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祭·血鲛绡》阙尘犀

48、第四十七章：漠北起风云

　　北地郡和上郡为大梁国最北方的两个郡，镇守大梁漠北门户，白家为镇守漠北家族的中流砥柱。

　　在这两郡白家拥有七座雄伟巨城，再加上白家军骁勇善战，无论是漠北还是整个大梁帝国，其实力都首屈一指。

　　北地郡西凉县应城和雄伟巨城相比，不过是一座芝麻绿豆大的小城，吕柴自幼生活在这里。吕家在漠北做狐皮买卖，是应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吕柴则被人称呼一声吕公子。

　　这位吕公子虽生于风沙遍地的荒凉漠北，但其长相却没有漠北人的粗狂，而有种南郡人的柔美，这种长相在漠北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不过吕柴引人注意的可不仅仅是他的长相，而是他那乖张纨绔的性子，这些年在应城不知惹出多少事端。

　　吕母为这个儿子不知掉了多少眼泪，吕父常年在外做生意，偶尔短暂回家也不好过分严加管教，因此吕柴成了应城一害。

　　应城百姓纷纷可惜吕柴这份样貌出身，都说老天是不是瞎了眼，这么一副好皮囊怎就装了这样丑恶的魂魄！

　　吕柴对于别人的态度一概不管，依旧我行我素纨绔乖张。在他心中有个不好对人说的秘密，他想成为应城斥候，这话要是被人听到还不得笑掉大牙。所以这秘密从小到大他只和姐姐吕眉讲过，因为只有她不会嘲笑他。

　　应城虽不大但归属于门阀白家的势力，驻扎其中的白家军任何一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而斥候更是以身犯险，想成为白家军的斥候，对于应城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此时应城城门打开，一支六人骑队纵马狂奔出城，这是一支应城斥候队伍，惯例出城巡视。近十年来漠北已很少有大规模战争，夷人部落自十年前那场战役被打残，龟缩进焦桡荒漠深处很少出现。

　　但作为斥候，还是会依照惯例出城巡逻。

　　这支斥候小队一路疾驰，围绕应城四周巡视。

　　半日过后，骑队来到一处戈壁，为首一人抬手示意，六人骑队瞬间勒马急停。

　　为首之人在马上巡视一下四周，接着一把扯下包裹住头脸的布罩，露出一张明显带着南郡人特征的俊秀面容。

　　“原地修整！”吕柴大声命令。

　　其他五人听到斥候夫长发话，纷纷解下水袋子向着嘴里猛灌。

　　“老大，看来今日咱们又要无功而返了，那帮夷人的鸟卵早在十年前就被打碎了，这辈子都不敢南下了。”一个脸晒的红扑扑的汉子抹了一把嘴喊道。

　　“少废话，夷人的鸟卵碎没碎我不知道。傻奎你要是敢有一点懈怠，看我不当场敲碎你的鸟卵。”

　　沙奎缩了缩脖子，众人大笑。

　　大伙都知道这位夫长别看样貌俊秀，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坏，杀起夷人来更是凶残的一塌糊涂。两年来每次遇到小股夷人队伍出现，吕柴都第一个冲在前面不要命般的和敌人死战。

　　大梁帝国六大门阀中，就数白家兵力最强悍。能成为白家军一员，除了实力强悍，还要有不要命的架势，就算是沙奎都不得不佩服吕柴。

　　吕柴有曾经带领五人小队，冲杀夷人五十人骑队的战绩，在应城没人敢在这位不要命的爷面前嘚瑟。

　　“吕夫长，再往北就是一处绿州，咱们要不要过去？”又一个青年汉子问道。

　　大梁和夷人部落的交汇边界，有许多这样不大不小的绿州，逐渐形成夷人和大梁人混居的状况。虽然夷人主要的大部落都被打的退进沙漠深处，但大梁并没有继续推进，这些绿州就成了一种三不管的地方。

　　白家军斥候会经常出来巡视，一方面是探查夷人动向，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这些绿州，这里不比城池常有凶兽出没。

