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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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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叽叽喳喳的鸟儿停在窗棂,带来五月略微的暑气。
“师尊来的信?”青年莹白如玉的指尖,接过江醉枕递来的那封信笺。
“可不是嘛。”江醉枕懒洋洋以手撑头,随手捻起桌上的点心放进嘴里,“这封信,师尊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要亲自交到你手上,才让我俩打开看看。”
说着,他又看向一旁花杳杳:“徒儿,你也别只顾着喝粥,来看这信上写的什么。”
花杳杳捧着鸡丝粥,夹起一筷子拌黄瓜放入嘴里,来不及理会他。
一路上风餐露宿,花杳杳几乎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往日挑三拣四的她,这才觉得稽长风府上的吃食,是如此合自己胃口。
稽长风没多说什么,启开信封。信纸上密密麻麻的字,显然是一件要紧事。
青年略略扫过一眼,眸光顿时沉下来。
“师尊他老人家说什么了?”江醉枕问道。
“昆仑地陷,灵气大开。”稽长风嗓音疏淡。
听到这话的江醉枕哪里还顾得上吃点心,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这等大事,师尊为何不早些与我说?”
不等稽长风开口,一旁的花杳杳回过神来:“师傅,就你这般不着调的性子,也难怪师祖不肯先讲给你,再说,灵气大开对修士来说是好事,你这般着急做什么?”
“于修士而言,的确是好事。”稽长风道,“只是灵气亦会滋生成魔,恐有大乱,难怪……”
江醉枕看着眼前一问一答的两个人,莫名觉得似是有一道结界,将自己隔绝在了他们的世界之外。
他不甘示弱,插话问道:“难怪什么?”
“前些时日,郎师弟寄信与吾,说发现长安城外有魔气,吾与他联手,才找到魑魔将其除之。”
稽长风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少年爽朗的声音:“当时我还同稽师兄说,修行这么多年,不曾见过这么厉害的魔。”
郎晰大跨步走进了门。
他先是同座上的江醉枕拱手行礼:“江师兄,好久不见。”
郎晰又道:“听说江师兄新收了位弟子,不知在哪儿呢,也该让我们这些当师弟的看看才是。”
见惯了自家师弟这混不吝的德行,江醉枕侧了下头,示意他朝里间看去:“喏,我这位弟子,也是个活泼的,只怕与你很是说得上话。”
花杳杳手里捧着碗,与郎晰四目相对。
郎晰疑心是自己看花了眼,他往前走了几步,确认眼前之人是花杳杳无疑:“花娘子?”
“咳……”若不是他提起,花杳杳都将自己这个身份忘得一干二净,她险些没被刚吞下去的一口粥呛到,“我不是……”
横竖解释不清,她只得眼一闭心一横,唤郎晰道:“师叔。”
闻声,正在看信的稽长风指间动作一停,他垂下了眼。
青年眼睫纤密,遮住眸中所有的情绪,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与他相比,郎晰的反应倒是要直截了当得多,他怔怔瞧着花杳杳,像是被人勾走了魂:“花娘子方才叫我什么?”
花杳杳正欲开口,一旁稽长风却忽地出声:“郎师弟。”
他正色看过来,一字一句道:“她便是江师兄的弟子。”
郎晰面上就像被打翻的调色盘,着实精彩得很。
江醉枕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出端倪来:“怎么你们一个两个,全都比我还要先认识我的弟子?”
花杳杳生怕郎晰将她在定波镇时,勾引过他的事抖露出来,她抢过话头:“师傅有所不知,几个月前在江南,我们就有过一面之缘……”
她三言两语,将定波镇上的事说了遍。当然,那些修士不宜的话题,譬如自己是如何迷晕郎晰,或是吸食稽长风的鲜血,花杳杳自是没有提。
咳,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那些做什么。
郎晰也逐渐回过神来,少年神色恍惚,迟迟没有出声,好半天才开口:“没想到当日一别,花娘子竟会成为我的师侄。”
“有一个和你说得上话的师侄,这还不好。”江醉枕道,他又将头扭向稽长风,“对了,稽师弟,你这里应当有不少好东西,能否先借为兄一件,我给这徒儿的拜师礼,可还欠着呢。”
花杳杳没想到,江醉枕给自己的拜师礼,居然会找稽长风借,而且还是大咧咧当着她的面。
“师傅,你怎么可以……”
她话未说完,却见稽长风神色淡淡道:“吾的库房当中,的确有不少宝物,只是皆许给了旁人。”
说着,他稍加思忖,自袖中取出一枚铃兰花般的铃铛。
“驱邪铃?”江醉枕喜出望外,“这是当年皇后娘娘找护国寺国师为你精心雕刻,世间只此一枚,为兄怎好意思要?”
