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让她降落（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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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灯光明亮，王母叹口气，她无奈扶额，“玉姝，你向来让母后放心，话已至此，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少女睫毛颤颤，清风拂过发梢，她想起初遇时，像具尸体般，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的白竖衡，想起他眼睛中有了亮光的模样，笑着喊她姐姐时的神情…
她自小长在阳光与爱里，观世音无数，无疑，他不是最惨的，却是最难过的。
天道究竟对他有多不公，才能让不过年仅九岁的孩子，经历无数。
与白竖衡比起来，谁都算是幸福。
他却丝毫不语，沉寂无声。
玉姝看着虚空点怔怔出神。
她听着母后的叹气声，想起那个孩子遭遇的一切，竟然没有办法去讨厌后来，那个位高权重的大佞臣，却也能为黎民百姓遭遇的一切，感到哀叹。
毕竟这个未来性情恣睢，阴晴不定，被天下人痛骂佞狗的大奸臣，本来就是自己摸爬滚打长大的。
是野蛮生长的草，燎原的星火。
他终将，注定走向他的宿命。
殿门被小仙娥轻轻阖上后，貌美威严的女仙掌权人想起方才玉姝的神情，缓缓摇头。
她的眼睛里满是无奈。
数万年，亲生女儿，她怎么能不知道玉姝究竟在想什么。
如果没有放她下凡，遇见那个捉摸不透的定数，玉姝的道心或许就不会动摇，命理走势线，也不会变得晦涩。
她从前，都是明朗的。
王母叹口气，一步错，步步错，有些事情或许就是要走一遭。
女人掐指，五十万年一次的轮回劫就快要到了。
希望在此之前，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轮回劫是上三界每位仙人，都会经历的劫数，无可避免。
玉姝也毫不例外。
“公主。”
守在殿门前的小仙娥俯身行礼。
玉姝微微颔首，她视线有些放空，澄澈地瞳孔里，和着四月的清风。
灵花蜜果开在距离瑶池不近不远的地方，大片大片的绽放，香气好像能飘满整个上三界，只有曾经被她照顾过地那株，开得最烂漫。
纯白轻绸色的花瓣，藕粉色的茎叶，鹅黄色的芯蕊，只有它高高昂着头。
明明它曾经的长势，是不如其他几株的。
灵花见玉姝来了，曳着清风，晃动的更起劲了。
她身上天生有种亲和力，任何生灵物种都会对她心生喜意。
玉姝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见了这么动人的一幕，心情也变得明朗起来。
其实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她联想到了很多。
少女屈身半蹲下，素白的指尖轻抚曾经悉心照顾的那株，她有些漫不经心，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着。
天庭也会同凡间一样，有四季，分黑白日。
这会儿天还是黑的，漆漆一片，不远处的殿宇汩汩亮着灯火，她的身影被朦胧微光勾勒开来。
玉姝叹口气，低声喃喃，“人性本善，你说，那孩子将来是不是可以不用那样极端。”
蜜果未开神智，却还是不留余力的用纯色花瓣，亲昵得勾缠她的指尖。
万物皆有灵性，更何况是上三界，受最浓郁灵气滋养的花朵。
她似乎想到什么，倏忽笑了下，眉眼都弯了起来，“嗯，所以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初心尽不违。”
玉姝在心底又重复了一遍，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初心尽不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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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玉姝就看见道身影，伫立在云襄殿前，旁边是姚枝树，被微风吹得窸窣作响，他也不知站了多久。
静默的沉寂无声，像姚枝树。
玉姝知道他的性子，应声倔。
她停住脚步，拢了下似乎带着缥缈仙气的广袖，再抬脚时，步子加快了些。
眨眼的功夫，她便出现在眼前。
周遭都沾着蜜果甜蜜又柔软的香气，她笑意盈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很俏皮又温柔的语气，“久等啦，我不喜欢别人等我，以后不要再这样啦。”
她的意思，他明白。
——这样善良的姑娘。
应声木着脸摇头，他没有答应，别的都可以，这个，不行。
他认定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
然而少年蛇妖的耳根泛起浅浅的红。
