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祭·血鲛绡》阙尘犀

202、第二百零一章：乐神曲

　　北地王身陨十几日后，战争的号角再次响起，整个苍梧之渊弥漫着无尽的硝烟。

　　如潮水般的兵甲从南北两方涌入苍梧之渊，数不尽的火弹从姑射族战争器械中抛射而出，巨大的爆炸震的整个大地都在轰鸣。

　　箭弩飞矢疯狂从人族兵甲战阵中倾泻而出，苍梧之渊仿佛成了炼狱。

　　无数凄厉的嘶吼响起，那是鲛人的悲愤，同时也是杀人的利器，人族和姑射族的战士在这种极高频率的声音中，瞬间炸成了粉末……

　　森寒的兵器上染满了湛蓝或鲜红的血液，包括那些猎猎作响的战旗，此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着疯狂和嗜血。在他们身上看不到一丝人性，看见的只有兽性，只有杀戮。嘶吼哀嚎漫山遍野……

　　一名如人族五六岁孩童般的小鲛人满脸惊恐的看向眼前，湛蓝的血液飞溅而出，溅在他小小的脸庞上。那名满脸狰狞的人族战士转头的瞬间，小鲛人终于惊叫出声。

　　但那声音刚刚响起就戛然而止，一把血牙匕首狠狠插在他幼小的心脏中，脆弱的生命，如同心头血一般快速的流走了！

　　人族战士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残忍而满意的笑容。但下一秒，他的咽喉瞬间被利爪狠狠洞穿……

　　一道道命令从鲛皇殿中飞出，最后一名鲛人离去后，蓝落笙跨步来到大殿之外。

　　空气中弥漫着浓的化不开的血腥气息，蓝落笙看到苍梧之渊内的血腥场景时，心中怒火翻涌，仿如天火倾泻大地一般！

　　一柄宽厚硕大的巨剑，在蓝落笙踏出鲛皇殿的瞬间，凌厉无比的劈了下来。大剑斩落的同时，司马雄狂暴的气息肆虐天地。

　　上次星辰大阵被千螭峰的光柱摧毁后，北地王当场身死，其他人都受了不轻的伤，这也是当时二品世家家主借此发难于兵部的原因。

　　经过数十天的修养，再加上灵药的辅助，他们的伤势好转很多，因此司马雄一出手就是全力爆发！

　　蓝落笙冷眼抬头，一掌拍向劈落而下的巨剑，巨大的能量向四周席卷，雷鸣震响后巨剑不受控制倒飞而出。司马雄面色一阵潮红，喉间的血差点喷涌而出，心中震惊不已。

　　司马雄虽和霸主还有一线差距，但他毕竟是司马家主，所习功法非凡，再加上他手中巨剑，一般的霸主都不见得能胜他。但他全力一击下，蓝落笙仓促随手一掌，就让他差点吐血，这种修为如何让他不心惊。

　　蓝落笙此时早已是霸主境界，而且他是鲛皇，在这片天地中有某种道蕴法则与他相连，此时他的真实战力绝对恐怖的吓人。

　　就在蓝落笙一掌拍出再要补一掌时，一道浓郁无比的杀机锁定了他。他缓缓转头，看向空中另一道伟岸的身影——战神涂青。

　　涂青的出现，让蓝落笙感到了巨大危机，暂时放弃司马雄。就在此时，一个少年从鲛皇殿中游掠而出，迅速向司马雄袭杀而去！

　　“羽，回来！”蓝落笙大喝出声，羽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听话，而是无一丝犹豫的袭杀而出。

　　蓝落笙感受到涂青越发强烈的杀机，只能收敛心神，在这种强者的锁定下，即使是他也不能分心。

　　“你是鲛皇！”涂青声音沉闷，他这话不是疑问。

　　蓝落笙冷冷的看向涂青，此时他已认出了眼前人的身份，人族战神！但作为一族的皇，即使面对人族战神，他的气度依旧带有皇者风范，气势威严恢弘中透着沧桑的岁月感。

　　“北地王的仇，只能用你的命偿还！”涂青眼中的疯狂和狂暴，即使隔着数丈也清晰可见。

　　“仇？”蓝落笙冷哼：“那鲛族百万人的性命，又当如何？”

　　涂青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他眼中的狂暴在继续聚集，一身杀机搅动身后整片天空的云层。

　　蓝落笙沉静的看着涂青，眼中的杀机一点不比对方少，悠远苍凉的气息越来越浓郁。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身上那种仿若横跨无尽时空长河般的苍凉，竟是从他眉间鲛皇印记中散发而出。

　　两股无形的杀机将要碰撞在一起的瞬间，突然一道缥缈神秘的曲调响起，蓝落笙愕然转头，看向千螭峰的方向。

　　白垣修长苍老的身姿在曲调响起的同时，一步步向前方战场凌空走来。他每走一步都是那样一丝不苟，他的身姿中竟透着一种莫名的庄严神圣感，但这并不让人感觉到被束缚，反而有种难以言明的神韵。

　　“乐神曲！”蓝落笙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

　　乐神曲只存在于传说之中，鲛族记录古史的石碑中，有乐神曲的只言片语，传闻那是鲛族为了愉悦神灵而创造的乐曲。乐曲响起后神明愉悦，因此会降下神辉，那是神的力量不属于世间。