　　“这还用问嘛，咱们夫长大人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当然是去啊”。

　　“傻奎，你再废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敲碎你的鸟卵！”吕柴好看的眸子冷冷的瞥了一眼沙奎。

　　沙奎连忙捂嘴不敢多说一句，他知道吕柴可不是在吓唬他。

　　吕柴见众人都修整完毕，一挥手再次一马当先向北狂奔而去，五人紧随其后。

　　漠北的阳光毒辣异常，疾驰而去的五骑身后，卷起一阵烟尘……

　　当远处的帐篷沙墙出现在眼前时，吕柴没来由得感觉有些不自在。他在马背上眯着眼睛向前看去，帐篷、绳索、沙墙和偶尔冒出的绿色植被，似乎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但他却突然心生警觉。

　　吕柴猛然抬手快速勒住缰绳，一声嘶鸣战马的前蹄高高抬起，身后五人也纷纷急停。

　　“老大，怎么了？”沙奎稳住战马问道。

　　“闭嘴！”吕柴死死盯着前方，脚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不安，来回踏着步子。

　　就在此时，战马前方数丈开外的沙土一阵翻涌，一只硕大的蝎子尾巴甩了出来，接着一只足有战马大的巨型黑蝎冒了出来，向他们冲过来。

　　吕柴见到黑蝎心中震惊，这是沙漠中一种可怕的凶物，名叫夺魂黑蝎。其速度和一双大钳子的力量恐怖异常，最可怕的是它尾巴上的毒刺，锋利无比且蕴含剧毒，只要稍稍擦中半刻钟内就会毙命。

　　吕柴虽惊此处隐藏一只夺魂黑蝎，但他反应丝毫不慢，抬手做了个进攻的手势，一踩马背腾空飞出狠狠的一刀劈出。

　　黑蝎速度极快，就在吕柴一刀劈下时，它的尾巴狠狠一甩粗大的毒针向上迎击，一声金属相交的声音后，吕柴被一股巨力撞击的腾空后退。

　　吕柴一刀砍在黑蝎尾刺上，竟没有砍断反而被振飞心中大惊，这是他第一次对上这种可怕的生物，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吕柴虽没有一刀砍断黑蝎的尾刺，但这一刀下去黑蝎也不好受，一道刀口赫然出现在尾刺上。

　　夺魂黑蝎被这一刀击出狂性，一声怪异尖叫疯狂向前扑去，一双满布倒刺的巨钳朝吕柴的脑袋狠狠夹下，若是真被它夹中非得当场爆碎。

　　不过夺魂黑蝎这一击定要无功而返，此刻其他五人早就飞身扑来，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把，在大梁国乃至是夷人部落都威名赫赫的白家战刀。

　　沙奎一刀砍向夺魂黑蝎攻向吕柴的大钳子，其他几人砍向黑蝎各处要害，大伙配合的天衣无缝，这都是在杀场上多年磨练出的结果。

　　吕柴换了一口气再次提刀冲向黑蝎和众人一起围攻，就算付出一些代价也要斩杀它。

　　此时吕柴早已明白，前面的绿州怕是早没有一个活人了，不然这只黑蝎不会埋伏在此处。他出刀速度越来越快，分明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要不是沙奎多次替他挡下黑蝎的攻击，他的身体早就不知要被戳出多少窟窿了。

　　夺魂黑蝎虽凶悍，但对上六名白家军精锐，还是被逼的连连后退。原本坚硬无比的黑甲也是伤痕累累，若是继续下去用不了多时它就会被吕柴他们斩杀当场。、

　　黑蝎一个凶悍无比的摆尾逼退身前三人突破包围，六腿疯狂摆动一□□一般逃走了。

　　“上马，追！”吕柴大喝一声吩咐，他绝不会放过这只黑蝎，先不说它此刻不知已杀了多少人。若是被它逃了，此处不远处的绿州怕是早晚要遭殃，他们总不能驻扎在绿州保护。

　　六骑快马在隔壁中疯狂追击，黑蝎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疯狂逃窜……

　　“不对！”吕柴心生警觉他突然意识到，这只夺魂黑蝎逃跑的路线竟是朝着一个方向，这太不符合常理了。若是正常情况，凶兽受到生命威胁慌不择路逃跑，为了迷惑敌人凶兽一般都会来回折返不停地转换方向。

