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狩猎行动》舟榛

4、世界二 自诞生而毁灭（下）

　　第六章
　　燕绥站在城墙上看着逐渐逼近的巨兽，却没有着急迎战，元老院议长走到他身边询问，燕绥却不由得笑出声。
　　这笑声伴随着精神力近乎传入每个人脑中，却又听见燕绥说：“你们说这个异兽能跨过城墙吗？”
　　有人或许悲观，思考着异兽入城的惨状，普通人每到此刻都会聚在一起祈祷，流着泪求神明庇佑。
　　但燕绥自说自话：“他的腿那么短，怎么可能迈过来？”
　　这话把泰坦要塞里的人弄得一愣，燕绥紧接着抚摸了一下高墙的平面，拍了拍手上的灰血混合物，语气很平静。
　　“所以不用担心。”燕绥仰起头“我们的要塞是安全的，泰坦永恒。”
　　这话简单，但是也能鼓舞人心，即使嘴上没喊出“泰坦永恒”这么中二的口号，所有人也会在心里默念，为自己打气鼓劲。
　　城墙上人来人往，都在准备将巨兽拦截在近海做准备，巨型异兽的血液腐蚀度更高，落在地面上就是一片焦糊，海水里还能中和一番。
　　唐安歌走到了燕绥身边，穿着白塔的白袍子，整个人像是神秘的祭祀而不是一个战士，唐安歌抱住燕绥的腰，落在发顶一吻。
　　“不要急，你会出场的……”燕绥把手搭在唐安歌手背上，身体或许模拟本世界人物，但两人无名指上的红绳依旧明艳。
　　哨兵本身即使力量强大，但却也奈何不了这个巨大的家伙，他们需要借助科学院研发的武器，复合机械，形似外骨骼。
　　这机器几乎和巨兽等高，但一点都不智能，这也就是为什么一队八人。
　　驱动能源是异兽脑内结晶，这同时也是武器能源，必须全程由向导的精神力驱动，主控人员一定是该向导的哨兵，两人有亲密的精神链接。
　　同时其他四人分别控制复合机械四肢，精神力由向导发出的精神信号调频，主控哨兵的指挥都会通过向导在一瞬间同步到同伴脑中，因此操纵复合机械需要十足的信任和配合。
　　剩余两人则随队候补，应对机械或人员产生的突发情况。
　　每个哨兵和向导都梦想着操纵这架不怎么灵光的复合机械，因为这是他们足够出色和默契的象征，足以获得非凡的荣誉。
　　当然也有孩子问，那第一只巨兽是谁打败的呢？
　　大人会指着白塔，一脸崇敬的告诉他们的孩子，是方大人和他牺牲的哨兵，那位伟大的英雄——菲尼克。
　　和巨型异兽的打斗大多取巧，两架复合机械合作，将笨重的巨兽绊倒，力求不被巨兽的爪子和尾巴打到，借助水压和复合机械重量，将巨兽压倒在水里。
　　再使用大型巨兽能源激光武器，钻开巨兽的后背，投入压缩炸弹，让大量海水涌入体内，将巨兽从内部撕成粉碎。
　　近海被巨兽的鲜血染的通红，复合机械必须立刻离开浅海，否则巨兽体内的腐蚀液体会侵蚀机体，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按照往常来说，打败巨兽一般意味着这一阶段的繁衍期结束，剩下岸上的小部分异兽会留给像基娜一样的孩子练手。
　　复合机械也准备返回，但燕绥站在城墙上却微微一笑又立刻收起了笑容。
　　“科俄斯和忒提斯号注意，有一个不明物正在迅速冲入浅海，距离科俄斯号还有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燕绥的精神力覆盖战场，这伴随着精神力的声音传达如每个人脑中，没等人们庆祝这一次的繁衍期结束，科俄斯号直接就消失在了海上，被一只……巨大的软体动物扑倒，然后机体被直接溶解，整个过程不过三十秒。
　　“忒提斯号迅速撤离，这是新型巨兽。”燕绥双目无神，沉浸在精神力塑造的世界中。
　　然而没等忒提斯号反应，那巨大的透明软体动物直接翘起了头，没有嘴却有两只触角，触角相对却发出尖锐的嘶鸣，这嘶鸣声直接以精神冲击投入近在咫尺的忒提斯号，精神链接瞬间崩断，向导直接吐血昏死过去，哨兵也不好受，这巨大的精神力冲击让他们抓狂，只能顽强的用意志抵抗不至于立刻暴走。
