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使的观察日记》库兰

6、莱列特

　　克里今天在看马戏的时候告诉他，一个月后“通道”覆盖提尔城时他就要回到天堂了。
　　“把那里作为终点吧，剩下的行程安排就交给你了，如果你坚持不让我看旅游手册的话。”克里托这样对他说，一副打算撒手不管的态度，或者他也清楚，恶魔一定会干涉自己的行程的。
　　拉西格尔想，他觉得克里托很可爱，他为什么不能这么觉得呢？他其实可以拥有一个天使朋友，就像他和奥尼金以及库·帕斯特一样，如果“通道”清理足够顺利的话，他们还可以常常见面，但这一切，能建立在一个谎言的基础上吗？
　　如果天使都像克里这样的话，他们也许没有那么无趣，和他们认识也未尝不可，只是——
　　拉西格尔其实很清楚，自己并不愿意去认识除了克里之外的天使，也根本不想有任何一个天使像克里一样。
　　他不让自己去想他关于荷尔蒙，酒精和天性的理论能不能解释这个。

　　魔界的大部事物对克里托而言都过于新奇，在逛完了城里大部分区域后，拉西格尔带他去了城郊的荒原，那里有一些小精灵的栖息地，他想天使应该会喜欢这个。
　　天使显然对这些带着透明翅膀的小家伙非常喜欢，让拉西格尔意外的是一向不太亲近恶魔的小精灵对克里托的到来非常欢迎，这让克里托非常开心，他受邀参加了精灵的晚宴，虽然小精灵的食物对他而言小到连味道都没法尝出来，但他还是在晚宴结束后参加了小精灵准备的欢迎舞会，一直到后半夜才恋恋不舍的和拉西格尔回到城堡里。
　　“那群小家伙很喜欢你。”回去的路上，拉西格尔对克里托说。
　　克里托笑着看向他，他的眼睛里落满了魔界的天空的星光，闪耀夺目，晃得拉西格尔移不开眼睛。

　　天使和恶魔通常是不需要睡眠的，除非魔力耗尽，但大部分魔族和天使依旧会依靠睡眠和食物来补足活动失去的魔力，克里托在天堂很久没有休息过，直到来到魔界才得到久违的睡眠。
　　拉西格尔倒是常常会进入睡眠——倒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他本身拥有梦魔的基因，需要从梦境中获得生命力。
　　然而不管是恶魔还是天使都对魔界对天使的魔力限制有所低估，克里托第二天早上起床时格外疲惫，他还没来得及换下睡衣，拉西格尔就已经推开了门。
　　“我们早点出发吧，我收到了一份来自列莱特城的邀请，这座城市正好途径我们的计划路线，那里和萨里斯风格完全不同，你应该会喜欢的。”拉西格尔靠在门边对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的天使说。
　　“哦……好的，我马上下楼。”克里托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对话的内容。
　　“怎么了？”拉西格尔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在魔界活动的消耗比我想的高……”克里托揉了揉脑袋。
　　“我们会坐蝙蝠车过去，你可以在车上休息。”拉西格尔说着，关上了门，“我在楼下等你。”
　　克里托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坐在床边闭上眼几秒钟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才站起来。
　　克里托收拾好下楼的时候，拉西格尔正靠在蝙蝠车边等他，天使对着注意到他下来的拉西格尔笑了一下。
　　恶魔收起书，示意他先上车。
　　“这旅程有些过于豪华了。”克里托进入车厢后愣了一秒，然后才走进去，回头对跟在他后面进来的拉西格尔说。
　　车厢被魔法扩充过，虽然从外表看和普通的车厢没有什么不同，但里面的空间几乎堪比城堡的大厅，拉西格尔耸耸肩，恶魔可不是会亏待自己的生物，他走到沙发边示意他过来坐下。
　　“休息一下吧，到达列莱特城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来之前查过资料，这里离列莱特至少需要一天的行程。”
　　“那只是公共蝙蝠车的速度，我们会快一点，不过最近东方大陆受到了冥界的影响，魔法不太稳定，所以很难说具体时间要多久，不过你可以趁这个时间多休息一下。”拉西格尔说。
　　“那我去那边睡一会。”克里托说着，走向沙发的另一边，在恶魔身边睡觉多少让他有些不自在。
　　“那里靠近空间边界，穿越结界的时候有可能让你掉出去，来我这里。”拉西格尔看着他，“我可以借你肩膀，不过既然是宠物，我觉得躺在主人腿上更适合你。”
　　克里托冲他耸耸肩，没有和他辩论，不过还是乖乖的走过去，蝙蝠车非常平稳，他侧靠在沙发上看着拉西格尔，很快，疲惫像潮水一样席卷他。

