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系之周（随笔）》周晚欲

41、许嵩 | 得此一见，惊鸿一面

　　一、

　　2009年我还在上小学，那年不知道刮起了哪门子风，一个叫SJM的韩国组合红遍中国，坐在我后座的女同学每天盯着MP4，对着MV里又唱又跳的男孩子尖叫。

　　我则伏在桌子上看安妮宝贝的《莲花》，为了躲避后座聒噪的尖叫声，也插了耳机在耳朵里，突然一句歌词呼啸碾过耳膜：“寻不到花的折翼枯叶蝶，永远也看不见凋谢。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读不懂塞北的荒野。”

　　那是我第一次听许嵩，晚风拂过雪落的声音，凉而不薄，是江南的雪。

　　那天晚上回到家后，我开始疯狂搜索这个男孩，我知道了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做Vae,有人说这个名字有特殊含义，“惟爱颖”，他有一个爱而不得的女孩。

　　他们说啊，他有很多歌都是为那个女孩子唱的。《安琪》，《你若成风》，还有那个“白发渔樵，老月青山，平平淡淡，值得珍贵”的《尘世美》。

　　讲真的，当年那个不过十字刚开头，情窦初开，又每天浸泡在言情小说里的我，简直被许嵩的故事戳到心揪在一团。

　　后来《灰色头像》问世，有人说这首歌也是许嵩写给女朋友的，他们在贴吧和□□空间解释，说“你灰色头像不会再跳动”表示许嵩爱的女孩已经去世了。
　　我为此难过了三天，到第四天的时候，忘记从哪里看到的辟谣，知道了那些故事是假的。

　　但我还是好久没缓过来，不是因为什么似是而非的故事，仅仅是因为我觉得他的歌里有忧伤，而我想让他快乐。
　　如果说当初的他是“非主流”，那么抱有这种心思的我，其实才是不折不扣的“非主流”。

　　没什么好遮掩的，毕竟我们都长大了。

　　二、

　　上初中的时候，许嵩更火了，谁没听过那一句“如果再看你一眼，是否还会有感觉”，谁就真是太太太OUT了。

　　但与此同时网络上其他歌手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什么汪苏泷，徐良，单色凌，小贱……如果课间十分钟在教室外的走廊站一会，肯定会听到有人问：“唉，最近汪苏泷新出的歌你听了没？”

　　然后对方肯定激动的表示“当然听了”，很可能还会反问一句“那徐良的歌你听了没”？

　　有一段时间“我结婚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哦”每天中午都会在教室响起，这时我便拿着4块钱买来的青春杂志跑到最后一排的窗户边，在厚厚的一摞课本和资料后边看边听歌。

　　当然是许嵩的歌。

　　“我在人间彷徨，寻不到你的天堂，东瓶西镜放恨不能遗忘”。
　　第一次听《清明雨上》的时候，我整整一周没有听过《自定义》这张专辑里的其他歌（尽管后来这张专辑里的其他歌我都快听烂了）。

　　然而直到初中快毕业，我才知道这一句歌词是何等的伤思：古代在长案上陈设物件，便是讲究“东瓶西镜”，祈求“终（钟）生（声）平（瓶）静（镜）”。

　　“庐州月光，洒在心上，月下的你不复当年模样，太多的伤，难诉衷肠，叹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一曲《庐州月》，一句纳兰性德，在很长很长时间里，我的世界中，都没有一轮月亮能如此朦胧而温柔。

　　“乘一叶扁舟，入景随风，望江畔渔火；转竹林深处，残碑小筑，僧侣时复诵”，很多很多年以后《南山忆》比不得其他几首歌火，但这歌里的意象，一直以来都如一颗被珍藏的梦，它永远不过时，永远不苍老，一直一直在那里。

　　寄君一曲南山忆，不问曲终人聚否。

　　“只盼归田卸甲，还能捧回你沏的茶；转世燕还故榻，为你衔来二月的花”。在所有的古风歌里，《半城烟沙》绝对是特别的，它的独特不在于这是一首悲歌，而是一种硝烟散尽白骨枯的悲怆和无可奈何。