　　那软体动物突然加速，直接顶着忒提斯号撞上了泰坦要塞高大的城墙，速度之快，简直难以想象。
　　那软体动物直接在围墙上包裹了复合机械，机械被顷刻溶解，机械里的哨兵和向导直接落入软体动物腹中，在众人的注视下，那软体动物触角相碰，发出了阵阵短波，像是愉快的震颤，下一秒，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或许是愤怒，或许是悲伤，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八名战士被溶解在软体动物透明的腹中。
　　其中哨兵的向导直接被刺激的昏死过去，有的甚至想直接翻出墙去以卵击石。
　　“议长，我申请使用凤凰计划。”燕绥的兜帽整个被软体动物撞在城墙上的风浪掀开，白发纷飞，苍白的皮肤因为阳光开始发红，那双粉红色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阳光还是什么，流下透明的眼泪。
　　议长看着燕绥身边站如坚石纹丝不动的唐安歌，一时犹豫不决，而软体动物不会给议长犹豫的时间，直接覆盖在城墙上，城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溶解。
　　燕绥可以听到城中哭泣，咒骂，和绝望的哀鸣，但是他们的生死都在面前这位老人身上，这位白发苍苍手握重权的议长身上。
　　“请快做决断议长大人，三亿人民在墙后手无寸铁，一旦这个异兽入城，后果不堪设想。”燕绥的声音依旧温和平静，甚至不带一丝急迫，这跟此刻的危急情况形成鲜明反差。
　　“使用！允许使用！”议长按着自己的白发，狠狠的拍了一把墙砖，大吼。
　　“收到。”燕绥在刹那间微笑，似是解脱，也是无比兴奋的疯狂。
　　燕绥解开唐安歌的披风，漆黑的男人就那么显眼的站在城头，燕绥接下来的行为都收作秀，因为唐安歌是醒的，不需要唤醒。
　　“亲爱的，你该醒了……”燕绥满眼的爱意，低语着，捧住唐安歌的脸，精神力散发出去，那巨大的精神力似乎具现化出了风浪，直接以燕绥为中心掀翻了议长。
　　“该醒来了……”燕绥捧着唐安歌的脸低语，然后一吻落在男人的唇上，瞬间透支精神力和生命力，脸色再苍白上抽去了所有血色。
　　在议长看来，黑衣男人睁开了眼睛，那双目中除了冷漠没有其他，浑身包裹着燕绥的精神力，像是一个吸引着巨大能量的黑洞。
　　唐安歌将精神力大部分覆盖在手上，直接跳下了高耸的城墙。燕绥直接脱力坐在了地上，目光懒散的瞄过议长，议长不由得问。
　　“方止，你可知道这巨兽的弱点在哪？”议长一脸焦急。
　　燕绥慢慢摇头，实在没力气说话。
　　“没找到？”议长头发都快炸起来了。
　　“没有弱点，必须整个粉碎。”燕绥疲倦的把手搭在头上，声音微弱。
　　“！”议长直接绝望的坐在地上，念叨着要完了。
　　唐安歌跳下城墙，直接将双手戳入软体动物的体内，借着重力下滑手上巨大的精神力直接将软体动物从中间划开，唐安歌把自己甩进软体动物体内，将精神力聚集压缩，直接扔向开始分泌强酸的内壁，一瞬间气浪挛缩，吸压爆炸，巨大的精神力在软体动物体内爆炸，没有光，只有精神力具现化的气浪，那软体动物哀嚎着，被巨大的精神力蒸发消失。
　　燕绥靠着矮墙默默流泪，眼眸无神而凄凉，这一切被议长看在眼里……再次看到自己的哨兵死在眼前……即使是克.隆体……这份痛也会飞跃一切，如放血的匕首，在残破的心脏上豁开难以愈合的血口。
　　燕绥站在白塔前的女神雕像的手上，轻轻在麦克上吹拂了一口气，广场也随之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女神手掌上白衣的人。
