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祭·血鲛绡》阙尘犀

165、第一百六十四章：陪你入魔

　　凤凰睛寺内，清谷小和尚双手托腮蹲坐在门前，长满雀斑的小脸上露出愁容。

　　叮铃，叮铃。

　　一阵冷风吹过，院门前的风铃迎风响动起来。清谷听见后顿时双眼蹬圆，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风风火火跑上前去开门。

　　风铃不响寺门不开，这是凤凰睛寺的规矩。

　　寺门被打开的瞬间，一股冷冽至极的寒风扑面而来，清谷虽早有准备，但还是打了一个哆嗦。

　　寺门外，远处冰雪覆盖的陡峭山路上，一个灰衣人正缓步向寺庙方向走来。

　　“师父！”清谷大叫一声，兴冲冲向那人冲了过去。

　　清谷和虚云大师重新回到寺中，他连忙端来火炉，同时为虚云大师泡上一壶热茶。

　　虚云大师盘膝坐在那尊矮小佛像前，喝下一口热茶，长长呼出一口气。

　　“师父，怎么样？”清谷问的自然不是他泡的茶怎么样，而是前段时间寺外那场震动。

　　虚云大师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又缓缓喝下一口热茶说道：“别那么大好奇心，早晚要吃亏的。”

　　“佛祖说的？”

　　“我说的！”

　　清谷无奈，明白虚云大师不打算告诉他外面发生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心里像无数小猫抓挠一般的痒。

　　虚云大师自然知道清谷的性格，于是问道：“《妙法莲华经》都背下了？”

　　清谷一听虚云大师的话，瞬间像霜打的茄子，弱弱说道：“快了！”

　　“快了？大半年前你就和我说快了！”虚云大师气的狠狠敲了一下清谷的小光头道：“让你多读几本书怎就这么难？”

　　“师父，天天读佛经有什么用？”清谷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嘟囔道。

　　“怎么没有？你看为师，读过无数经文，佛法精深！”

　　“师父，您读的经文是多，领悟的佛法也深，但要论打架，您都快打不过我了吧！”

　　“你——”虚云大师被噎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叹了一口气道：“你懂什么，修佛的精髓并非那些拳脚功夫，而是佛法。只有领悟佛法精深的人，才能在修佛之路上走的更远。”

　　“师父，那到底有啥用？”清谷依旧迷糊的问道。

　　虚云大师沉默片刻道：“你可知净心为何是佛子？”

　　清谷摇头。

　　“不是因他的战力有多强大，而是他对佛法的领悟，就连为师也赶不上。因此他入魔后，才会有这滔天修为！”

　　“哇去！佛子入魔了？”清谷惊讶的张大嘴。

　　虚云大师叹气。

　　半晌之后，清谷似有所悟道：“原来佛法精深的好处，就是入魔后更厉害呀！”

　　“哎呀，师父您干嘛又打我！”清谷连忙护住光头，一脸委屈。

　　虚云大师被清谷气的，都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师父我错了！”清谷看到虚云大师铁青的脸色，连忙认错：“他去了趟禁地，差点把那里给毁了，亏得师父佛法通天才稳住，没成想现在又入魔了！”

　　虚云大师不知想到了什么，思忖半晌后才说道：“佛子入魔，此事关乎甚大。一个不好，可能会影响整个佛教根基。”

　　“哇去！这么严重？”

　　“清谷，明日寺院闭门前，你下山去吧！”

　　清谷没想虚云大师会突然说出这话，顿时两眼泪汪汪道：“师父，您要赶我走吗？”

　　虚云没想到清谷会错了意，于是道：“什么赶你走，我让你下山，是有事要你做。”

　　“哦！”清谷松了口气。

　　“作为圣寺守护者，我们有责任在天魔降世时出山降魔，你也知道为师年纪大了，这种打打杀杀的事，还是交给你吧！”