　　三、

　　我真是爱极了他的歌，更是爱极了他的词。
　　但很长一段时间内，“喜欢许嵩”并不是一件可以拿出来炫耀的事情。

　　你要知道，偶像也是有鄙视链的。
　　彼时和许嵩挂钩的是谁？天王级别的周杰伦和网络上的一众歌手。对比前者，大家嗤之以鼻的讨伐许嵩，说他是想模仿天王，蹭天王热度。而把他划到网络歌手行列，喜欢他则是没品位，非主流。

　　但我知道，很多人的心里都偷偷装过他。

　　在某月某日，教室不知名的角落里忽然有个人哼唱“如今一个人听歌总是会觉得难过”时，班里平时那个总听欧美，鄙视网络歌手的男生忽然接上“幻听你在我的耳边轻轻诉说”。

　　一刹那，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连唱歌的男生都有点惊讶。然后过了两秒左右，“夜色多温柔，你有多爱我”就被唱出来。

　　那是我学生时代最温柔的场景之一，那一刻，我知道我爱的人，从没有让人失望过。

　　四、

　　高中时代开始，流量开花，韩流狂热，网络歌手们渐渐没有了热度。
　　许嵩向来是不争不抢的人，签约海蝶，歌曲不收费，几乎不上节目也不参加太多活动，一时之间如同隐居者。后来，粉丝们调侃，每天都在等一个医科大毕业立志当厨师的程序员出新专辑。

　　《山水之间》是时隔很久的作品，这时期其实他已经表明态度，“半生累，尽徒然，碑文完美有谁看，隐居山水之间誓与浮名散”。

　　这几年他的歌曲越来越“小众”，寓意颇深，表达的内容也越来越多。
　　《雅俗共赏》轻描淡写的唱“俗的无畏，雅的轻狂”，有人说是而立之年的自我嘲讽，亦有人讲是无所谓的回应嘲讽。

　　可什么是雅，什么又是俗？

　　早期写的《天使》，是他为汶川地震的孩子们写的，《全球变冷》是为小悦悦事件写的，《违章动物》是为城管暴力执法写的……
　　在18年的六一儿童节，许嵩发布《大千世界》，时长为4分15秒，对应4·15叙利亚炸弹袭击事件，在那场惨案中，有68名儿童丧生。

　　你看，其实谁都无法给他下定义。无论是哀愁孤寂的国风歌，还是朗朗上口带着一丝汽水甜的情歌，亦或是带有深刻寓意的曲子，以及如《拆东墙》那般的黑色幽默，《我乐意》那样的洒洒脱脱，都是他。

　　他是有小情爱，亦是有大格局的独立思考的音乐人。注：从词曲到编曲都一手包办的独立音乐人。

　　立如玉树，烟墨入怀，得此一见，惊鸿一面。
　　我想，他心中是有一方藩篱的，这使他在喧哗的闹市中，也能观山种菊。

　　不然为什么即使过了很多很多年，即使音乐市场一天一个样，他都能干干净净，一身落拓，他都能在疲惫与庸碌之间找到自我呢。

　　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

　　五、

　　刚才，歌单随机播放，一首熟悉的歌进入耳朵：

　　“关外野店烟火绝 客怎眠
　　寒来袖间谁来为我添两件
　　三四更雪风不减吹袭一夜
　　只是可怜 瘦马未得好歇
　　怅然入梦 梦几月醒几年
　　往事凄艳用情浅两手缘
　　鹧鸪清怨听得见 飞不回堂前
　　旧楹联红褪墨残谁来揭
　　我寻你千百度 日出到迟暮
　　一瓢江湖我沉浮
　　我寻你千百度 又一岁荣枯
　　你不在灯火阑珊处”

　　这首歌曾在我学生时代陪伴我很久。
　　那时候刚失恋，每天都听，所以时至今日再听到旋律，我都会为之一颤，想起往事。

　　然后我突然在回忆中清晰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和我一样，即使选秀频频，流量扎堆，千万个偶像却还是不如一个许嵩。
　　因为，许先生啊，真的代表着一段不可复制的时光。

　　他是我们的青春。

　　——周晚欲
　　2019-0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