　　燕绥褪下兜帽双扶着演讲台，双目注视着密密麻麻的人，他可以看见普通人眼中的羡慕，可以看到哨兵向导眼中的敬仰，还可以看到孩子眼中无条件的崇拜。
　　“很高兴站在这里宣布……我们度过了第九十个春季繁衍期。”燕绥的声音很缓慢，这话刚落便响起了震天的掌声。
　　“自从2151年开始，我们向生命女神宣誓保护泰坦之墙后的全部人类；我们像生命女神宣誓所有人种将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同胞；我们宣誓……会流干最后一滴血来维系生命的眷顾……”燕绥抬手，生命女神面前即出现了巨大的光屏，上面是此次战役牺牲的哨兵向导还有普通人的照片。
　　他们笑的灿烂，却只能将笑容留在别人的记忆里。
　　“我们感谢为泰坦要塞牺牲的同胞，我们也会永远记得他们的名字，跟生命女神一起。”燕绥举起右手举过头顶，直直的指向天空，在场所有人也做出同样动作，闭目祷告。
　　照片化作人名，被缩入众多人名之中，燕绥收回手，放在唇间亲吻指尖。
　　“感谢生命女神的眷顾，泰坦永恒！”
　　燕绥听着巨大的广场上的声音，慢慢将手垂下，扬起了毫无杂质的笑容。
　　藏在女神衣袖通道里的唐安歌靠着墙壁，举杯而望，玻璃杯里一杯红酒映着唐安歌的浅笑，遥遥一举随即一饮而尽，残余的酒水顺着下巴滑落，红似血，落在洁白的通道地面。

　　第七章

　　在没有异兽的日子里，哨兵和向导组成的小队会在工会接下不同等级的任务，不光是为了锻炼自我，还是为了养家糊口，当然这条主要是指哨兵。
　　毕竟……觉醒后的三年在学院度过，毕业后泰坦要塞不会供养有行为能力的哨兵，他们必须从工会任务中活的金钱或者是特殊物质奖励。
　　基娜看着小屏幕上的这件任务不由得皱眉，这么简单的任务会被定为A级？
　　“海边有一位饲养珍珠蚌的美人，请将这位美人带到副总指挥官邸。”基娜念了这个任务，疑惑的望向队长威尔，威尔不直视基娜的眼睛，伸手挠了挠脸颊。
　　“这个奖励很丰厚啊，成功的话可以休息半个月呢。”娇小的向导洛琳达眼巴巴的看着威尔说道。
　　“这个任务是A级，危险程度不低，我们是不是应该探查一下情况？”基娜有点犹豫。
　　“这家的珍珠真的很不错，做成的首饰在城里的拍卖会能卖出高价，能这么久的时间运作正常，不得不考虑背后有高层介入。”带着眼镜有些文弱的青年房柳生扶了扶眼慢吞吞的说。
　　“去看看就知道了。”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哨兵杜鲁扬头，做出了决定。
　　就在几人打算出门的时候，却听到了门外的笑声，下一刻门被推开黑发的少女跑了进来，少女这个定义不准确，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洛笙跟基娜一样，已经二十岁了。
　　“你慢点……”紧跟着洛笙进来的是一位红发的哨兵，面目温柔英俊，像是给人无限温暖的午后阳光。
　　“安其罗你回来晚了。”威尔皱眉道。
　　“抱歉，抱歉。”安其罗摸摸后脑，歉意的笑着，但却不妨碍他一把拉住要被绊倒的洛笙。
　　“笙儿！”基娜反应也很快，一把扶住了洛笙。
　　洛笙灿烂一笑，随即轻轻推开基娜靠在安其罗胸前。
　　“安其罗既然回来了，我们就出发吧。”基娜面色有一瞬间尴尬，然后缓缓收回手道。
　　“你们要去做任务了吗？”洛笙双手合十，惊喜的问。
　　“是的，去海边的珍珠蚌养……”基娜话还没说完，洛笙就紧接着一把拉住基娜的手。
　　“娜娜，我要珍珠！”洛笙眨着眼睛不掩饰渴望。
　　“你别闹了洛笙，我们是去做任务，不是去玩。”洛琳达挽着威尔的手臂语气不善。
　　“不嘛，我要珍珠！娜娜不是刚发了上次任务的奖励吗？我要珍珠！你最爱我了对吧？”洛笙抱住基娜的手臂，来回摇摆央求。