　　“师父，您是怕自己打不过，才让我去的吧！”清谷一句话拆穿虚云大师的老底。

　　“咳咳咳——让你去你就去，少废话。这次下山不许逞强，联合韩家和其它圣寺的降魔人一起动手，现在的天魔不是你一人可以对付的，知道吗？”

　　“知道了！”清谷表面答应，却并没放在心上。若说佛法领悟他不敢自吹，但若论战力他却很有自信，只因他天生罗汉金身。

　　这是一种极罕见的体质，在佛教悠远的历史中也很少出现。就算是修炼佛法无数年的人，也很少修炼成罗汉金身，罗汉金身但一旦修成，便刀枪不入。

　　“还有，下山后不比在寺中，不能随便偷吃！”虚云大师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即便是偷吃，也不要被人抓住！”

　　“师父，我知道了！”清谷有点不好意思的挠着光头。

　　虚云大师叹了口气，清谷此行下山，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一个不好还会有性命危险。但寺中只有他二人，也只能是他出山了。

　　虚云大师看着清谷的小脸，没来由得有些不舍，刚要说话突然止住，把手捂在鼻子上，半晌后才道：“赶快把房门给我打开！”

　　“外面怪冷的，为啥要开门？”清谷不解道。

　　“为啥？你还敢问？”虚云大师气的吹胡子瞪眼道：“让你不要偷吃贡品，你就是不听！”

　　“没有啊！”清谷强装镇定，抵赖道。

　　虚云气的向身后佛像前供桌上一指道：“没偷吃？那这碗炒黄豆哪去了？”

　　清谷一听顿时缩了缩脖子。

　　“你还不去开门透风，难道要把我腌入味了不成？”

　　清谷吓的连忙捂头，直接从地上蹦起来去开房门……

　　西域大乱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谁也不曾想到，在东海漠北动荡之际，西域竟也出了问题，佛子入魔天下哗然。

　　世间动乱，北地郡边缘的一处芦苇丛中，却显得格外平静。微风吹过，成片芦苇沙沙作响，水面上几只白鸭悠闲自得。

　　突然一只人手从水中伸出，吓的白鸭惊声尖叫，扑腾着翅膀向远处逃去。

　　一个满脸蓬头垢面的人，艰难的从水中爬出，然后倒在芦苇丛中，大口喘息着。虽他浑身衣衫破破烂烂沾满了污泥，但依旧能看出那是一件花花绿绿的道袍，此人正是死里逃生的小道士徐蕴。

　　徐蕴的脸色很差，看上去如饥民一般，身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疤，但大多数却根本没有愈合，甚至开始腐烂。

　　徐蕴凄惨无比，眼神却异常坚定，强忍着浑身的剧痛艰难翻身，把嘴凑近水面大口喝下几口河水。

　　芦苇丛中刚好有两颗洁白的鸭蛋，大概是刚刚逃走的那只鸭子的产物。徐蕴二话不说，抓起一颗在石头边上敲出一个洞来，仰头灌下。待第二颗蛋液流入口中时，他猛的顿住缓缓转头，只见不远处两个黑衣蒙面人从芦苇丛中走出。

　　黑衣人看着徐蕴的眼神充满杀机。

　　徐蕴将蛋液全部咽下后，缓缓收回扬起的脖子，转动几下似在活动僵硬的肌肉。

　　“真没想到，你们杀我的心这么坚定！”徐蕴呲了呲虎牙，冷冷的说道。

　　“我们也没想到，你竟还活着！”一名黑衣刺客说道。

　　徐蕴眼中流露出一丝鄙夷道：“人在做天在看，那件事无论姜家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将来都会有报应的。”

　　黑衣人对于徐蕴猜到他们的来历，似乎并不意外。

　　“即使有报应，也是将来的事，至少现在你会先死！”另一名矮个黑衣人声音阴冷。

　　徐蕴突然笑了，只不过这笑同样阴森，看着眼前的杀手不屑道：“就凭你们？”

