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主》岩寂

111、步入中原

　　幻境中，一个显贵人家的妇人正在生产。她的周围围满了助产的产婆和婢女，还有一名大夫在一旁不停地擦着她额上的汗。

　　此妇正是晏雄的正妻景絮。

　　“啊，啊……”景絮正撕心裂肺的叫唤着。

　　她身上穿着朴素的白衣，下身已被鲜血染红了大半，看上去十分地可怖。

　　“老爷呢，老爷去哪了？”难产的景絮此时正觉得一颗心无处可依，迫切地想要自己的夫君陪在她的身边。

　　“老爷他正在正厅审问下人呢。就是那个叫悸云的，偷了别人的东西被赶了出去，现在又巴巴的回来认错求饶。”一旁的婢女回应道。

　　“悸云……”景絮的口中喃喃地叫着这个名字。

　　她的瞳孔逐渐地放大，而瞳仁则逐渐地缩小，一副气数将尽的模样。

　　景絮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随意地抓住了一个老婆子的衣袖。

　　“快，去把老爷叫来。”景絮的声音已然变得有气无力。

　　“是……”老婆子见景絮的身子状况不妙，心中亦怕担责，便匆匆到正厅叫人去了。

　　一将房门打开，妖风便顺着入口往屋子里灌。门外，是泼天的大雨和怖人的雷鸣。

　　老婆子赶紧又将门关紧，屋子里才稍稍安静了一些。

　　而躺在床榻上的景絮此时却不再用力，像是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只想存留些微薄的体力见自己的夫君最后一面。

　　“夫人……”晏雄不一会的功夫便被人领到了门前。

　　他听了老婆子的描述，一颗心早已揪在了一起，隔着一道门，在门外担忧地叫唤着自己的发妻。

　　“答应我，善待那个孩子。”景絮没有指名道姓，可二人心中却都明白景絮口中的那个孩子究竟是谁。

　　晏雄已经作孽太深，景絮实在不忍眼睁睁看他再错下去。

　　可晏雄却没有立刻答应，他的一颗心都在自己的发妻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啊……”撕裂般的疼痛再次传到了景絮的身上。

　　“夫人！”晏雄再次呼唤，他的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但景絮显然已经没有力气再回答晏雄，她现今需要保存体力，以生下腹中的胎儿。

　　而位于景絮心脏处的那三分之一残玦，此时正一闪一闪地发出诡异的光芒。

　　那光芒逐渐弱下来，仿佛昭示着一个生命的逐渐陨落。

　　“啊——”景絮奋力高呼，像是用尽了生命最后的气力。

　　孩子终于生下来了，可奇怪的是，却不哭。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漂亮的小姐……”一旁的产婆喜出望外道。

　　景絮的眼睛缓缓地一张一合，她现在连睁眼闭眼这样的动作都感到无比的费劲。

　　她抚摸着刚出生的婴孩满是污垢的脸，露出了一丝苍白的微笑。

　　如今，景絮心脏处残玦的光芒已然消失殆尽。

　　“她怎么不哭？”景絮虽是个初生孩子的妇人，但她对初生婴儿不会啼哭这件事亦感到奇怪。

　　一旁的大夫立马将孩子抱到怀中，平放到一处，不停地拍打着婴孩的脚底。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啼哭声便接踵而至：“哇……”

　　在婴孩哭声响起的一瞬间，婴孩的心脏处亦同时发出了残玦的光芒。

　　一闪，一闪，一闪……

　　那光芒随着心脏的律动逐渐变得平稳。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产婆喜笑颜开，将婴孩清理干净，抱出去向晏雄邀功。

　　打开门的那一刻，漫天的旖旎霞云，紫光万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异象铺满了整张天空画布。

　　“太好了，我有后了，有后了……”晏雄亦喜上眉梢，看着自己怀中这个小小的生命，第一次体会到做父亲的喜悦。

　　————

　　悸云猛然松开手，向后一个踉跄，幻境便骤然消失了。

　　她看了看独角珍兽紫水晶般闪耀的眼眸，脑中的思绪飞速地转动着。

　　当年，晏雄灭她满门，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三分之一残玦，是为了拿来救他夫人景絮的性命。

　　可景絮生产后，这残玦便转移到了晏希的身上，景絮也因失去了残玦而丧命。

　　晏希从小体弱多病，想必是因为这三分之一的残块，尚且不足以让她维持正常人的寿命。若想让晏希获得正常人的寿数，便需要将完整的玄觞置入晏希的体内。

　　“你怎么了？可是看到了什么？”封临见悸云在一旁发愣，忍不住发问。

　　“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一些东西。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需要尽快回江南去。”悸云的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好。只是这梵池地大物博，却无路可循。不知该如何离开。”封临皱起了眉头。