　　基娜拍拍洛笙的头，应了下来。
　　“万岁～”洛笙欢呼着从安其罗手里拿过提袋，把一朵惨遭蹂躏的蓝色菊花送给了基娜，然后蹬蹬蹬上了楼。
　　基娜低头看着手心里的花，其他同伴则纷纷盯着目送洛笙上楼的安其罗，洛琳达盯着那笑脸，噗的一下把脸埋到威尔手臂。
　　在往海边走的路上，洛琳达轻轻拍了拍马稍微提速到了基娜身边。
　　“基娜，亏你还受得了洛笙，你都几年没添上一件新衣服了？洛笙挂着小队的名，领着奖金，还把你的那份坑走，买这买那，我觉得你该好好醒醒了。”洛琳达快人快语，把所有的抱怨都说了出来“而且威尔不好意思说，大男人的……如果我们的小队里还挂着洛笙，我们根本没法竞争前线战场的名额。”
　　基娜摊开手，手里是去了花茎梳理了花瓣的蓝色小花，基娜笑了一下。
　　“我欠笙儿的……我该保护她……”
　　洛琳达回头看了一眼笑的阳光灿烂的安其罗直接翻了个白眼：“幸好你当初没跟安其罗在一起，瞧他灿烂的跟太阳花似得。”
　　洛琳达的话让基娜不由得回头看向安其罗……和他的笑容，又默默转过头。
　　“我会祝福他们的。”基娜抖擞精神的对着洛琳达一笑，还细心的帮她把披风卷起的一边弄平。
　　“基娜啊，你强化的特质是爱！不是圣母！”洛琳达十分无奈，摆摆手不跟基娜再讨论下去，调转马头跑回去跟威尔一起。

　　“……”基娜轻轻叹息一声，抖了抖缰绳加速前行。
　　洛琳达提到了安其罗，这让基娜不由得陷入了回忆，那个暴雨天，安其罗选择了洛笙而不是自己……和洛笙带着笑容跟自己说，她喜欢安其罗，让自己把人让给她。
　　渔猫艾比趴在马背上，用懒散的精神力模拟着一段话。
　　“你是一个哨兵，你什么也给不了我，甚至在我的精神濒临边界的时候你也不能拉我回来，我们在一起没有意义。”
　　这话直接把基娜拖进了糟糕的回忆。
　　伴随着暴雨，安其罗说着这句话，红色的发在灰暗的天气中灿烂极了。
　　基娜张嘴想说话，她想说洛笙也给不了你什么！她连精神向导都没有了！
　　可是基娜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是爱着洛笙的，只要她能幸福……只要……
　　基娜只能在心里重复这句话，把一切归咎于自己的强化特质……爱……
　　可……连渔猫艾比都看得出，基娜为了逃避亏欠，胆怯……于是将只一切归咎于爱。
　　基娜望着手心里的花出神，不自觉的合拢了手心，看着花汁顺着皮肤的纹理弥散，然后被丢弃在风里，落进泥中。
　　基娜微笑着，轻声念：“这是爱……没错，都是爱的错。”
　　到了海边，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威尔看着地图，绕过平整海滩，在一处小海湾发现了人工搭建的平台和亭子，平台离水面大约半米，红漆木的台面尽头摆着一些软垫，茶几，还有一套整齐的衣服，炭盆袅袅生烟。
　　正当基娜等人想要过去的时候，横出一柄长刀，险些将脚步快些的洛琳达脖子割断，直接被威尔护到身后，几人面对男人摆出防卫姿态，而遮掩着面貌的黑衣男人一声不吭，刀刃冷光乍现。
　　“是基娜啊，你们怎么到海边来了？有任务吗？”不远处基娜听见了格外熟悉的声音。
　　“方大人！”基娜顺着平台望去，披着外套的燕绥浑身是水，带着笑容赤着脚站在台面尽头。
　　燕绥朝着几人招手，唐安歌率先收刀走了过去，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来到燕绥身后帮燕绥擦拭头发。
　　基娜紧接着走了过去，燕绥不掩饰自己的温柔，招呼着基娜坐下，基娜没什么顾及的坐在了台面上，其他人却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这里风景很好，过来吧。”燕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基娜随即蹭了过去，洛琳达想了想拉着僵硬的威尔走了过去，其他人这才跟上。
