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主》岩寂

103、天险之地

　　悸云和封临跟着罗盘所指的方向一路前进，踏入了茫茫的沙漠之中。

　　又是一次突如其来的沙尘暴。

　　事出紧急，二人只好停下前行的脚步，寻了一处山丘，在山丘的背风面暂时歇息。

　　悸云看着手中指针不停转动的罗盘，愁眉不展。

　　“若我没猜错的话，我们要找的地方应该就在附近了。”封临捂住口鼻，在沙尘尚未完全遮挡视线之前，四处探视着周边的境况。

　　“可这方圆百里，空无一物，尽是黄沙，又该如何寻找？”悸云自言自语道。

　　她手中的罗盘转速越来越快，甚至因过快的转动而在悸云的手上不停震动。

　　悸云迅速地将罗盘紧紧握住，却没能阻止罗盘分毫，连带她紧握罗盘的手也一同震动起来。

　　这种即将找到宝物的感觉，不但没有令悸云兴奋，甚至还令她感到些许不安。

　　“你怎么了？”封临看出悸云的异样，关切问询道。

　　“没什么。”悸云淡淡道，将罗盘藏于身后。“沙尘暴马上要来了，我们先躲躲吧。”

　　“嗯。”封临应了一声。

　　二人躬身走到山丘背面一处向内凹进的山脚躲避。

　　悸云蹲下身子，将肩上披着的麻布取下，包裹在头部，只露出两只黑色的眼睛。而后，便面对着内凹处，将头埋了下去。

　　此处，正是天然形成的绝佳避风所。

　　悸云闭上眼睛，可已然能感觉到身上所携带的罗盘依然在不知疲倦的震动，成功地扰乱了她的心神。

　　她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才刚刚踏入沙漠没多久，就遇上了好几次罕见的沙尘暴。属实不是什么好兆头。

　　心烦意乱之时，一只孔武有力的手，轻轻地搭上了她的肩膀，将她圈在怀中护住。

　　封临自服用了重枫所赠的解药后，武力值便迅速恢复到原有的状态。他曾因流放而消瘦无比的身形，也随着近日的调养逐步恢复如常。

　　只是二人连着数日在沙漠中行路，肤色均晒黑了不少。

　　悸云抬头，看向一旁也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封临。

　　封临轻轻拍了拍悸云的肩膀以示安抚，眉眼弯成数到新月，让悸云感到莫名的安心。

　　悸云一个江南人，从未见过如此天灾，尽管一身绝学，可仍旧不免对未知的自然产生无穷的敬畏与恐惧。

　　她复又垂下头，不去想。

　　可耳边呼啸肆虐的风声，却从未停止过对她神经的侵扰。

　　悸云在心中默数着时间，静静等待沙尘暴停下的那一刻。

　　约莫过了三刻时辰，耳旁的虎啸风声总算声势渐弱。

　　悸云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世界也随着沙尘暴的偃旗息鼓而明晰了不少。

　　她侧头看去，封临始终以一种护住她的姿势静静地待在她的身边。

　　“没事了。”封临轻声低语，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满含笑意。

　　二人缓缓站起，取下头上披戴的麻布。麻布早已被灌满了沙尘，取下时尘土飞扬，悸云不禁轻咳了两声。

　　芊芊素手往脸上一抹，满嘴满脸的沙。

　　悸云虽算不上什么金枝玉叶，但自小也是个爱干净的体面人，沙漠这一遭确实受了不少的罪。

　　“此处天气实在诡异，待我们找到玄觞之后，还是尽早离开吧。”

　　“嗯。”悸云整理着身上的衣物，随身携带的罗盘被她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罗盘的指针仍旧在不停地转动着。

　　封临走过来将罗盘捡起，远离山丘走了一段，并绕着山丘走了一圈，最终在悸云的身前停下。

　　“我方才拿着这个罗盘四处走了一圈，离山丘越远，罗盘越趋于静止。离山丘越近，罗盘则转动加快。若我没猜错的话，你要找的地方，就压在这山丘之下。”封临分析道。

　　悸云看着封临手中极不安分的罗盘，心中亦由此感。

　　她仰头面对着身前这座十几人高的山丘，心事重重。

　　此山并非人力所能搬动，入口究竟会在何处？

　　悸云和封临决议分头寻找隐藏在山丘之中的入口。二人四处敲敲打打，生怕错过其中某处的异常。

　　“阿云，快过来！”封临扯着嗓子喊道。

　　沙漠之中地表温度高，即便相距不远也难以听清对方的声音。悸云仔细辨认声音的方向，才在另一处山脚下找到了封临。

　　封临此时正半跪在地上，用手擦拭着地上的一块石碑。

　　石碑上积满了厚厚的沙尘，上面所刻之字尽数被沙尘覆盖。

　　“火莲山。”二人异口同声读道。

　　只见那石碑被清理干净后，露出了火莲山三字，字的下面还有一个玉簪形状的凹陷。

　　悸云下意识地便掏出扉空赠予她的那只机关簪。

　　这碑上的图形与她手中的机关簪形状实在过于相似，鬼使神差之下，她将机关簪放置在了石碑的凹陷之中。

　　“哗——”