话虽这样说,他盯着那驱邪铃,丝毫没有移开眼。
“此铃能驱邪避祟,为初学者所用。”稽长风道,“吾早已用不着它,不如留给有用之人。”
说罢,他朝花杳杳一招手:“过来。”
青年举手投足之间,倒真已有了几分为尊长者的风范,花杳杳走上前,不觉恭恭敬敬开口:“师叔。”
她双手将驱邪铃接了过来,只见这银铃之上花纹精细繁复,稍稍一动,便在她掌心清脆作响。
“若遇着危难之际,驱邪铃可佑你一命。”稽长风道,“莫要弄丢了它。”
江醉枕也没想到,自幼伴在他师弟身旁的驱邪铃,竟然还有这般不得了的用处。
这礼物太贵重,他未免犹豫起来:“师弟,不如咱们还是换个吧,你如此出手大方,师兄我可还不起。”
“师兄不必客气。”稽长风不为所动,“既然是你的弟子,吾应当视为己出。”
他这位师弟自幼神色疏冷,与任何人都并不亲近,没想到今日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江醉枕大为感动,借机敲打一旁的郎晰:“你这个当师叔的,也该学着点,日后好好待你的师侄才是。”
“是。”郎晰似乎心不在焉,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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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醉枕的师尊信上还有言,若他和稽长风无事,便即刻前往昆仑,查看灵气大开之后,可有什么变化。
只是他好不容易赶到长安,总得先歇上一日再走。
因着稽长风要走,平静的府邸之中,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只剩下一日的时间,下人们忙着收拾行李,准备马车。浮舟是个贴心的,他特意让厨房做出不少点心,在路上可以吃。
稽长风看着一摞摞放在桌上的食盒:“不必如此麻烦,修道之人,并无口腹之欲。”
“这……”浮舟想了想,“公子您不爱吃,可花小姐路上若是无聊了,兴许会尝尝。”
青年沉默半晌,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浮舟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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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杳杳睡的依旧是先前那间客房。
也不知是谁安排的,她的房间与稽长风的寝屋只有一墙之隔——她也是夜半时分,听见青年的练剑声才发觉的。
奇怪,先前怎么没听到他晚上会练剑呢,莫非是自己睡得太沉了?
花杳杳睡不着,索性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慢吞吞走出门去。
她本是想着在自己的院子里转转就好,没想到一扭头,就透过月门瞧见稽长风在院中练剑的身影。
青年身形挺拔,手中长剑寒光清澈,犹如他的人一般,在月色下疏冷如玉。剑意所到之处,冷冷一道冰凌般的杀势,叫对手无处可逃。
花杳杳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谁知稽长风似是察觉到有人注视,他歇下手中长剑,回过头来。
花杳杳忽然想起,自己这似乎算得上偷窥?
像稽长风的性子,应当不喜她这番行为,她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师叔……”
“吾吵到你了?”纵然才练过剑,稽长风依旧气息平稳,看不出半点波澜。
咳……虽说的确是被他吵醒的,但这种时候,总不能老实承认。
花杳杳也学会了凡人的客套:“没有,是我睡不着,就想自己出来走走。”
青年颔首:“早些入睡,明日便要出发。”
花杳杳点头:“我知道了。”
她转过身。
墙角胭脂花暗香浮动,稽长风听见叮铃一声清脆作响,她不知何时,已将那枚丁香花铃用金线穿起来,系在手腕之上。
女子行走之间,裙摆似有若无地浮动,那铃铛亦是若隐若现地清响。
“花杳杳。”稽长风蓦地出声,叫住了她,“吾有话要问你。”
女子不解回头:“师叔要问什么?”
只是花杳杳没想到,稽长风问的,竟是这般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拜江师兄为师,可是心甘情愿?”
她眼眸上抬,带着疑惑:“师叔为何要这么问,我不愿意做的事,自然没人能够强迫我。”
说罢,她又想到什么。
兴许在稽长风眼中,自己始终是那个冥顽不灵,不受教化的妖,怎么会心甘情愿拜入正道?
花杳杳觉得,她很是有必要给稽长风解释清楚:“我心中清楚,从前在师叔跟前,我做过很多荒唐事,可这些,我都改过了,以后必不会再犯,师叔放心好了。”
她一口一个师叔,叫得甚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