　　“女孩子是不是有些凉？”燕绥笑着从身后拽过来软垫给洛琳达和基娜“男孩子就没份了。”
　　“方大人，珍珠是您养的吗？”基娜望着四周轻声问。
　　“是啊……”燕绥从身后的掀开身边的罐子，里面是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珍珠，光泽诱人。
　　瞧着洛琳达惊艳的表情，燕绥取出一颗放在了洛琳达手心，并合拢了她的五指。
　　“美丽的女孩总是会得到应得的。女人如果一辈子只能拥有一件珠宝，必是珍珠。”燕绥声音平和，跟威尔等人从广场上常听到的没有任何区别。
　　“想来，你们的任务和我有关？”燕绥目光扫过所有人问。
　　“是的，副总指挥的公子……请您到府中一次……”威尔看着燕绥，有些磕巴。
　　“小莱杰？我会去找他的父亲的，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燕绥了然的点头。
　　面对基娜迷惑的表情，燕绥又说：“如果今天在这的不是我，基娜就会看到另一番场景了。”
　　除了基娜，其他人都明白燕绥的意思，基娜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脸腾的一下红了，大约是愤怒。
　　“他怎么敢！”基娜嘴唇都有些发抖。
　　“他并不知道是我不是吗？基娜。”燕绥收敛目光轻声说。
　　基娜的话又卡在了嘴边，一瞬间脑子冷却了下来，很多简单而明朗的问题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因为莱杰少爷得罪不起方大人，所以终将会不了了之，如果是其他人呢？我们会忠实的执行任务把这个无辜的人带到副总指挥府邸？
　　基娜突然意识到，自己所爱的这座泰坦要塞并不是那么干净的，就像是雪地里落进了一只乌鸦……
　　“这颗珍珠送给基娜。”燕绥把领一颗圆润美丽的珍珠放进基娜手心……那还有花汁的手心。
　　基娜一直处于迷茫的状态回到家，一进门，洛笙也就是姜柠便来到了基娜面前，伸手索要珍珠。
　　基娜愣着神，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姜柠便到基娜身上摸索，从基娜手中掰出了那枚燕绥精心挑选的珍珠。
　　伴随着姜柠的惊叹声，基娜还静静的站在门口，手心摊开，蓝色的花汁在苍白的手心中很明显。
　　“基娜帮我把珍珠戴上～”姜柠把珍珠放在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小银托上，安其罗轻轻一捏便牢牢固定住了珍珠，姜柠来到了基娜面前把珍珠提起，银白色的珍珠在基娜眼前摇晃。
　　从左到右。
　　基娜耳边响起了燕绥的声音……同时接过了珍珠吊坠。
　　“这颗珍珠送给基娜。”脑海中萦绕着这个声音，基娜却微笑着摊开手，银链和珍珠都化为粉芥。
　　“抱歉，力气用大了。”
　　基娜处于一种玄妙的状态，她看着姜柠扑进安其罗怀里哭泣，脑中却在想。
　　我对笙儿那么好，我这么爱笙儿……那她也是我的吧？

　　第八章
　　基娜望着城墙外的血海出神，直到被同伴拍醒准备出城清理战场。
　　基娜的小队依旧不能前往正式战场执行任务，第一他们出战人数不全，第二因为内部人员矛盾，他们根本无法在控制复合机械的时候相互信任。
　　基娜想，这个队伍迟早会解散的吧？
　　“基娜！”身后传来声音，基娜不由得回头，是穿着元老院服饰的青年，徐语，当年自己在战场上救了他一命，可惜还是失去了一条手臂转向文职。
　　“怎么了？”基娜让同伴先走，自己停了下来。