妖界千千万身材惹火，媚眼如丝的女妖，他面对时都能不动如山。
只有她。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总能轻而易举撩拨到他的心跳。
或许是站的时间太久了，应声黑袍边覆上层浅浅露霜，淡淡的白边，不细看瞧不出来。
玉姝并没有介意他的拒绝，好脾气的弯弯眼睛。
视线再一拐，就落到袍子上面，除了繁琐黑色的低调纹路，就是浅淡霜露。
她脸颊微不可查的鼓了鼓，有些可爱的模样。
极其自然的伸手，用指尖温度帮他抹去。
鸦黑与素白。
收回手的时候，无意触到他手腕。
玉姝并没有往心底入去。
极其自然的姿态。
她动作太快，来得猝不及防，以至于等人轻软的说了什么，脚步声由近及远以后，他才回过神来。
应声后知后觉地垂下眼睛。
僵在宽大黑袍里的手微微动了下。
四月清风入了肺，吹得他清醒又难过，黯淡天光里，他神色复杂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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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襄殿内，神花琉璃灯亮着，同人间灯火并无二致的。
玉姝很喜欢这种。
特别温暖的颜色。
每每看到，她的心情都会明朗几分，好像她不再是孤单一人，偌大的云襄殿，也不是只有她一人。
玉姝最怕孤独。
就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原因。
她怔怔靠在花篮吊椅上，软着身体，纯色衣裙曳在荡着缥缈雾气的地面上。
玉姝想事情入了神，温柔得像春天湖水的眼睛也黯淡不少，像蒙上了层低沉雾气。
应声踏步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这幅丢了魂的模样。
应声明白很多东西，腾蛇一族特别聪明，他知道是为什么。
清楚的知道。
可他最见不得她难过。
应声站在原地，黑黝黝的眼睛看了她许久。
“您…别难过。”
他的声音好像很平静。
应声不会说话，他嘴笨，况且面对的这个人，又同全世界都不同。
对她时，总是懊恼惶恐更多些。
怕说错。
也不会说。
在心底排演数次的话，到了嘴巴边，说出口，就会变一层意思。
明明不是这样的。
慢慢的，他就愈发沉默寡言，做的往往比说，更多些。
女孩子将鬓发挽到耳后，唇角抿出浅浅的微笑。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应声是淡漠的，最开始，所有人都跟她讲，离他远一点，让他离开天界。
他们觉得她不应该接触救助应声。
更准确说，她不应该救助妖物。
玉姝不明白，是什么，让他们对妖，有这么大偏见，她从诞生之初就明白的道理，他们又怎会不懂。
就连母后得知，也皱着眉头，劝她离应声，离妖远一点，越远越好。
那年的玉姝不语，只是笑。
应声依旧留在她身旁。
数万年的时间，她用事实证明，应声是好的，他的心地，也是柔软的。
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照料蜜果，在她不在天庭的时候，把云襄殿打理的井井有条，对她也永远保持礼貌的距离，甚至偶尔有些疏离。
偏见不应该那么大。
月亮挂在云边，他话说得很笨拙，可玉姝明白，他已经很努力的在学着安慰她了。
他明明就心思很通透善良呀。
“应声啊。”她轻轻道：“谢谢你呀，但是没关系的，我没有难过哦，你先去休息，好不好？”
哄小孩子的语气，她也像小孩子，嘴上说的不难过。
他便也低眸看她，没忍住，笑意从眼底一点点溢出来，不是很明显，他已经尽量在克制了。
数万年的时间里，他很少笑，哪怕是刚被她救下，带来天庭的那些时日，他情绪最好的时日，这双黝黑冰冷的眼睛，也是冷淡的，水墨般的黑。
从前，他把自己当她手下的剑羽，她一声令下，他便不知疲倦，做什么都好。
可是这晚，她次次关心，他觉得眼眶又酸又涩，心底却是难以遏制的喜悦，染上眼角眉梢。
玉姝缓慢的眨了下眼睫，她歪了下头，想仔细看清楚。
刚刚，他是不是在笑？
可是再去看时，窥到的，也只是如常的神色波澜，很平静。
好像方才入眼的，是错觉。
应声微微低头，喉结动了下，“好，有什么事情，随叫随到。”
玉姝抿唇，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是笑，“嗯嗯，快走吧，去休息的啦，我你还用操心嘛？”
应声抬头，她笑得格外潋滟。
过份烂漫。
他费力克制住心头的波动，沉默着点头，离去的脚步，莫名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玉姝看向飘窗外，清亮的月色光辉倾洒下，不知是什么小虫的吱吱声起起伏伏，世界好像安静下来。
女孩子深吸口气，秀气的呼出去。
脑海里的想法盘踞不下。
她想，再去见那孩子一面。
在暗处，偷偷的，不被任何人发现，也不出手改变他的命运趋势。
映着四月温柔的月色，女孩子眼睛里有细碎的光芒。
无愧于心。
她在心底，对自己这样说。
作者有话说第136章 让她降落（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