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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晏家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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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菩萨,我问你,这世上什么最强?是风,还是雷,或是雨?”
“是云。”泥菩萨望着闪电交加,惊雷滚滚的天空,平静地回答。“风虽强劲,但总有疲软无力的时候;雷虽强大,但毕竟只是一现的昙花;雨虽绵延,但只要太阳出现,它也终会停止。而云,你以为它被风吹散了,它却还能聚集到一起。它变幻莫测,隐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却积攒着强大的力量。就等着某一天,给你致命一击。”
“哈哈……”男子仰天长笑。“不可能,我才是最强的,这偌大的江湖,只有我配上的最强二字。”
男子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婴,露出狰狞的表情,伸出手向婴儿的脖颈掐去。
外面仍是风雨交加,一声声巨雷像是上天的怒吼,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有种令人窒息的惊悚之感。
那婴儿脖子上的玉佩,分明刻着一个字——云。
丰朝一百四十年间,江南城出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大案。江南城郊一默默无闻的人家——云家,一夜之间,竟惨遭灭门。令人惊讶的是,云家在江湖中几乎没有任何的声望,以至于事件刚刚发生时,人们只当是一户无名无望的小家小户与人结仇才遭此劫难。
直到有一日,江南城中几户人家家中稚子年幼贪玩,结伴历险误闯云家,才揭晓其中的奥秘。
云家竟是个富可敌国的人家。
云家内里园林设计堪比皇家园林,屋檐瓦舍低调中又彰显奢华。光从入口处的门匾来看,谁也料想不到内里竟有如此大的乾坤。
只是这云家被灭门的人数,却迟迟没有得到官府的正式公布。
只怕是,上头的官人……有意隐瞒而为之。
江南城的平民百姓心中虽然震惊,却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议论此事。
毕竟是官家要压下来的事情,底下的贫贱子民能顾好自己一家老小已是不易,谁还有功夫功夫去理会别人家的闲事呢。
那云家行事如此低调,灭亡得竟也如此悄无声息,真是叫人不胜唏嘘。
一代传奇世家尚未传世,就此陨落,如何不叫人叹惋。
据当年闯入云家的稚子所言,江南城最大的世家晏家也不过如此吧。
只是,自那日之后,云家便被重兵把守起来。那处本就地理位置偏远,行路多有不便,加之如今设置了重重阻碍,世人便再也无法得见其中的真容。
是一个传说中的传说罢了。
可那常言却道,是金子总有发光之日。被掩盖的传说也总有被揭开帷幕的那天。
“悸云,你磨磨蹭蹭地在干什么呢,再不快点小心我揍你。”领班的丫鬟丫丫对着悸云就是一口唾沫。
丫丫是炊事七房大妈妈的女儿。大妈妈不在时,她便是炊事房地位最高的人。虽然年纪只有十一二岁,却傲慢的紧,连比她年长的人都要让她三分。
悸云只是这炊事七房年纪最小的女工,丫丫最爱拿她出气。心里但凡有点不顺心,便拿悸云作乐。
说来这晏家不愧是个大户人家,光是负责炊事的就有七房。炊事七房排名末尾,自然是地位最低的一房。这炊事七房的掌厨人各自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都曾是江南厨届有头有脸的人物。
尤其是炊事一房的江南冲,听说还曾经是个皇厨。
七房掌厨各有精通,而这炊事七房的大妈妈则专司母婴饮食之事。如今晏家夫人正要待产,正是这七房最忙的时候。
说起来晏家主人晏雄虽然称霸一方,连炊事房都置办了七个,用情却甚是专一。年四十,却至今只婚娶晏家夫人一人,可谓是一段江南佳话。
二人结婚十余年,晏家夫人身子始终不好,如今总算老来得子。
可以说,这炊事七房全权就是为晏夫人一人置办的。
“知道了丫丫姐姐,我会快些的。”悸云奶声奶气地向丫丫求饶。
刚开始时,悸云也是会反抗的。只是她也会成长,明知道反抗的结果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又何必要白费那些力气呢?
悸云又提起一捆黑煤往炉灶里送去。
小小的手掌被磨破了皮,混杂着黑色的煤渣,只隐约露出一丝丝血迹。
习惯就好吧。
小悸云只是微微瞥了一眼。手心磨破了,便用手背去擦额上的汗。手心的伤口若是蹭到了汗渍,只怕是要更疼了。
“干嘛呢?又想偷懒是不是?”丫丫坐在懒人榻上,手上拿着一根小鞭子,作势要打悸云。
其他吓人正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对丫丫此番作为虽是不齿,却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人啊,都只懂得明哲保身罢了。
混一口饭吃,也不过是为了顾全自己一家老小。
那么可怜的小悸云,无父无母,又有谁来顾全她呢?
