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使的观察日记》库兰

80、范围

　　果然这样单独面对拉西格尔还是会有点压力的。卡普这么想，恶魔没什么表情，但只是看着他就让卡普感觉到了压迫感。
　　克里菲斯特肯定有一点m的属性，否则怎么会喜欢上拉西格尔这种家伙。卡普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我在克里菲斯特留下的笔记里找到一点他留下的灵魂的碎片。”卡普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东西展开。
　　那是一个透明的小瓶子，拉西格尔必须很努力的去探查里面脆弱的灵魂，才能感受到一点久违的来自克里菲斯特的魔力，那种熟悉感让恶魔沉默了很久。
　　“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克里菲斯特有绝对不想让维利知道的秘密。”卡普说，“我可以交给维利，但维利会把这片碎片交给母树，也许再过几万年或者几十万年，克里菲斯特还会回来……”
　　卡普注意到他说道几十万年时恶魔的瞳孔紧缩了一下，那绝对不是恶魔想要的，但只要克里菲斯特能回来，他们都可以等到那一天，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然而——
　　“那时间太长了，我知道恶魔一定有更好的办法。”
　　让他放弃维利来寻求自己的理由绝非这么简单，拉西格尔想，但现在更重要的不是探究卡普的目的。
　　“把它给我。”
　　“我不信任你，拉西格尔。”卡普很直白的说，“我知道我能来找你是因为克里菲斯特，但你究竟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我无法确定，我不敢把它交给你。”
　　“说你的条件。”如果对方没有考虑清楚就不会来找自己，还把这么重要的信息透露出来，这是他的筹码，一旦什么事进入谈判的环节，就是他的专长，天使在这方面天生比不上恶魔。
　　“这不是什么交易，拉西格尔。”卡普显然看出拉西格尔的想法，“我大可把它交给母树，让克里菲斯特在孤独里等待几万年，但我没有这么做，这是因为克里菲斯特对我也很重要，而你得向我证明你会照顾好他。”
　　回答卡普的是更加漫长的沉默。
　　拉西格尔把自己所有的魔力释放出来去靠近克里菲斯特的灵魂，他从未感觉到天使如此弱小，弱小的让他不知道要怎么去保护它。可是那灵魂的碎片却如此宁静，痛苦、孤独、悲伤，什么都没有。
　　拉西格尔想到他们还在人间的时候，克里菲斯特坐在海边看黎明升起，金色的日光落下来，笼罩着盛大的花一般的海面，黑色的海雾被驱散开，他们都不发一言。
　　拉西格尔从来不知道克里菲斯特在沉默时都在想些什么，更不用说照顾好他。
　　“我保证不了。”拉西格尔面对也许是克里菲斯特仅存的灵魂时没办法撒谎，以前的克里菲斯特不需要他照顾，他从来照顾不好谁，也没办法保证什么，可是恶魔的交易从来不是什么选择题，他想要什么不需要别人的同意，何况这里是萨里斯。
　　“但是你不能带走它。”
　　卡普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你找到了克里菲斯特却不能求助维利，因为你知道克里菲斯特为什么会失踪。”这很容易想明白，拉西格尔知道卡普留下了大量关于潘多拉的笔记，这些笔记是由卡普保存的，卡普一定是在笔记里发现了什么，从而找到了克里菲斯特的下落，也用他们重新封印了潘多拉。
　　但这些笔记不能被维利看到——拉西格尔看到卡普避开的视线，忽然找到了答案。
　　“因为第七天在神死后已经没有别的魔力可以封印潘多拉，如果不是维利，就只能是他。”拉西格尔很快想明白了原因，“克里菲斯特选择了自己，对吗？”
　　“你应该看看他的笔记的。”卡普说。
　　“魔界有一些办法可以修补灵魂，但它太小了，不管做什么都会伤害到它。”拉西格尔已经不在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可以等克里菲斯特回来听天使亲自讲给他听，他更关心怎么样才能找回克里菲斯特。
