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祭·血鲛绡》阙尘犀

172、第一百七十一章：永世镇压

　　在无数岁月中，大梁帝国依靠镇界碑的守护，为百姓护出一片安身立命之地。几乎所有大梁人都知道，镇界碑后是凶险之地，不能轻易踏足。不过只有少数修行之人才真正明白，对于人族来说，真正不能踏足的禁地是无尽海。

　　相比于陆地上那些镇界碑后的蛮荒世界，无尽海的恐怖不知道要凶猛多少倍。从蛮荒之地返回的人很多，但只要进入过无尽海的人，几乎从此再无音信。

　　净心的决定就是对自己放逐，从此离开中州大陆，也许有生之年再也不会回归了。

　　断海崖之巅，两道身影并立，眺望着茫茫大海。

　　突然净心那颗漆黑如墨的眸子猛然收缩，浓郁的魔气仿佛挣脱束缚般，从他体内汹涌溢出，瞬间魔气笼罩整个山巅。

　　徐蕴担心的看向净心，这已不是第一次了，他体内魔气压制的太厉害，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爆发。

　　净心身体微微颤抖，双拳紧紧握着，口中不断颂念一篇神秘上古佛经。另外一只清明的眸子中佛光闪烁，在浓郁的魔气中忽明忽暗。

　　无尽的魔气直到一炷香的时间才慢慢散去，净心额头渗出许多汗水，整个人更憔悴了几分。

　　“你还好么？”徐蕴连忙为净心擦去额头的汗水。

　　净心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这次爆发的更加凶猛了，或许下次我就压制不住了。”

　　徐蕴看着净心的脸心痛不已，轻轻抚摸他的脸庞，柔声道：“你何苦逼迫自己，若是不能压制就不压制了！”

　　净心无奈摇了摇头。

　　“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马上离开，不然天魔反噬，我怕我会更加疯狂！”

　　“好，我们马上走！”徐蕴搀扶起净心。

　　净心看着徐蕴的脸，眼神充满歉意，对于徐蕴来说他虽是尸鬼之身，但在中州大陆并非无法生存，却要为他冒生命危险进入无尽海。

　　“阿蕴，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净心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枚晶莹璀璨之物，放到徐蕴的手中道：“这是我师父的佛骨舍利，此次离去怕是再无归期，你能不能帮我把他送到万慈寺，我师兄的手中？”

　　“净心，你休想丢下我——”

　　净心道：“我只是没有时间了，才让你为我跑这一趟。你放心，我会在无尽海中等你来寻我！”

　　净心将带在左手上的一串佛珠摘下，从中取下一颗晶莹如玉的珠子放入怀中，接着把佛珠手串戴在徐蕴手腕上。

　　“此佛珠可助你寻到我！”

　　徐蕴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佛珠，果断道：“好，我送完你师父的佛骨舍利，就回来找你！”

　　“我等你！”净心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悬崖边的一段枯木道：“我时间不多了，我要走了。”

　　净心说完手中佛仗一挥，那段枯树齐根而断，然后顺着悬崖边坠入海中。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徐蕴，纵身向海中跃下。

　　“阿蕴，我等你！”一道轻柔的声音在徐蕴耳边回荡，他疾步走到悬崖边，只见茫茫大海中，一道孑然身影立在一节枯木上，渐渐向远处飘去。

　　净心没有再回头，只留给徐蕴一道背影。

　　徐蕴站在崖巅边看着，久久没有挪动脚步，只是死死盯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他有种恍惚，仿佛这一别就如永世离别一般，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悲凉。

　　曾几何时，他只是个没心没肺的小道士，跟着故作老成的小和尚东奔西走。每日最大的烦恼就是晚饭能不能吃饱，有没有鸡腿啃……

　　无论发生过什么，改变过什么。徐蕴依然坚信，只要他还跟在净心身边，他永远都是那个小道士。而他，也永远都是那个小和尚……

　　夕阳的余晖慢慢洒在徐蕴的脸上，橘红色的光晕染红了天空和大海，净心的身影已不知消失多久了。直到最后一缕余晖隐没，徐蕴才恍然回神，他不知不觉中竟站到了此刻。

　　徐蕴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最后又看了一眼无尽的大海，终于转身。刚走了两步他突然止步，眼中杀机澎湃。

　　片刻之后，一道身影出现在徐蕴面前。

　　“楚家！”徐蕴看到来人身上繁星纹样，瞬间猜出对方的来历。

　　老者淡然一笑道：“老夫楚家家主，楚烛！”

　　南郡是门阀楚家的势力范围，徐蕴二人一路来，一直小心谨慎不愿暴露。之前净心体内天魔反噬，闹出动静不小，没想到楚家家主竟能这么快赶到。

　　“你是来送死的？”徐蕴森然开口。

　　还不等楚烛开口，又是一道身影出现，待看清来人后徐蕴顿时笑了。只不过他的笑更加阴森，让人不寒而栗。

　　“韩翱，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当真觉得我不敢杀你？”

　　韩翱声音冷冽道：“你当然敢，不过也要有这个本事！”