　　此时天色已然昏暗，离开梵池的路恐怕是更难找了。

　　“咦呜呜……”独角珍兽像是听懂了人话似的，恰逢时宜的突然叫唤了起来。

　　“你能带我们出去？”悸云看着珍兽眼中的耀目紫光，莫名地对珍兽产生了深深的信任。

　　珍兽的眼眸一张一合，似乎是默认了悸云所问之事。它照例蹲下自己的后半身，让悸云和封临骑上来。

　　紧接着，珍兽便振翅高飞，在广阔的天际间尽情遨游。

　　悸云较第一次飞行时，已然放松了不少，她张开双臂，感受着漫天的云雾与微风。

　　闪烁的星辰尽数在眼前铺开，仿佛触手可及。

　　她多想时间能在这一刻静止，如此她便能在这如梦似幻的仙境中肆意逗留。

　　一旁的封临亦感受到了她的快乐，什么也不说，默默地陪伴着她，分享着悸云的喜悦。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珍兽便带着二人辗转到了一个云雾缭绕之地。

　　浓浓的夜色之下，什么也看不清。

　　珍兽在云雾前不停地转着圈。

　　悸云的心间顿时爬上了不少惶恐。他们像是被一块巨大的云团包裹在了其中。一眼望去，四面皆是重重的云层。

　　“咦呜呜……”

　　就在此时，珍兽突然又发出了独特的叫声。

　　在四下无人的寂静之地里，它的叫声格外的清晰，并不停地回荡在悸云的耳边。

　　随着叫声的逐渐消散，珍兽的眼睛突然发出了极为强烈的紫色光芒，云团的形状顿时显得无比的清晰。

　　“咦呜呜……”

　　珍兽此时的叫声明显要凶狠许多，像是在集聚全身之力于一处。

　　轰隆——

　　随着一声电闪雷鸣，珍兽聚力向前冲去，重重的云雾便被它尖锐的兽角撕开了一道口子。

　　珍兽顺着这道口子钻了出去，便带着悸云二人穿出了重重的云层迷雾。

　　迷雾之后，方才似人间境地。

　　珍兽此时正翱翔在一处峡谷之中，两侧是陡峭的黄色岩石，中间则是一道细窄的靛色河流。

　　在其中飞翔，珍兽需要不时地躲避凹凸不平的石块棱角。因此，二人需要紧紧地抱住珍兽，才能保证不会坠落崖间。

　　“此处……”封临颇有些犹疑地说道。

　　因夜色十分昏暗，他亦不敢明确地说出心中的猜测。

　　“怎么了？”悸云见封临欲言又止，亦产生了浓重的好奇。

　　“此处之景，与苍梧山颇为相似。”封临缓缓说道。

　　“苍梧山？那不是中原境内吗？珍兽带我们来此地做什么？中原在江南的北面，它是不是找错方向了。”悸云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从未到访过中原境内，但亦觉得此处的风景丝毫没有江南之态。

　　可随着珍兽的持续飞行，封临对自己的这个猜测则越发笃定：“此处就是苍梧山无疑。”

　　此时珍兽已经带着二人离开了狭窄细长的峡谷之地，来到了较为平缓的平原区域。

　　“再这么飞下去，马上就要到中原城了。”封临判断道。

　　“停下，快停下！”悸云见珍兽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连忙用力的抱住兽首。

　　珍兽被悸云突如其来地举动吓了一跳，惊吓地叫了一声：“咦呜呜。”

　　它因受惊而不停地挣扎，试图甩开悸云的桎梏，原本平稳展翅的双翼亦停了下来。

　　却也因此，珍兽失去了平衡，带着二人一同飞速地向下坠落。

　　“悸云，快松手。”眼见二人就要坠地，封临亦是心焦。

　　悸云只是想让珍兽停下，并无意让珍兽与二人一同丧身于此。她估算好时间，在即将坠地之时，骤然松开了手。并使用了早已凝结于手心的真气，先将自己的身形稳住。而后，又让珍兽和封临都平稳地落至于地面。

　　珍兽受了惊吓，此时正蹲下四肢，害怕地瑟缩做一团，眸中的紫光亦暗淡了下去。

　　悸云见状，颇有些自责。她走上前去，温柔地抚摸着珍兽背上的鬃毛。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见珍兽可怜兮兮的模样，悸云心中塞满了愧疚。

　　珍兽的情绪随着悸云的安抚逐渐平复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马车独有的轱辘声。

　　“这么晚了，什么人还会在此处行路？”封临骤然发问。

　　“不，不只是马车。还有一群武林高手盘踞在周围，听声音估算，至少有数十人。”

　　悸云收回了安抚珍兽的手，望向声音的来处。

　　二人均收紧了身子，做戒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