　　悸云脚边的一处空地突然哗哗下陷，原本被泥沙覆盖的地面露出一个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圆形黑洞。

　　二人面面相觑，均是诧然。

　　就在这时，悸云随身携带的罗盘也似受到感应，结束了自己的使命一般，终于安分下来。

　　二人站在黑洞边缘，一齐往下看去。

　　而黑洞之下却是漆黑一片，什么也无法看见。

　　悸云点燃了一个火折子，扔进了黑洞之中。只一眨眼的功夫，火折子便重新落定，继续燃烧的同时还将黑洞中的境况照亮。

　　黑洞底下像是个地宫的入口。

　　但火折子既然能燃烧起来，至少证明里面的空气是能流通的，不至于令人窒息而亡。

　　二人见状，才稍稍放心了一些，互相使了个眼色，各自点了点头。

　　悸云原想自己先下去查探情况，却被封临拦下。封临二话不说，率先进入，悸云则紧随其后。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黑洞之下，却是更大的难题。

　　此处的确是地宫的入口没错，可入口与地宫的大门分别处在两座毫无连接的悬崖之上。

　　悬崖与悬崖之间，隔着约莫十几里长的距离。光凭二人的轻功，根本无法通过。

　　况且悬崖之下，是百米深的熔岩地浆，熔岩正不停地向外喷发。滚滚的黑烟使地宫内的温度极高，二人仅停留了半晌的功夫，额上便已冒出细密的汗珠。

　　若是不小心坠落下去，恐怕连尸骨都会荡然无存。

　　玄觞明明近在眼前，却是可望而不可及。如此天险之地，并非人力所能到达。

　　悸云并不甘心，深提一口真气，纵深一跃，试图勉力用轻功穿过此处天险。然而人力有限，方到中途便顿觉真气不足，遂而折返。

　　又来回试了几次，皆是无疾而终。

　　“难道这就是天意？”悸云定定看着眼前这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悬崖底下不停翻滚的炙热熔岩，就犹如丝毫不可战胜的洪水猛兽一般，张牙舞爪地朝着悸云炫耀自己的胜利。

　　“什么天意不天意，我只相信人定胜天。即便确是天意，亦可逆天改命。”封临向前一步，紧紧握住了悸云的手。

　　悸云看着封临的侧脸，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定。

　　是啊，千难万险都已经熬过来了，又还有什么理由在临门一脚时放弃呢。

　　“我想到了一个人。”封临的眸色微亮，似乎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谁？”悸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你可知我朝曾有一位极不受宠的皇子。因他母亲身份微贱，自小便被送至宫外行宫，由行宫的宫女抚养长大。自出生起便没有得过父皇的垂怜。还在十岁时被打发赶往漠北苦寒之地，成为漠北军的将领。若无召见，则终生不得回到皇城。”封临的语气中尽是叹惋。

　　“你说的可是九皇子封允？”对于封允的事迹，悸云亦有所耳闻。

　　只因丰朝皇帝对此子行事实在过于决绝，在民间亦有不少替九皇子打抱不平之人，此事才得以传开。

　　如此算来，封允驻扎漠北，应已二年有余。

　　“正是。”封临点点头。

　　“可这九皇子驻军不过两年，先不说他是否已将漠北军驯服。即便他已经执掌大权，我与他并无深交，他又凭什么愿意帮助我们呢？”悸云对此计尚有疑虑。

　　“你有所不知。父皇虽明面上对九弟爱答不理，实则对他寄望极高。只是因她母亲的身份，无法公开垂爱。两年前，更是在太子和朝中大臣的打压之下，出于无奈，将九弟独自送往漠北。可父皇心中始终对他有愧，自九弟一出生，父皇便托付母亲常往行宫加以照看，妥帖照料。我亦时常随母亲一同到行宫找九弟玩耍。因此九弟与我，自幼便感情深厚，情同手足。若我开口有求于他，他必定不会拒绝。”封临对二人之间的情谊颇有信心，胸有成竹道。

　　“若是如此，的确不失为一个好计策。”悸云点了点头。

　　如今事已至此，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走一步是一步了。

　　二人商议之后，决议暂时离开地宫，到二十里外的漠北军营，找到九皇子封允，以解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