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看看我》叩殳白

13、C12

　　窗外寒风呼啸了一夜，早晨起来降温了。
　　祁东野从宿舍去教室，一路上风凉得像刀子，走了不到50米，他果断转身回去添外套，那么一耽搁，再出来的时候就刚好碰见起晚的唐筝筝。

　　那人还挺惜命，穿得很厚，远远看去像个会走路的粽子。
　　走近再看，还是个顶着黑眼圈的粽子，不用猜，肯定是昨晚兴奋得一夜没睡，祁东野正要打招呼，唐筝筝已经狂奔过来一把抓住他：“好同桌，我请你吃饭！”

　　多亏他同意把手机借给她，不然她肯定要错失跟人换票的机会。
　　抱着这样的想法，唐筝筝坚持要请祁东野吃顿早饭，祁东野说“我不爱吃早饭”，唐筝筝说：“不，你爱吃。”

　　祁东野被她生拉硬扯拽进食堂，觉得自己像个被人强掳的良家妇女。
　　良家妇女坐在餐桌边，注视着唐筝筝跑去窗口刷校园卡，然后给他端来小笼包、茶叶蛋和八宝粥。
　　然而早自习六点四十开始，那时候已经快六点半。祁东野边剥鸡蛋壳边看表，一顿饭吃得很焦虑，唐筝筝这爱迟到的习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他把鸡蛋吞进嘴里又去喝粥，八宝粥很烫，祁东野一噎，差点被那鸡蛋塞住喉咙。

　　一抬眼看见唐筝筝气定神闲地端着碗，祁东野纳闷：“你不怕烫？”
　　唐筝筝反应了一阵：“哦，我的是燕麦粥，比你的八宝粥出锅早一些。”
　　“早知道我也喝燕麦粥。”祁东野说。
　　“那不行的，燕麦粥里有牛奶，”唐筝筝摇头，“你不是乳糖不耐吗？所以我才给你买了八宝粥。为了等它出锅，我还多排了好一会队呢。”

　　祁东野一愣，眼睛还是本能地继续焦虑看时间，嘴里原本打算埋怨她的词却一个也蹦不出了。他认栽闭嘴，拿起勺子对着粥碗一个劲狂搅，把那粥半烫不烫地咽下去，然后在六点四十分跟唐筝筝一起冲进教室。

　　那天是英语早自习，英语老师坐在讲台上，教室里背单词声此起彼伏。
　　祁东野跑出一身汗，在那铺天盖地的单词里坐在座位上喘粗气，唐筝筝问：“吃早餐的感觉是不是很棒？”
　　他睨了她一眼：“再跟你吃饭我早晚要胃下垂。”

　　那周大考连考了三天，周末祁东野回家，找了只快递信封把演唱会门票装进去。
　　同城快递很快，第二天他在唐筝筝家给商林讲题，忽然听见门外有敲门声，唐筝筝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跑去开门，快递员便把那只信封从门缝里塞进来。

　　“祁东野！祁东野！”
　　唐筝筝举着两张门票在他面前扭来扭去，一个人跳出群魔乱舞的效果。
　　祁东野看着她咧到耳根的嘴：“高兴了？”
　　“高兴高兴！”唐筝筝说，“啊，对了，我还得赶紧把那两张看台票给他寄回去。这都已经12月了，别耽误他跟女朋友看演唱会……”

　　说着她翻过信封找地址，看到寄件地，唐筝筝歪头惊讶：“咦？这人也是振州的，这么巧呀。”
　　“跨年演唱会在振州，振州本地人抢票来看，这也很正常吧。”祁东野说。
　　“有道理。”唐筝筝若有所思点头，“不管了，我要去挑个好看一点的信封，还要给他送一点小礼物……”

　　她给一个有女朋友的陌生男性送什么礼物？祁东野眼皮一掀，没来得及出声，唐筝筝已经跑回卧室。
　　几分钟后，又看见她抱着信纸、丝带和彩色水笔跑出来，手里还有一沓祁寥的专辑小卡和明信片，她来到茶几边，把商林的小学奥数作业往旁边一推，然后就开始给「未命名用户03837936」写信。

　　祁东野伸长脖子偷看，唐筝筝抿着嘴唇，一字字认真写：
　　“亲爱的——”