　　“虽然有机会靠它修复克里菲斯特的灵魂，但这并不是唯一的方法，它可以作为地图，帮我们找到完整的克里菲斯特。”卡普对恶魔的没耐心有些无奈，他想慢慢推进好让拉西格尔能够逐渐消化有些复杂的内容，显然他既高估了恶魔的耐心，也低估了恶魔的接受能力，“你应该比我更熟悉母海的运作原理，克里菲斯特那样的灵魂，绝对不会完全消失的。”
　　拉西格尔伸手拿过克里菲斯特的灵魂，一瞬间那种熟悉的魔力在它手心里小小的跳动了一下，从他的手心蔓延到其他地方。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想他留下这个并不是什么意外。”卡普不是麦尔或者艾蕾，会把所有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事已至此，他能做的已经差不多了，但在临走前，他仍然不忘叮嘱一声，“别让维利知道这件事。”
　　“他永远不会知道的。”拉西格尔说。

　　通常情况下，掉进母海的灵魂会被瞬间吞没，表面上看，就是立刻死去，就像现在这样，他们在哪里都找不到克里菲斯特，因为他已经消失，所以通过搜索魔力寻找他的下落自然会毫无收获。但还存在另一种可能，那个灵魂在穿越了母海后，重新回到魔界、人间或者天堂。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克里菲斯特的笔记是这样说的。”卡普说，“他应该花了不少时间去调查母海的真面目，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也许是因为他向来信任我。”
　　也许是因为他跟我吵架了。拉西格尔想。
　　“他给自己留了退路，克里菲斯特不是那种会做殊死一搏的天使。也许是觉得我熟悉这个世界的情况，他选择了我，但是……”
　　“但是你辜负了他。”拉西格尔轻描淡写的说。
　　“我可没对他承诺什么。”卡普拒绝承认，“没直接告诉维利已经算是我考虑到他的心情了，他从来就是这么自以为是的家伙。”
　　拉西格尔不自觉的点头认可卡普的说法。
　　“他会在人间吗？”
　　“有很大的概率。不过你要明白一件事，如果他的灵魂真的被重新净化过，谁也不知道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关于人间的灵魂，天使显然比恶魔要了解的多，同样的灵魂在不同的躯体不同的环境里会变成完全不同的人，克里菲斯特也不会例外。
　　“这不重要。”拉西格尔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只要能把克里菲斯特的灵魂带回天堂，或者带回魔界，他总有办法让他重新回来。
　　“理论上来说，你找到的克里菲斯特只会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卡普提醒道，显然恶魔没有任何关于人类的灵魂的知识，也许对恶魔来说，那只是一种昂贵的交易品而已。
　　“你的意思是，他有概率不会变成克里菲斯特？”拉西格尔看向他。
　　“他有可能变成克里菲斯特，自然也有可能像普通的人类一样，出生，成长，死亡，灵魂进入冥界或者天堂，然后再次进入循环中。”卡普说，“好消息是我们有很多次机会，直到他的灵魂在这些循环中彻底泯灭，坏消息是我们每次都得重新去找他。”
　　“等等，他死后进入天堂你们也找不到他吗？”
　　“首先，没人能保证死后一定会进入天堂，就算他是一个天使，可他是克里菲斯特啊，他去地狱我都不会意外的。”卡普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对恶魔的质疑毫不在意，“其次，你知道每天进入天堂的灵魂有多少吗？我们怎么可能从中找到一个被净化过后的克里菲斯特。”
　　拉西格尔握紧手中的瓶子，“怎么才能找到他？”
　　“理论上来说，就算他的灵魂被净化过，也会和你手上的这个碎片互相呼应，我能依靠它圈定一个大概的范围，但那个范围不会很精确，要说的话，可能有整个萨里斯那么大。”卡普露出遗憾的表情，不过他接着说，“我会帮你找的，虽然这不是我的工作，但是我也不放心把这些全都交给一个恶魔。”
　　拉西格尔不置可否。

　　卡普用灵魂的碎片确认了大致的范围，和他之前说的一样，那座城市和萨里斯的主城差不多大，有十几万人在那里居住。
　　“你是故意的吗？”拉西格尔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地方得罪过卡普。