　　白垣用一生的时间，都在钻研鲛族的古礼，一言一行都想恢复上古鲛族的礼法。他年轻时就许下了这个宏愿，他放弃了修行，放弃了一切，都只为它。

　　大战爆发后，白垣看着一个个鲛人死去，却什么也做不来帮不上，他坚持一生的信仰终于开始动摇了。

　　当墨黎也要死去时，白垣的信仰彻底崩塌。他后悔至极，凭他的天赋，当年若是不选择这条路，他绝对能替代墨黎发动千螭洞的阵法。但他的后悔太晚了，除了眼睁睁看着所有人死去，还能做什么？

　　但墨黎临死前的话，却如大锤般砸入他的内心，他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墨黎从来不会骗他，他说他的路没有错，这是他的判断或是明悟，而不是安慰。

　　白垣脑中突然浮现出“乐神曲”三个字，那是他曾在古石碑上见到的记载，他瞬间回想为何会有这样的信仰。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从他见到这三个字开始的。

　　往事种种，如同浮光掠影般浮现于他心间，在一生都在钻研的古礼中，他似乎隐隐找到了指引的方向。

　　墨黎看着白垣的眼神，微笑着沉沉睡去。当白垣惊醒时，他早已停止了呼吸，但他脸上的那抹笑意却不曾退去！

　　晶莹的珠子从白垣眼中滑落，他慢慢放下墨黎的尸体，一步跨出了洞口。与此同时，他吟唱出了那不存于世的缥缈神音……

　　乐神曲降临的瞬间，涂青一身霸道狂暴的杀机竟有了一丝溃散。他心神剧震，转头看向缓缓而来的白垣。

　　白垣的步伐并不快，他走在半空中，脚下依然杀戮不断、血腥弥漫，但他仿佛不曾看见一般。此时在他眼中，仿佛看见了不同于世间的神界，那里圣洁庄严，他的脸上也露出神圣庄严的神情。

　　缥缈的神音萦绕天地间，即使离得最近的蓝落笙和涂青也不能听的真切，只感觉到仿佛天地万物都在律动，配合着那神秘的声音。而地面上的人，无论是人族、姑射族、还是鲛族，都难以听见这曲调，因为这不是给凡人听的，而是给神的。

　　涂青爆喝一声，根本不想给对方施展的机会，一道霸气无比的凌厉攻势就要劈出。但还不等他劈出，一道朦胧的光晕从空而降，洒落在他的身上。

　　神辉落下的瞬间，蓝落笙更加明确白垣此时施展的，就是失传于上古鲛族的乐神曲无疑了。

　　神辉迷蒙，并不耀眼，苍梧之渊内杀红眼的兵甲，甚至都没注意到这道神辉。但身在神辉中的涂青，却如肉丸掉进油锅一般，浑身炸裂不断……

　　白垣眼中早已没有了世间的一切，他虔诚的迈出脚步，神秘音符吐露，一步步迈向神的国都。

　　“白垣爷爷，快停下！”蓝落笙突然焦急大喊。

　　白垣没有被蓝落笙的喊声惊醒，依然沉浸在那神圣超脱的世界中，即使他的下半身已经开始消散……

　　蓝落笙焦急大喊，但神辉的气息压制着整片天地，对于身为鲛皇的他压制尤为厉害。而且白垣的身体消散的太快了，他刚发现的瞬间，他小腿以下就已经消散了。

　　乐神曲，那是用来愉悦神的曲子，凡人又如何能听，如何能唱。白垣以凡俗之躯妄图唱出乐神曲，简直是痴人说梦。

　　因此乐神曲的序章还没唱完，白垣整个身躯就已化做了光点，缓缓飘进了那道神辉之中。

　　“白垣爷爷！”蓝落笙痛苦大叫，想伸手去抓，但天空中哪还有白垣的影子。他的身体被神辉狠狠的压制在地面上，根本难以飞起。

　　白垣身体消散，乐神曲也随之消散，但自空中降下来的那道神辉却没有马上消散。虽然云层在缓缓闭合，但神辉依旧洒落而下。

　　身在神辉中的涂青，此时展现出的战力简直堪称逆天。他身后层层叠叠的山峦，仿佛真的存在，竟形成一片独立的世界，这就是他的域。只不过相比姜御敌和北地王，涂青的域不知要恐怖多少倍，即使被神辉不断侵蚀，却没有溃散。

　　而涂青双拳如黄金打造一般，一拳一拳的打出，每一拳都有开天威势……

　　墨黎的离去让蓝落笙悲痛欲绝，此时白垣也消散于天际，他只感觉自己整个心都像被撕裂了一般，巨大的痛苦让他难以呼吸。

　　墨黎和白垣对于蓝落笙来说，不仅仅是鲛族的大祭司，他们更像是他的长辈。教导他成长，让他如何成为合格的鲛皇。

　　墨黎慈祥和蔼，蓝落笙从小就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在他的身上，他体会到的是一种亲情和温暖。

　　白垣表面看上去很古板，时时刻刻都会对蓝落笙严格要求，但他对他的关心一点都不比墨黎少，只是他不善于表达。

　　在蓝落笙的童年中，这两位老人就是他全部情感的寄托，他一直把他们当亲人看待。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看到不到墨黎那慈爱的眼神，听不到白垣那刻板的训诫！

　　血腥、硝烟、呐喊、厮杀，这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的模糊，蓝落笙双眼布满了血色。他感觉整片天地都像是被注满了水银一般，空气黏稠的无法动弹，呼吸也变的无比艰难，失去亲人的痛苦让他有种失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