　　亲爱的？她管一个男网友叫亲爱的？
　　祁东野瞪了瞪眼，唐筝筝继续写：“亲爱的好心人——”

　　哦，好心人啊。
　　祁东野平静下来。那好吧。

　　后来他又看了两行，好景不长，被发现了。唐筝筝一抬头撞上他眼睛，她大叫一声，横着胳膊捂住：“你不许看！”
　　祁东野淡淡回头：“谁稀罕看啊。”
　　反正他早晚也能收到。

　　祁东野随手拿起奥数书给商林讲题，讲题的功夫唐筝筝写了半页纸。等墨水晾干，她小心翼翼折起来，还精心挑选了几张小卡附赠。
　　祁东野问：“你自己都没几张，一下子送出去这么多，不心疼？”
　　“当然心疼啦，”唐筝筝装着信封说，“不过人家把内场票给了我，还不用补钱，我总得送点什么表示感谢吧。唉，其实也不是很值钱的东西，我又没有签名照……”

　　“你不是追星追了10年，都没要到他签名？”
　　“你以为要签名很容易呀，”唐筝筝说，“振州又不是什么大城市，祁寥不经常来，偶尔他有振州的行程，如果不是周末，我也没法去接机的。而且就算接机，粉丝太多了，我挤不到前面要签名，也就是远远看一眼……”

　　祁东野点点头，唐筝筝忽然一顿，语气很兴奋：“但是这次不一样了，这次我有了内场票！跨年夜我一定可以要到签名！”

　　祁东野忍不住笑了笑，适时敲门声响起，唐筝筝预约的上门取件到了。
　　快递员在门外等着，她手忙脚乱给那只信封做最后的装饰，茶几上手机振动，祁东野垂眼，看见屏幕显示通话来自“爸”。
　　他不动声色地看一眼唐筝筝，拿起手机朝阳台走去。

　　“什么事？”
　　“行程又改了，下周四不过去了。”祁寥说，“综艺推迟到圣诞节当天再录，录完就走，我让助理买了平安夜傍晚的机票到振州。那天要不要一起吃饭？”

　　祁东野退出通话界面打开日历，真不巧，平安夜是周日，傍晚他们得回学校上晚自习。
　　祁东野说：“不吃了，没时间。”
　　“晚自习可以请假嘛，”祁寥说，“录完这次综艺回庐城，紧接着26号就是新片发布会，27号傍晚品牌直播，28号还有两个广告要拍。29号再回庐城，跨年演唱会彩排，等演唱会结束我又要进组了。所以这次不见面的话，估计最近都见不……”

　　“等等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祁东野听得脑袋发懵。他又不是他助理，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我说了没时间，不去。”他又说一遍。
　　“可是我给你寄了两张内场票。”祁寥说。
　　“……”
　　“而且是内场最好的位置。”
　　“……”

　　其实跟刘广莲请假不算什么难事，祁东野复习得差不多了，也不差这一两节晚自习。
　　他只是觉得跟明星见面太麻烦，总要瞻前顾后紧张兮兮的，再说现在都12月了，快下雪了，天气太冷，他怕冷。
　　但是谁让他拿人手短，祁东野梗了半天，烦躁咬牙道：“知道了，我去还不行吗？”
　　祁寥在电话里笑，祁东野一顿，又说：“还有，上次你走的时候谁让你戴我帽子了？把它带来，还我。”

　　后来平安夜那晚气温骤降，祁东野戴着口罩缩在羽绒服里，像个小偷一样鬼鬼祟祟溜进祁寥的酒店。
　　窗外起风了，夜空飘着零星雪花，祁东野推开套房房门，看见长条桌上摆着牛排、蛋糕和蜡烛，白晓帆从厨房出来笑问他冷不冷，祁东野有些发愣：“是谁过生日？”

　　难道这是给他准备的惊喜？难怪祁寥非要他过来见面。
　　祁东野一时恍惚，猛然间还真记不起自己生日具体是哪天了，好像是在冬天，但是依稀记得好像是年初吧？他站在那里彷徨，祁寥走过来说：“我生日。”
　　祁东野：“……”
　　祁寥又问：“你不知道？”
　　“……”

　　果然，就不该自作多情。
　　祁东野脱了外套走到桌边，狠狠切一块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