　　卡普用魔力建立起一个可以和恶魔直接沟通的连接线，瞒着艾蕾搞这些小动作让他不得不小心，所以他听到拉西格尔的抱怨的时候没什么好气的回了一句，“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也许艾蕾可以让目标更准确一点，但如果他可以找艾蕾帮忙，那还要拉西格尔做什么？
　　“魔界没有什么手段可以更精准的定位灵魂的位置吗？”
　　“我们不和灵魂打交道，那只是交易品而已。”拉西格尔一边说一边从试图在人群里找到克里菲斯特，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放弃了。
　　“这不可能，人太多了，我怎么知道谁是克里？”
　　“你要相信缘分，拉西格尔。”卡普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语气，一派轻松的说，“既然你们能隔着天堂和魔界那么远的距离相遇，在几十万的人海里相逢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才怪。
　　卡普在心里默默补充。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卡普当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泼冷水。
　　“总之，先试一试吧，如果行不通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卡普说。
　　如果可以，卡普也想去那座城市，但他最近没有什么事需要离开天堂，贸然出发肯定会引起关注，所以他能提供的只有远程支持，对于拉西格尔面对的任务的困难程度的了解也没有那么直观。
　　然而好几天后，仅仅是排除掉的名单就已经让卡普觉得有点恐怖了，而这还不到整个城市人口的十分之一。
　　“要不，我们想想别的办法吧。”结果还是卡普先打了退堂鼓。
　　拉西格尔坐在街边的咖啡馆里，隔着透明的玻璃看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他早就知道这样的工作繁琐、复杂而且成效极低，但他需要做这些去填补他的空缺，好让自己不去产生太多消极的想法。
　　“我们不可能从这么多人里找到克里。”拉西格尔说，“我甚至不知道他的长相和年龄，你不是说他甚至可能不是从一个婴儿开始成长的吗？我怎么知道一定不会错过他？”拉西格尔一边说，一边扫视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忽然他的视野里闪过一个熟悉扑腾着翅膀的身影。
　　那个小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拉西格尔皱眉。
　　他记得很清楚，克里菲斯特在离开之前专门把它送回了龙巢，如果不走深海那条路，从魔界到这里要经历无数魔法风暴肆虐的土地，小龙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
　　“有什么发现吗？”卡普显然注意到拉西格尔的反应。
　　“我好像找到他了。”拉西格尔用魔力追踪着偷偷藏匿起自己的小龙，直达一间位于拐角的别墅中，他看到有人替它开了门，让它进了屋。
　　“确定吗？你发现了什么？”卡普语气变得紧张起来，“如果他真的变成的人类，声音外貌性格都会有变化，你最好先确认清楚再接触他。”
　　“我不确定。”拉西格尔闭上眼睛，别墅里的情况立刻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可是他看上去还是个小孩……我给你位置，帮我确认一下他现在的信息。”
　　“我先声明，天使一般是不会干这种事的。”卡普说着，一边熟练的调开人间的档案。
　　没有熟悉的金发，拉西格尔也感受不到天使熟悉的魔力，他看到那个男孩把小龙抱在怀里，捏了捏它的翅膀，在他试图看清男孩的脸时，小龙似乎察觉了什么，发出了威胁的低吼声。
　　“不太对劲，拉西格尔。”卡普皱着眉。
　　“怎么了？”
　　“他确实是克里菲斯特，但有股魔力在阻止我探查他。”卡普确认了好几遍后才得出这个结论，“难道有谁比我们先找到他吗？”
　　拉西格尔觉得什么话都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