　　徐蕴放声狂笑，声音响彻这片天地，一身血红煞气更是汹涌澎湃。

　　“好，好。今日就让你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我不仅要杀你，还会返回西域，杀尽韩家之人，我想姬氏那老儿也不会管你韩家的死活！”

　　韩翱的眸光阴沉无比，脸色极其难看。

　　楚烛见徐蕴就要动手，连忙说道：“尸鬼王且慢！”

　　“你也想送死？”徐蕴冷冷的看向楚烛。

　　“我有位小友要见你，尸鬼王不防稍等片刻！”楚烛说完后，身影瞬间消失。

　　只片刻功夫，楚烛带着一个人回到山崖之上。

　　站在楚烛身旁的是一名富家公子打扮的青年人，此人正是张鑫鑫。他之前不知山崖上的情况，不敢轻易带张鑫鑫上来，让他在崖下等着。

　　对于张鑫鑫的出现，徐蕴也是一愣，他与他也算认识，但交情并不深，不知此时他为何突然出现。

　　“楚烛，莫非你以为随便找个我以前识的人，他就可以免死？”徐蕴冷笑道。

　　楚烛看了一眼韩翱，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话。

　　此时张鑫鑫手中捧着一个木匣子，走上前行礼道：“师兄，师父让我来见你！”

　　“你说什么？你师父是谁？”徐蕴瞳孔收缩，周身的煞气一阵震动。

　　“师兄，我是师傅玄升的二弟子。”张鑫鑫一边说着，手上多出了一道黄色的符纸。

　　徐蕴看到那道熟悉异常的黄符，不由得更加震惊。他的师父玄升大师，几乎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那个猥琐老道士在他心中都有重要的位置。

　　“师父让我带话给师兄，师父说有因则有果，有些因果冥冥中自有定数。净天魔在西域所犯杀孽滔天，即使离开中州，恶果亦会降临！”张鑫鑫平静说道。

　　“师父，要替天行道？”徐蕴的声音有些颤抖。

　　张鑫鑫摇了摇头道：“师父只是告诉你后果，要想保他一命，就要偿还杀孽。”

　　“偿还？怎么偿还？”

　　张鑫鑫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黄符向徐蕴递出，只见黄符飘然落到徐蕴手中后突然燃烧，而后无数恐怖场景出现在他瞳孔中……

　　符纸烧尽，徐蕴眼中的景象也消失了，此时他更加确信，这是他师父玄升的手段。这世上除了他师父，没人再有这种手段。

　　那些无数恐怖的场景中，总有一道瘦弱的身影，那是净心。当看到最后那幅净心魔气爆发，被无尽海大恐怖碎尸的画面后，徐蕴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

　　良久，待徐蕴恢复后，张鑫鑫再次说道：“师父说你们二人命中早已相互纠缠，他若死，你也不会活。所以让我告诉师兄，他希望师兄替净天魔偿还杀孽。”

　　说完后，张鑫鑫打开了手中的木匣子，里面放着的赫然正是徐蕴丢下的，那件花花绿绿的道袍。

　　徐蕴知道师父的本事，但他也知道让他看到的那些画面，玄升定会泄露天机遭天谴。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一点保留，让张鑫鑫透露了天机。

　　徐蕴看着木匣中的道袍，表情痛苦不已。他缓缓走到张鑫鑫身前，伸手摸了摸匣中道袍，然后突然抬头看向韩翱、楚烛二人，眼中杀机几乎压抑不住。

　　最终徐蕴身上的煞气还是慢慢收拢，抬头看着张鑫鑫道：“师父，还好吗？”

　　张鑫鑫犹豫了一下，微微的点了点头。

　　徐蕴回头看向远处的大海，半晌之后回头，从怀中拿出元慧大师的佛骨舍利，对张鑫鑫道：“你能不能帮我把它送到万慈寺中。”

　　张鑫鑫点了点头，接过那枚佛骨舍利。

　　徐蕴从木匣中拿出那件道袍，缓缓穿在了身上，一身的煞气瞬间被压制。只是经过此次的突变，他即使再次穿上这身道袍，也不能回到以前的样子了。

　　见徐蕴穿上道袍后，韩翱手掌一翻，一枚小巧古朴的小钟迅速升空，随后逐渐放大、光芒大盛，这是落天钟。

　　上次落天钟已吸收了足够的佛力，此时韩翱只需催动即可。

　　徐蕴冷冷的看向韩翱，最终还是一动没动，直到大钟落下将他镇压其中……

　　张鑫鑫站在落天钟前，久久没有离去。他虽和净心徐蕴二人交情不深，但在天都短暂的接触中，他能感受到这二人的为人。但谁能想到，再次相见却是这种结果。

　　玄升大师明显对徐蕴感情很深，即使冒着天谴的危机，还是让他前来。对于这样的结果，玄升内心也是极其难过，毕竟相当于他亲手镇压了自己的弟子……

　　风吹过断海崖巅古树呜呜作响，一道低矮的寺院不知何时建立。第十三座圣寺终于建立，只是不在西域，而是坐落在南郡。

　　寺庙与海相对，像是一种遥望和等待。

　　只是世人不知，这是永世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