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祭·血鲛绡》阙尘犀

6、第五章：阿婆的病情

　　傅修远脑中还想着刚才的事情，一不留神差点一脚踩进水坑里，急忙一个跳跃蹦了过去，原来到家门口了。

　　傅修远扭头看了眼水坑，拍了拍胸脯还好没踩进去，不然又是一脚尿骚味。他本来因为刚才的事惊魂未定，这会又差点踩进这水坑，气不打一处来。

　　傅修远冲隔壁骂了几句，都是隔壁那个老不死干的。他数次想冲到隔壁打架，要不是对方是个缺胳膊跛脚的糟老头，他早进去收拾了。

　　说起隔壁李老头，用阿婆骂他的话来说，简直就是个屎坑蔫王八憋出的闷屁。这不能怪阿婆嘴毒，李老头住他家隔壁门口地势高，每日脏水顺手一泼流到他家门口，也不知这李老头每日怎这么多又臭又脏的水往出倒。阿婆没少在自家门口踩入臭水坑，所以见到李老头就骂。

　　这李老头也不还嘴，每次见到阿婆骂他，依旧把脏水一泼，然后“哼”的一声头一转瘸脚进门，转身“砰”的一声关上院门再也不出来。

　　每到这时候，阿婆就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傅修远赶紧去搀扶却也不敢劝。不然阿婆就会骂：你个吃里扒外的。顺手照他后脑勺拍一下子，拍的他两眼冒金星。

　　其实傅修远还有一件事没告诉阿婆，怕告诉了她这口气更是喘不匀了。有天早上，他出门刚好看到隔壁李老头，一瘸一拐端着夜壶出来。瞧了一眼傻站的傅修远，把夜壶往门前一倒，依旧那副骄傲的面孔，哼了一声回身关门。

　　傅修远看到那黄色液体如小溪一样流到自家门口，和昨日的脏水混到一起，形成了个不小的臭水坑骚气直冲脑门。

　　“你个老王八蛋！！！”这是傅修远第一次骂人，骂的的比阿婆还毒，毕竟年轻胜在有力气，一口气骂了个把时辰。

　　自这以后，傅修远就在村里横着走，没人敢明目张胆和他骂架了。阿婆家一老一幼骂人骂街的美名，在村里传开。无论是瘸子里正，还是他那平日村里横着走的母老虎老婆，都不敢招惹傅家祖孙俩了。

　　傅修远骂人的时，阿婆在屋里听着他不重样的脏话老泪纵横，说崇光终于长大了，以后家里不用我一个老太婆撑着了。

　　傅修远也曾数次提醒阿婆，既然知道门口有臭水坑，尽量避开些。后来阿婆的记性越来越差，也就不提醒了。这是她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只能想办法买稀有药材医治，提醒她记住事根本没用。

　　傅修远进了家门，叫了一声：“阿婆。”没人答应他也没在意，兴许阿婆累了在睡觉吧。近些日子，阿婆病情越来越糟总是容易累，他就让她多去休息。

　　天色不早了，夕阳的余晖快要退尽。傅修远看到院子中，早上劈的柴还凌乱放着，过去收拢起来，抱到厨房升火准备做晚饭。

　　灶火升起后，傅修远想叫阿婆起来先清醒一下，不然一会饭做好了，怕她没胃口吃。

　　屋子是三间，正面是堂屋，左边是傅修远的房间，右边是阿婆的房间。他刚走进堂屋，就看到一根歪脖木棍，横在阿婆屋子的门口。

　　这是阿婆的拐杖，还是傅修远亲手为阿婆做的，她从不离身。这会见到拐杖倒在门口，他心中一颤冷汗流了下来。

　　阿婆可不能出事，傅修远从小和阿婆相依为命，阿婆是他在这个世上所有的情感寄托。阿婆生病他害怕极了，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拼命去赚钱买最好的药材。他刚买到这株五十年份的血参，说不定能治好阿婆，这时候千万不能出事。

　　傅修远浑身肌肉紧绷，喊了声“阿婆”，三两步冲进屋内，只见阿婆斜倚在床边地上不省人事。

　　傅修远心底一沉嗓子发紧，又叫了声阿婆，声音都有些扭曲变调，连忙把阿婆抱起来放到床上。感觉到阿婆身上还有温度，伸手测了下鼻息，心里多少安定一些。

　　傅修远把阿婆放到床上侧卧，连忙去按阿婆背部七处穴道，用一种奇异的韵律缓缓推拿。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阿婆长长出了一口气悠悠转醒。