悸云只好更加勤快地搬运起来。只是她年纪尚小,能有多大的力气呢。每次只能搬运那么几块小煤砖,看着着实可怜兮兮。
人的心也并不都是铁石做的。灶旁一位年纪稍大些的老嬷嬷见悸云可怜,想偷偷给她擦一擦满脸的污浊,却被制止了。
“我看谁敢可怜她!怕是不想干了。”丫丫往嘴里塞了一口李子,又狠狠地将核吐在了地上。
老嬷嬷立马收住了手。
悸云一句谢谢尚未说出口,就又被使唤走了。
“捡起来。”丫丫厉声道。
悸云只好把刚搬起的煤砖轻轻放下,有时候声音大了,也是要挨打的。
她快速地走到丫丫的榻前,想将李子核捡起来,却被丫丫猛地坐直,将悸云的右手踩在了地上。
丫丫狠狠地踩着,似乎是要把悸云的手踩作一团泥巴,化在地上。
“疼。”悸云惊呼出声。随即她便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里噙着的泪,倔强着不肯坠。
她要是哭了,只怕丫丫会更加发狠。
那她这手,怕是要废掉。
“疼是吗?”丫丫再次猛地用力。“你再说一遍,我没听见呢。”
悸云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拼命地摇起头来。
周围在场的众人也莫不是倒抽一口凉气,一是惊讶于丫丫小小年纪如此心狠手辣,二是同情悸云的遭遇。
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悸云呢。
丫丫背后的靠山是谁,炊事七房的众人再心知肚明不过,不过是杀鸡儆猴的把戏罢了。
若非要说有什么区别……
“好了,别闹了。她一个小娃娃,你跟她较什么劲。”大妈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丫丫立马松了脚。在这炊事七房里,也只有大妈妈的话能管得住她。
“没事吧?”大妈妈将悸云的手抬起来,左右观摩了一番。“悸云啊,不是我说你。炊事七房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且你无父无母,晏家供你吃穿将你养大,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竟还敢偷懒。快收拾收拾,别再偷懒了知道么?”
只不过是唱白脸和唱黑脸的区别罢了。只是谁敢说,大妈妈这笑里藏刀的白脸功力,不比丫丫更加震慑人心呢。
“是的大妈妈,悸云知道错了。悸云再也不敢了,还请大妈妈原谅悸云这一次。”悸云立马恭恭敬敬地跪地求饶。
“这才是乖孩子。”大妈妈摸了摸悸云的头发。“快去干活吧。”
大妈妈笑起来,倒真像是个懂得怜惜下人的善良妇人模样。“呸,真是个脏东西。”大妈妈嫌恶地拍了拍手掌上因摸了悸云头发而沾上的煤灰。
悸云听见了。
却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只是这手上的疼痛,越发地明显起来,悸云忍不住地哆嗦。她不敢看自己的手,好像看不见便感觉不到疼痛了一样。
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
“丫丫,我给你买的书你看了没有?”大妈妈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正事似的。
“还没。”丫丫立马收起了那副懒惰的姿态,怯怯地看着大妈妈。
也只有在大妈妈面前,才能看见丫丫这幅乖巧模样。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真是个不知好歹的死丫头。”大妈妈也收起了那副假装的慈悲模样。“我起早贪黑地挣点钱,不就是指望你能有点出息。哎,真是气死我了。”大妈妈气得来回跺脚。
“娘,那些书我认识它,它不认识我。字我都明白,但是连起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我不读了好不好?在炊事房干活又用不着那些东西……”丫丫使出浑身解数向大妈妈撒娇。
若是其他事,大妈妈多半已经心软。丫丫是大妈妈独女,她对丫丫甚是宠爱,只唯独读书这件事……
“恨铁不成钢的死丫头,炊事房能有什么出息。你难不成想像我一样,一辈子困在这里。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大妈妈气得坐在榻上,转头不看丫丫。
谁让是自己的亲骨肉,一看见丫丫的脸大妈妈就心软了。只可惜她重金在书店买来的书本,就这样被丫丫弃若敝履。
再过六年丫丫便可以参加丰朝科举,可她竟这番不思进取。大妈妈原本一门心思指望着丫丫能考上女官,让她扬眉吐气光耀门楣。如今看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只是丫丫这无知小儿,怕是连竹篮打水这场功夫都不愿费呢。
“我不管,昨日给你布置的作业,明日之前必须完成。我可是豁出了这张老脸,才求得府里那个吹胡子瞪眼的胡玉老头给你批改。
“娘……“
“没得商量。这作业你是乐意也得做,不乐意也得做。“大妈妈伸手将丫丫推离自己。
“砰。“只听一声响动,悸云晕倒在了炉灶旁。
“一个个的,真是不让人省心的东西。“大妈妈见状,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丫丫看见倒在地上的悸云,心中却又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