　　克里托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用了好久才清醒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蝙蝠车已经停下，他环顾四周，发现拉西格尔并不在车上。他感觉自己前一天消耗的魔力在缓慢的回复，想下车确认一下周围的情况。
　　蝙蝠车停在空荡荡的路中央，周围全是一望无际的死寂的荒原，连一根杂草都看不到，呼啸的寒风让这里比萨里斯更加寒冷，他的魔力甚至难以抵御这种寒冷的入侵，让他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个地方太过荒凉，克里托用魔力能感知到的范围完全没有任何恶魔活动的痕迹，克里托想用拉西格尔的徽章感应了一下对方的位置，但这样的手段立刻被徽章阻止了，他只能察觉到空气中残存的魔力很微弱，这意味着拉西格尔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发生什么意外了吗？克里托微皱起眉，只是休息并不需要这么久，这种蝙蝠之所以被选做运输工具，就是因为它的耐力优秀，可以长时间平稳快速的飞行，克里托沿着路往荒原的更深处走去，一路感知着拉西格尔的前进方向一边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在车边等拉西格尔，不知不觉走了很久。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从路的另一边走过来，克里托上前想问一下这里的情况，老人似乎有些错愕，然后说了一句什么，克里托发现那是自己完全没有听说过的语言，他刚想开口，忽然看到拉西格尔出现在他眼前。
　　“你怎么下车了？”拉西格尔皱着眉有些不满的看着他，“魔界四处都很危险，为什么要乱跑？”
　　“抱歉，我醒来发现你不在，想过来找你……”
　　拉西格尔看了他一眼，转过头看了面前的老人，用另一种语言对老人说了什么，克里菲斯特看见那个老人点点头，微微鞠了一躬，然后绕过他们离开了。
　　空气有些沉默，拉西格尔看着一脸歉意的天使，熟悉的烦躁感再一次出现了。
　　还好天使没有开口说什么，给了拉西格尔一点时间慢慢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们回车上吧，该出发了。”
　　蝙蝠车再次启程，气氛沉默的有些可怕，克里托感觉他们穿越了相当长的一段结界，克里托有些想知道他们刚刚去了哪，那甚至不太像魔界的领域，他还想问为什么下车，但是在那之前，他想他确实该为自己擅自下车的事道歉。
　　“格兰特，我……”
　　“那是一个荒废的蝙蝠驿站，不过正好可以让蝙蝠休息一下，我想下去散散步，一不小心跑的有些远了。”拉西格尔先开口解释，烦躁让他皱起了眉，他抬头看向天使，“魔界语言有很多种，很多恶魔并不会用魔族通用的语言，你现在魔力很不稳定，如果不好好休息到处乱跑，出了意外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恶魔一大串话解答了他的问题，话里的指责让克里托哑口无言，他犹豫了一会才接着说，“我很抱歉让你担心了。”
　　担心？
　　拉西格尔很敏锐的注意到这个不太常用到自己身上的词，他侧过头看着一脸愧疚的天使好一会，忽然笑了出来。
　　“坐稳一点，穿越结界的时会有些晃动。”

　　蝙蝠车停在列莱特城外的停靠点后，天使面色苍白的下了车。
　　“你之前没有告诉我你会晕车。”拉西格尔把他揽在自己怀里，大概觉得手感很好，恶魔抱住他的腰，收了收手臂让他靠得更近。
　　“我没坐过车，不过我觉得应该是魔力损耗太多的原因。”克里托已经没力气计较恶魔的动作了，甚至迷迷糊糊的觉得被抱着的感觉意外的不错，他顺势把自己靠到恶魔身上。
　　“我朋友为我们准备了住所，我先带你去休息一下吧。”
　　克里托没有力气说话了，他把头埋进恶魔肩膀无力的点头，然后他听到了拉西格尔轻笑了一声。
　　“不过你现在倒有些宠物的样子了。”拉西格尔把他打横抱了起来，还没等克里托反应过来，恶魔已经展开翅膀飞上天。
　　“喂……”克里托有些紧张的抓住他的衣服。
　　“怎么了天使？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连飞行都害怕了。”拉西格尔说。
　　“没，只是有些意外。”克里托有些惊讶看了看周围。
　　所有的居民都在天上飞行，道路，商店，行人，住所都在半空中，漂浮着，旋转着，甚至倒挂着，整座城市不是建立在地面上的，而是漂浮在空中，最高处几乎延伸到天际。
　　“欢迎来到飞行的国度。”拉西格尔在他耳边轻声说，然后抱着他的天使向着上空笔直的飞过去。

　　世界上大部分生物一开始都是不会飞行的，哪怕天生拥有翅膀，飞行也是一种需要通过训练才能学会的行动方式，更别说还有一些种族完全不会飞行，所以，就算魔界和天堂到处都有会飞的生物，也很少会有这样直接建筑在空中的城市。
　　“列莱特和其他城市不同，它是堕天使的聚集地。”拉西格尔带着他降落在一个小型的城堡前，打开了门，“除了通道以外，这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据说这是堕天使们聚集在此的原因。”
　　克里托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因为还未头晕里恢复过来，还是单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未见过这么多堕天使，那些灰黑的翅膀让他惊讶之余甚至有些恐惧。
　　“当然，这只是一开始的说法，我想他们聚集在此处只是因为每个种族都习惯和自己的同类相处，这里的堕天使越多，就会有更多的堕天使加入进来。”
　　克里托的脸色还没有恢复，这让他看上去格外虚弱，但他还是说，“我想他们并不愿意呆在离天堂太近的地方。”
　　拉西格尔笑了笑，带他进了房间。
　　“你在这里休息，我先去见我的朋友。”拉西格尔说，然后提醒他，“如果醒了不要出门，想去哪就等我回来，我可以带你去。”
　　克里托冲他点点头，他躺倒床上，窗外零星擦过窗户的灰黑色羽翼让他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