　　矮个杀手眼神顿时一阵收缩，手中长剑就要出鞘，却被另一人伸手拦住。对于徐蕴的不屑，他不仅没有发怒，反而有种胆战心惊，只因他对徐蕴所做的事更清楚。

　　东海郡全面沦陷在兽潮之下时，徐蕴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护住了整个东庐城。对于那道有通天彻地之力的天地灵符，黑衣杀手印象太深刻了。

　　徐蕴那惊天动地的举动，一举吸引了整个东海郡的注意力。让他想不到的是，他的作为反而为他引来更大的杀身之祸。

　　“徐公子符道通玄，让在下佩服不已，但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能施展吗？”

　　“你可以试试！”徐蕴冷冷说道。

　　黑衣杀手瞳孔收缩，虽他猜测徐蕴多半是强装镇定，但他始终没有勇气试探。追杀他的高手已不知死去多少了，他没把握自己就一定能成功。

　　“听说徐公子有位至交好友，是当世佛子！”黑衣杀手突然笑道。

　　徐蕴一愣，不知对方为何会突然提到净心，便冷冷道：“你想说什么？拿他来威胁我？”

　　“别误会！”黑衣人的笑意更加深重了几分，说道：“天下可还没人能威胁到佛子，尤其是现在！”

　　徐蕴听出对方明显话里有话，不由得又疑惑几分。

　　“因为佛子入魔了，对了，此时不应称呼他为佛子，而是天魔更合适！”

　　“你说什么？”徐蕴只觉头脑中轰鸣不断，仿佛五雷轰顶，身体一阵摇晃差点站立不稳摔倒。

　　看到徐蕴的反应，黑衣杀手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神色，为了进一步刺激他，不急不慢的继续说道：“净天魔魔威盖世，刚入魔就屠杀了一城百姓，数十万人死在他手中……”

　　徐蕴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头脑轰鸣更甚，脸色苍白的吓人。全身剧烈的颤抖不止，似乎马上就会支撑不住，昏倒过去。

　　黑衣杀手眼中充满期待，此时反而不着急动手了。

　　“怎么会？怎会这样？”徐蕴喃喃自语，他经历生死杀劫，在东海封仙大阵收起的那一刻艰难逃出，就是为了去寻找净心，但此时却传来这种噩耗。

　　对于黑衣人的话中真假，徐蕴并不怀疑，他手中正捏着一道黄符，此符并无威能，却能探查对方所言真假。

　　徐蕴回想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追随净心，就是为了寻找解决天魔劫的契机，这也一直是净心的执念。但没想到，在他离开的短短时间中，他的天魔劫降临了。

　　“我说过，无论如何都会陪在你身边！”徐蕴突然眼神锐利无比，颤抖不止的身体也缓缓止住。

　　杂乱的发丝从徐蕴额前垂下，遮挡住了他的脸庞。

　　“你若成佛，我愿成为护法罗汉。你若成魔，我便随你杀戮天下！”徐蕴的声音低沉无比，看了一眼身上花花绿绿的道袍，心中暗暗对分别很久的师父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猛然起身一把将身上的道袍扯下。

　　原本平静的芦苇丛突然狂风大作，狂暴血腥的气息充满天地，天空开始凝聚出黑云，几乎连接到这片芦苇丛。

　　“什么！”两名黑衣杀手大惊失色，原本看到徐蕴摇摇欲坠的样子还心中得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死对方，却不想异变突起。

　　徐蕴四颗尖锐的牙齿快速长出，一道道血色暗纹浮现在身体表面，他的双眸已变成刺目的血色。

　　“尸鬼！”矮个黑衣杀手见到徐蕴的变化后惊恐出声，二话不说转身就逃，另一名黑衣杀手也毫不犹豫的跟随而去。

　　只是这一切都太晚了，徐蕴的眼神已看向了对方，而他的身体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