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祭·血鲛绡》阙尘犀

75、第七十四章：蓝落笙归来

　　银白色的月光照耀着院落，地面的汉白玉仿佛铺了一层白霜，这个季节的夜晚逐渐寒凉，院中桂树叶子上凝结着露水。

　　熊财端着一盘食物，看了一眼房间中的傅修远，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房间内灯火摇曳，傅修远摩挲着那件蓝落笙赠与的鲛绡衣眼眶微红。以往点点滴滴被他回忆了无数次，但终究是隔靴搔痒，那种煎熬和痛苦在每个夜晚来临时，都折磨的他不能安枕。

　　世间有许多痛苦，比如饥饿、贫穷和刑罚等。这些痛苦都让人心生畏惧，却很少有人认为思念是世间最痛苦的折磨之一。现在傅修远才体会到，如果真的在乎一个人，思念就是世间最残酷的刑罚。

　　“落落，我终于进入书院了，等我找到阿婆，就带着璇珠去找你好吗？”傅修远低头对着手中的鲛绡衣呢喃。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傅修远扭头看去，脸上笑着眼中含泪。

　　“落落，你又来看我了，这次待久一点好不好，求求你了！”眼前的场景无数次在夜晚出现，傅修远不敢上前，生怕眼前的一切会转瞬消散，他希望眼前所见留的久一些，越久越好。他甚至希望永远沉浸其中，不再醒来。

　　看着蓝落笙一步步向前走来，傅修远努力控制着自己，直到蓝落笙走到他眼前，灯火照耀下那张绝世出尘的面容清晰可见。他思念如潮终于克制不住，展开双手就要把眼前之人拥入怀中。

　　“嘭”！傅修远胸前剧痛，被狠狠砸在身后床上，木床瞬间坍塌。

　　蓝落笙心口起伏，再次看到傅修远的瞬间他的心颤动不止，听到他思念的话和他满脸的泪水，他有一瞬间犹豫了。

　　但当蓝落笙想到符禺山中的情景，想到他这些时日所受的折磨和那些决定，他狠狠一掌拍出。

　　傅修远艰难的拨开身上的碎木，强忍剧痛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情道：“落落，真的是你，你是真的！”

　　蓝落笙没有说话，眸光慢慢锐利起来，无言的威势从他身内散发而出。

　　傅修远刚爬起身想要再次上前，被蓝落笙一掌拍中倒飞而出，撞碎门板摔到院中一口鲜血喷出。

　　“老大——”熊财大吼一声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刚刚赶来的净心一把抓住，冲他摇了摇头。

　　“你拦俺做甚？”熊财怒吼，似乎感觉到什么抬头看去，只见房间中慢慢走出一人……

　　“蓝，蓝公子？”熊财吃惊的张大嘴巴。

　　“啪嗒”一声，徐蕴手中的半块西瓜掉在地上，张口结舌的说道：“这，这娃长得真有前途！”

　　“落落，你是在怪我吗？”傅修远苦笑一声，仰头看着蓝落笙：“我不知你是怎么脱困的，但我真的数次想去符禺山找你，可我太弱了进不去。”

　　说到这些，傅修远对自己有种深深的厌恶和痛恨。

　　“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有去救你，我错了落落，我真的错了！你打我吧，你怎么打我都行，只要你能消气。”

　　蓝落笙的眼神微不可闻的闪了闪，屋内透出的灯火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一直抵到傅修远的脚边。

　　“打你？”蓝落笙冷笑一声，想到傅修远杀死洺的那个瞬间，他心中的怒火不可抑制。他做了这样的事，竟只是想让他打几下就了事？那鲛人的命也太卑贱了！

　　“你怎么对他，我就怎么对你！”蓝落笙缓缓的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寒光刺的傅修远眼睛生疼。

　　傅修远不知蓝落笙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此刻他的大脑早已停止运转，看着手持匕首浑身散发着冰寒气息的蓝落笙，他仿若变了一个人。

　　傅修远无数次幻想过他们重逢的画面，有喜悦、也有伤感的，甚至也想过蓝落笙会生他的气，却从没想到过现在这种情况。

　　“你想杀我？落落！”傅修远失魂落魄喃喃自语，对于那把缓缓靠近的匕首没半分反应。

　　“蓝落笙——”熊财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扑向前去，把傅修远挡在身后。

　　“蓝公子？你真要杀了老大？”熊财几乎带着哭腔，抬头看着蓝落笙。

　　“滚开！”蓝落笙依旧冷酷的让人胆寒，他握着匕首的指尖微微有些发白。

　　熊财一直都很惧怕蓝落笙，打从他第一次见到他时，别人都为蓝落笙的相貌而震惊，但他却是因惧怕而颤抖。此时被蓝落笙无情且冰冷的眼神扫过，他浑身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但他终究没有让开。