　　现在这只夺魂黑蝎却完全不是这种逃跑方式，而是朝特定的方向逃窜，凶兽也是有一定智力的，根本不会犯这种错误。

　　想到此处，吕柴连忙止住队伍。

　　终究是晚了，就在他们勒马停住时，前面疯狂逃跑的黑蝎也停了下来，缓缓转身面向他们。

　　“老大，什么情况？”沙奎对于眼前的情况完全蒙了。

　　没等吕柴回答，只见远处沙漠中一阵蠕动，一只又一只的夺魂黑蝎从沙子中冒了出来，而在这些黑蝎的背上都坐着一名夷人。

　　看到这一幕的吕柴彻底绝望，他就算再凶狠善战，如此多的黑蝎再加上它们背上的夷人，这才是真正让他绝望的原因。

　　漠北凶兽不少，却从来不受人驱使，夷人部落十年前那场大战，也没听说夷人有如此手段，这短短十年间夷人部落到底发生了什么？

　　“完了老大，这帮没鸟的孙子又回来了，这次咱们都要交代在这里了。”沙奎哭丧着脸。

　　“怕了？”吕柴不仅是在问沙奎，也是在问其他四人，更是在问自己。

　　“怕个鸟！老子的卵又没碎，大不了就把这条小命交代在这里。”沙奎突然豪情万丈，转头看向前方那黑压压的一片，继续说道：“我就是有些遗憾，没能带我女儿看看老大你。你不知道，我女儿不知从什么地方听说了你的事迹，一直吵着要我带她见见你。你说这七八岁的小屁娃子，这么早就情窦初开了？”

　　“你女儿眼光不错。”吕柴调侃。

　　众人哈哈大笑，就连沙奎也是如此，他笑的甚至比别人更加猖狂肆意，最后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吕柴知道，沙奎的眼泪不是为别的，只是舍不得他那可爱伶俐的女儿。

　　吕柴虽动不动臭骂沙奎，但他心底里挺喜欢这个心直口快的汉子，沙奎是他见过最铁血柔情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总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今日，怕是要对不住他们了，都是他的命令才令大伙面临这样的死局。

　　“老大，我们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能和老大一起战死是我们的荣幸。”又是一个青年吼道，其他人纷纷附和。

　　纨绔乖张半生的吕柴突然发现，原来也不是人人都害怕厌恶他的，至少眼前几人就不是。吕柴大吼一声说道：“兄弟们，今生是我欠你们的。战——”

　　“战——”众人齐喝。

　　一支只有六人的骑兵，悍然向着成百上千的夺魂黑蝎发起冲击……

　　吕柴知道这是在以卵击石，就仿佛一支火把丢入大海瞬间就会熄灭。但是他知道只能这么做，他并非不想退走，能给应城报个信也是好的，但这根本不现实。

　　他们面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亡，至少他们还能选择怎么死，而这种死法大概也是他幻想过无数次的吧。

　　吕柴觉得自己的这一生值了，他自小就想成为保卫家乡战死杀场的战士，为了表现自己的强大，年幼不懂事的他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纨绔，等真正进入白家军后他才知道，原来强大的人从来都不用向别人显示什么。

　　对于死亡吕柴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机会再孝顺年老的父母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尤其是母亲，还有自小疼爱他的姐姐，大概会因他的死，伤心好长一段时间吧……

　　吕柴的胸膛被毒刺穿透狠狠抛向空中，在永远闭上他那双好看的眸子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那常年不下一滴雨的漠北天空，此时竟黑云密布几乎压塌了半边苍穹……

　　从此世间少了一个纨绔，白家军少了几名斥候。

　　漠北风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