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使的观察日记》库兰

29、天使的假设

　　“你对他说了什么？”回去的路上拉西格尔问他。
　　克里菲斯特把头伸出了车窗外，听到拉西格尔的话不明所以看他。
　　“德勒尔在这片城市待了几十年，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极少和人类接触，收集整理了大量关于人鱼的资料，他可不是这么情绪化的人，否则我也不会把这里的工作交给他。”拉西格尔问，“你说了什么刺激他？”
　　“只是问了几个问题而已。”克里菲斯特伸了个懒腰，继续把头往窗外神，拉西格尔用余光扫了他一眼，索性把顶篷放了下来，“我还是习惯风吹到脸上的感觉，可能是飞行的后遗症吧。”
　　“揭人伤疤可不是一个天使该有的行为。”
　　“是啊，其实我很觉得很抱歉。”克里菲斯特闭上眼睛，夕阳的光从远处射过来，瑰丽的夕阳莫名泛上了冷意，他感觉到车速变慢，然后缓慢停到了路边。
　　城外郊区的路边长满没过小腿的细长野草，在风里整齐的弯向东方，在落日中染上了明亮的紫色，深沉的阴影排列在大地上，像一大群在海里洄游的鱼。
　　克里菲斯特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看拉西格尔，过了好久才慢慢说，“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在魔界的图书馆里寻找你属于哪一个种族，却一直没有找到，虽然你不太喜欢我对你说抱歉，但是我想这件事我确实还是应该说一句对不起的，我不想让你生气，但我想知道更多和你有关的事。”
　　拉西格尔看着他，碧色的眼睛没有一丝温度，他等了一会确认了天使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后才开口，“我没有生气，克里菲斯特，你这么做我会很高兴。”
　　他确实不太愿意被探询过去的事，但这个别人显然不包括克里菲斯特，否则他也不会带克里菲斯特过来，但他原本以为，天使并不在乎。
　　拉西格尔靠了过去，遮住了落在他身上大半个夕阳，天使的发丝穿过他的手掌，像幼时他在大海里无数穿过他手掌的幼小鱼群，它们发着光围绕着他，那么明亮又生动。
　　拉西格尔低头亲吻他，天使金色的眼眸在夕阳下闪动着格外动人的光，睫毛轻轻地颤抖。
　　“我身体里流着一半人鱼的血，另一半继承自索菲亚特——你应该听说过，他是魔界最初的魔王。”拉西格尔看着他的眼睛，天使金色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久远的瑰丽的梦，每次对视都让拉西格尔不受控制的失神，于是他停了一会，才接着说，“我原本应该留在海里，但一直无法适应深海的生活，所以最终我离开了海洋，大概就是在那之后，人鱼才把合作的目标转向人类。”
　　“几百年前那场战争发生的时候，我的母亲曾来到魔界找我，可我其实什么都做不了，战争消耗掉人鱼最后繁衍下去的可能。人鱼的族群一直通过独特的声音交流，他们听从着王的调配，洄游、觅食、□□都是如此，失去了首领他们几乎失去了生存的能力。”拉西格尔手指轻轻抚摸着克里菲斯特金色的发丝，“所以说人鱼灭绝的传说并不准确，他们只是散落在海洋里了。”
　　克里菲斯特看着拉西格尔，直到他把话说完后，抬起头主动亲吻了对方的唇角安慰他。
　　“就这样？”拉西格尔笑了出来。
　　“我记得格兰特……我是指你冒名顶替的那一个，似乎出发去探索魔界的海洋，他是为了这个吗？”无视对方的抱怨，克里菲斯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既然我和我的母亲可以来到魔界，那么其他人鱼也许也可以，也许我还能重新找到他们，不过我其实用了很久才找到通往人间的路，不知道那个把我带到魔界的人是怎么找到的。”
　　“你不知道谁把你带过来的吗？”
　　“我想我是知道的，但是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我那时候伤得很重，记忆有些模糊，可能你说的没错，我也不过是在临死前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被谁拯救了。”拉西格尔说着，握紧了对方落在手里的发丝，发根的疼痛让天使微微皱眉，“克里菲斯特，我现在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我觉得我不该让天使参与进人鱼的事里来。”
　　“我想知道的只是和你有关的事而已，格尔，我对人鱼可没什么兴趣。”克里菲斯特说着，再次亲吻他，这一次拉西格尔没再放过他，他放下顶棚，顺势把他按在了椅背上。
　　夕阳被黑夜纠缠着吞没，克里菲斯特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一样的红色。
　　他伸手去脱掉克里菲斯特的衣物，不理会天使微弱的抗议。
　　暮色渐沉，星辰升起，冰冷的月色落在天使赤裸的身体上，为他染上了玉色的光辉。