　　“蓝公子，俺不知你为何想要杀老大，也许你们在符禺山中有什么误会。但俺要告诉你，老大从未放弃过要去救你。就算凶兽暴动，就算所有人都阻止他，就算他浑身是伤几乎活不下去时，他满脑子都想的是去救你——”熊财声音哽咽颤抖。

　　“你知道吗，老大刚开始以为你不在了绝食数日，每日痴痴呆呆几乎就要死了。在得知你有可能活着，他就想尽办法想要再次进山，从那以后老大每日像疯了一样修炼，他身上的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你看看！”熊财说着回身一把扯开傅修远胸前衣衫，一片触目惊心的伤口，新伤叠旧伤让人不忍直视。

　　熊财的泪水止不住流出他怒吼出声，对于蓝落笙那份本能的恐惧都暂时忘记了：“老大经历着怎样的折磨和痛苦，你知道吗？”

　　“老大每个夜晚都不停叨念着你的名字，一会哭一会笑。俺不知你在符禺山中经历了什么，但老大受的折磨，一点都不比你少！”熊财说不下去，开始呜呜的哭了起来。

　　傅修远自始至终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他甚至没有听熊财说了什么。

　　蓝落笙看着傅修远胸前的伤口，听到他这段时间的经历，手中的匕首微微颤抖。

　　熊财哭了半晌才止住泪水，回身把傅修远的衣服整理好，慢慢扶他站起来。

　　傅修远此时也回过神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冲着蓝落笙露出一个微笑。推开搀扶的熊财，慢慢走到蓝落笙身前，直到匕首抵在他心口才停下来。

　　“落落，你对我很失望吧。要是换做我被困在山中，你定会第一时间救我对不对。”傅修远看着蓝落笙的眼睛，惨笑道：“我真是一个混蛋，明知你会怎样对我，但我却没有这样对你。如果杀了我你就不恨了，那就动手吧，因为我不想被你恨。”傅修远说出最后几个字时，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

　　傅修远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到处惹是生非，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有害怕的，那就是蓝落笙的恨，如果能让他不再恨他，他不在意这条命了。

　　“帮我找到阿婆好吗？”傅修远说完嘴角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猛然前冲……

　　“老大！崇光！”众人惊呼！

　　电光火石间，蓝落笙骤然抽手怒道：“你疯了？”

　　匕首抽回，傅修远扑进了蓝落笙的怀中。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熊财却是吓了一身冷汗，腿肚子转筋。

　　傅修远抬头看向蓝落笙，看着这个无数日夜折磨着他的面容，终于忍不住把头狠狠埋进他的胸膛抽泣不已。

　　蓝落笙犹豫着慢慢把傅修远环住，想到曾经的点点滴滴，心中亦是百感交集。那个明媚如朝阳的笑脸带着无尽的活力，他终究不忍心失去，匕首摔落在地。

　　“太感人了！”徐蕴擦了擦眼角，从花花绿绿的道袍里掏出一个苹果，在身上随意擦了擦，啃了起来。

　　净心亦是触动不已，低头暗念一句佛号。

　　此时熊财早就不哭了，开始抹着眼泪笑。

　　半晌过后，傅修远终于停住抽泣，抬头看向蓝落笙。

　　蓝落笙心中复杂，叹气道：“你知不知，你在符禺山中做了什么？”

　　“什么？”傅修远疑惑，就在蓝落笙刚要开口说什么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转身跑回房间，在破乱不堪中找出那件蓝落笙赠与他的鲛绡衣，小心翼翼的捧出来。

　　“落落，你送我的避灵衣，它在符禺山中损坏了。”傅修远神情有些落寞，这件衣服对他来说很重要，现在损坏成这个样子，他很难过。

　　“哦，对了！”傅修远突然眼前一亮赶忙跑回房间，从一个柜子中翻找起来，半晌后一脸兴冲冲的捧着一个锦匣，跑到蓝落笙面前。

　　“落落，我也送你一件宝贝，你一定想不到。”傅修远满眼带着期待，献宝似的看着蓝落笙。

　　蓝落笙看着傅修远献宝的模样，疑惑地打开了他手中的锦匣。

　　当蓝落笙看到眼前之物时，头脑一阵轰鸣，仿佛被一把大铁锤狠狠砸中一般，两耳嗡鸣不止。
　　“这是陛下赏赐的避灵衣，和你给我的那件颜色不同，我把它送给你，喜欢吗？落落——”

　　一股热血冲起，蓝落笙原本平息的怒火此时数倍膨胀，熔岩怒火喷涌而出。

　　“傅修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