她更不知道的是，郑磊能来到这里，弟弟算是幕后大推手了，不过估计连弟弟自己都不知道。

　　原来付垚垚把郑磊视为偶像，逢年过节都会问安问好，朋友圈点赞更是及时主动。但是在郑磊眼里，付垚垚就是一枚傻白甜而已，他明明跟付卉卉一样大，却心安理得地被她照顾着。在以后被付卉卉疏离，远离和最后抛离的日子里，郑磊每次看见付垚垚的名字都会因为想起跟他相关联的那个人而倍感刺痛，所以对于付垚垚，他一直持敬而远之的态度。但在最近的两年里，因为再也见不到付卉卉，也很少听到她的消息，郑磊感觉自己的世界变得灰暗，而付垚垚的每次问安问好点赞都像打开了一扇窗，让他因能看见远处的光亮而感到些安慰。去年他主动祝付垚垚生日快乐，付垚垚很开心，加上正有些醉意，就聊了很多，当然大多都是关于那个不在场的小寿星的。

　　付垚垚说，卉卉生下来就是健康宝宝，自己却比较单薄。母亲经常说是胎儿时候的卉卉抢走了弟弟的营养。别的宝宝健康聪明，都是父母的骄傲，而卉卉健康聪明，却成了父母的心头刺，似乎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掠夺了本来属于弟弟的那一份。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卉卉从小就懂得自我克制自我牺牲，把好东西都留给弟弟，似乎可以借此弥补自己在出生前犯下的过错。对她不公平？当然不公平！ 但是小孩子时候不懂啊。 幸好姐弟俩感情很好，算是有点补偿。中学时期的男朋友？哪有的事儿！ 她小心翼翼都可能被父母挑剔指责，怎么可能闹早恋让父母不悦！ 她说自己被同学推举做班长了，闹绯闻不利于工作，所以编造了一个男朋友用来挡桃花而已。

　　郑磊听着，感觉自己的世界忽明忽暗，最后终于大亮了，却也开始下起雨来。

　　那次谈话后不久，郑磊就开始准备出国考试。妈妈知道了他的计划以后长叹不已：我跟安娜雅当初费了多大的心思，终于把她给赶走了，结果最后你竟要飘洋过海地贴上去！ 罢了罢了，儿大不由娘！ 郑磊这才知道她们在自己背后原来有过那么多的小动作。他人生第一次跟妈妈大吼了一场。郑磊妈妈看儿子像个受伤的小豹子一样红着眼睛冲自己大叫大嚷，既心疼又委屈，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难道还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