　　克里菲斯特睁开眼睛时看到一片极为瑰丽的光影，阳光折射在水中散发出五彩缤纷的光，他周身沉浸在冰冷的海洋中，鱼群在他身边快速的游过，巨大的鲸在他头顶缓慢的有过，投射出大片大片云翳般的阴影，流动的暗潮如同冰冷的海风一般吹拂过他的身体，他用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身在海洋里，周围的景色和记忆里的某些片段重叠起来，克里菲斯特有些惊慌的睁大眼睛，海底的暗流忽然剧烈，无数沙子翻涌着卷上来，他悬浮在海中央身体忽然失去了平衡，耳边响起不只是什么生物发出的尖锐的叫声，克里菲斯特感觉视线被黑色的海水吞没，他被潮水裹挟着掉进深不见底的海沟。
　　仿佛一张怪物的嘴吞噬着他，声音忽然消失了，他看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在更黑暗的地方看着自己，海水在他身边交错着拉扯着他，如同一张网把他拖进了深海里。
　　克里菲斯特醒来时心脏依旧在剧烈的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坐起来转头看到阳台的躺椅上恶魔正微微侧头看着自己，他随手披上拉西格尔放在床边的浴衣走到阳台上。
　　拉西格尔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手指落到他他的金色的头发上，像是在逗弄一只猫一样抚摸着他，这让克里菲斯特有些不快的甩了甩头。
　　“梦到什么了？”拉西格尔放下手。
　　“没什么。”克里菲斯特拉开旁边的躺椅躺上去，扯了一下浴衣掩盖住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这个动作好像引得恶魔轻笑。
　　“这里不会有其他人看到的。”
　　克里菲斯特用“那又怎么样”的表情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蔚蓝的海岸线。
　　海浪一层一层的拍打在金色的沙滩上，天地间意外的安静和辽阔，可梦里的不安依旧缠绕着他。
　　“你还记得我身上有梦魔的基因吗？克里。”拉西格尔说，“我能看到你的梦境，你为什么会做那样一个梦，你很害怕吗？”
　　克里菲斯特微微皱了眉，似乎对对方刚刚明知故问的行为有些不满，然后才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梦到这个，但我确实不太喜欢深海，那里太冰冷了。”
　　“是吗？”拉西格尔不以为意的说，“真可惜，我原本还想带你去看一看。”
　　“看什么？”
　　“永恒之海，位于天之海岸正下方的那片海域，你每次从天堂来到人界的时候应该都会路过那片海。”拉西格尔说，“那里理论上也是我的领地。”
　　“如果你邀请我的话，我当然不会拒绝。”克里菲斯特笑着说，他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但拉西格尔不太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但他觉得他有点不太想听克里菲斯特之后要说的话。
　　“听着，拉西格尔，我想过了。”克里菲斯特说，“如果你想找到人鱼的话，也许应该去找菲尔因谈一谈，如果他不是知道些什么的话，早就放弃了……”
　　“亲爱的，你真是煞风景。”拉西格尔听他说完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我等你醒来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个，我还是去德勒尔那里监督他的工作好了。”
　　克里菲斯特耸耸肩，识趣的不再聊这件事，却听见恶魔说，“我让德勒尔去找他了，但他不太配合。”
　　“或许你可以让我去跟他聊一聊。”
　　恶魔的眼神瞬间扫过来，让克里菲斯特差一点把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但他停了一下，还是说，“我们可以尝试和他合作。”
　　“然后让他发现你是天使？”拉西格尔挑了挑眉，“算了吧，这样久远的魔法家族你最好离他们远一点，他们未必对天使一无所知。”
　　“就算被发现也没有什么。”克里菲斯特说。
　　“如果你知道菲尔因的家族曾经对人鱼做过什么，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拉西格尔站起来走到克里菲斯特旁边，低下头对他说，“人类没你想的那么单纯，你最好离他们远点。”
　　“可是他们知道很多，拉西格尔，我觉得排斥人类不是什么好主意。”
　　“好吧。”拉西格尔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你如果想见他的话，我陪你一起去。”
　　“我去就够了。”克里菲斯特抬着头看他，拉西格尔的脸在逆光中有些模糊，他看不太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继续说，“你去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的，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我都可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