　　看到阿婆转醒，傅修远舒了一口气。此时他后背早已被打湿，一方面是累的一方面是吓的。

　　这套推拿穴位的手法，是阿婆教给傅修远的。他学的很用心，不仅记住这七处主穴位的位置，还记住了其它穴位的位置，这是阿婆教他时顺便讲解的。

　　不过阿婆也告诉傅修远，他将所有穴位记住意义不大，对他来说是个鸡肋。他问为什么？既然记住了穴位，再学习针灸医术，不是容易很多吗？

　　傅修远很想学医，这样他就能治好阿婆的病了。

　　阿婆看着还是小孩子的傅修远愣了很久，问他：你有钱没有？傅修远说没有，阿婆说我也没有，既然没有钱谁会教你医术呢？

　　傅修远当时很沮丧，但他没有放弃这个想法，等自己长大了不就能赚钱了吗？等赚钱了自己就能学医，到时候再治好阿婆的病。

　　只是傅修远不知道的是，阿婆说没钱不能学医不完全是真话，但她说傅修远记住的穴位是个鸡肋却没有说谎。

　　直到傅修远长大，搞到一张人体穴位图谱时，发现自己记忆的穴位，在这张图谱中很多都对应不上。他求证过一些大夫，都说没有一丝差池，人体穴位就是这样的。

　　自己记住的穴位不会有错，他给阿婆推拿的七处穴位，在那张图谱中也对应不上。阿婆身上一定有秘密，但他从没问过阿婆。如果阿婆要告诉他，会在合适的时间告诉他，不然问也是白问。

　　“阿婆，您好些了吗？”傅修远关切的问道。

　　阿婆的容貌看上去有些矛盾，猛的看上去竟无法确定她究竟多大年纪了。说像个老人，她脸上堆满了褶子，可五官却偏偏灵动精致不似年迈之人。说不像老人，她满头银发，面容上浮现一抹死气，却是将死之人的征兆。

　　阿婆没有说话勉强冲他笑了笑，脸和嘴唇的颜色都十分惨白。此时阿婆定是虚弱无比，他赶紧去倒了杯茶水喂她喝下，然后匆忙用血参搭配其它补元气的药材熬了给阿婆服下，一番折腾下来阿婆脸上总算有了丝血色。

　　傅修远扶阿婆躺下休息忙去热晚饭，心道阿婆怕是饿的不轻，自己这会也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熬好的粥喂阿婆吃了半碗，他也吃了些。见阿婆脸色好转不少，他才放下一颗提着的心。

　　“崇光，辛苦你了。”阿婆看着那张清秀的脸，额头汗水还未干，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不怕死，只不过现在她突然怕了，这孩子跟她这么多年没少吃苦，若她现在有个万一走了，如何让她放的下心。

　　“阿婆，没事。您感觉怎么样了。”傅修远用袖口擦擦脸上的汗水，冲阿婆关切的问道。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想让阿婆宽心，但这种乖巧的表情他毕竟做的少，显得很不自然。

　　傅修远平日顽皮淘气嬉笑怒骂惯了，在阿婆面前也没个正形。但阿婆知道他心思比谁都重，只不过从不表现出来。

　　阿婆伸出枯瘦的手向傅修远招了招，示意他坐过来。

　　傅修远笑着侧身坐到床边，轻声又叫了声阿婆，他感觉出今日阿婆态度和平时大不一样。阿婆虽然很疼爱他，但不是个温情含蓄的人。即便关心他的时候也是说反话，也养成他这样没心没肺的性子。

　　今日阿婆自从醒来后大反常态，对傅修远说话的语气、态度都无比温柔，这让他很不安。此时，阿婆用颤巍巍的手，抚摸着傅修远的头发，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天色早已暗了，村子里偶尔传出一阵狗吠，屋里的烛火摇曳光线略显昏暗。傅修远有种错觉，阿婆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再像一个山村里性格火爆的老妇，而是一位高贵少女，眼中温柔而灵动，恍惚间还有一丝少女的气息。

　　这种气质和平时阿婆的气质截然相反，仿佛是两个人，如果不是阿婆依然是那副苍老的面容，傅修远都以为她不是自己的阿婆了。又或现在这种奇怪的感受，像是阿婆苍老的身躯换上了一个年轻的灵魂，阿婆年轻时的灵魂。

　　傅修远想着想着突然一惊，他想起似乎人在快要死的时候有种现象，叫做回光返照。

　　“阿婆，您……”傅修远突然浑身紧绷，牢牢抓住阿婆的手，话卡在嘴边不知要怎么说了。

　　仿若知道傅修远心中所想一般，阿婆微笑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回光返照，不要担心。”

　　听到不是回光返照，傅修远浑身一轻长长舒了口气，他害怕极了。

　　“崇光，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傅修远刚刚放松的心顿时提起，不知阿婆要说什么。他自小和阿婆相依为命，阿婆头上长了几根白头发他都一清二楚，听这话似有秘密一般不由心生疑惑。

　　看到傅修远的样子，阿婆照他脑门轻敲了一下：“和你说，我捡到你以前的事。”

　　吃了一记敲打，傅修远顿时放松下来，这才是阿婆的样子嘛，刚才那副温柔的样子真的让他很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