　　“你怎么战斗还心不在焉的，不怕被异兽一口咬掉脑袋？”徐语把基娜落在城墙上的刀递给她“刀都忘了，要跟异兽赤手空拳的搏斗吗？”
　　基娜心不在焉的道谢，把刀收回了刀鞘，不理徐语，继续下楼。
　　徐语站在原地，却突兀生出一个诡异的笑，黑发也变成了赤红的颜色，甩了袍子变回了妖冶的红邺，转着自己鲜红的头发那神色似是有点无聊。
　　“多好的女孩。”鹿邑望着基娜的背影出神道。
　　“你看上她了？信不信我把你毒瞎？”红邺眉毛一立，有些发怒。
　　“人家都是‘信不信我弄死她’你可到好，想毒瞎我。”鹿邑摆摆手有点无奈。
　　“毒瞎了你就不会看别人了呀，我的逻辑没错。”红邺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笑嘻嘻的说。
　　鹿邑不是第一次被他的逻辑惊呆，也就不去在意了。
　　基娜在城门口有一刀没一刀的捅着死去的异兽尸体，有些消极应战，她最近消沉的很，自从上次捏碎了那颗珍珠，她就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每天都做出好吃的面包的慈爱阿婆却被城卫队带走，罪名是在面包里添加抑制肌肉活性的药物。
　　基娜忘不了那天狰狞的咒骂哨兵向导还有元老院的面孔，因为她的独子被异兽杀死了，她希望所有人都去死！
　　又或者平日玩的很好的小孩却打了一场架，本来是孩子之前的事却引来了父母。
　　其中一个孩子的父母跪在地上请求另一对父母不要将孩子告上裁决所，以袭击哨兵的罪名。
　　衣衫褴褛而辛苦的普通人磕红了头，小哨兵想要上前原谅伙伴，却被妈妈拽回去教育，你们是不同阶级的人。
　　曾经自己发现不了的事，全部都一一清楚的摆在自己面前。
　　正当基娜发呆出神的时候，尖叫声响起了，基娜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异兽尸体砰得炸开，窜出了许多不大的飞行异兽，那些飞行异兽扑倒一个人身上顷刻化为尸骨，而那些飞行异兽正迎面朝着基娜扑来，又或者是是朝着自己身后的城门扑去，而自己只是美味的拦路石。
　　基娜下意识的紧闭双目，护住了自己，世界一瞬间寂静，仿佛消融了所有声音，基娜没感觉到痛……随即睁开眼睛。
　　一片巨大的黑色雾状屏障支撑在自己面前，甚至挡住了整座城门，那些不大的异兽飞也似的扑向了屏障，然后……消融了，甚至连尸体也没留下。
　　基娜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很快，五感被瞬间放大了无数倍，甚至能听见整个要塞的各种稀碎声音，她的眼睛扫过周围震惊细语的人们，甚至看的到他们嘴唇上的细纹。
　　心脏灼痛的厉害，像要烧开自己的胸腔，基娜听到了一些特别的声音。
　　“她的眼睛……你看……在变黑。”
　　“我的天啊……她不会要狂暴了吧……”
　　基娜喘着气，脑子里嗡嗡的转个不停，渔猫艾比甚至发出了尖叫，自己的身体在变得透明，这是精神力大量透支的表现，基娜喘着粗气，觉得眼前鲜红一片。
　　下一刻，基娜被捂住了眼睛，柔和的精神力包裹住了她，她在坠入黑暗之前听到了一个声音。
　　“睡上一觉，都会好的。”
　　这声音，属于方大人。
　　“我不同意你们把那个孩子关起来！”燕绥站起身坚决的说。
　　“别激动方止，我们在讨论请坐下。”议长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燕绥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如果她接受正确的引导，一切都会好的，不会发生像一百年前那样的惨剧。”燕绥这样说着说着，一个跟老头比算年轻的议员却不屑的笑了。
　　“我们不可能拿整个要塞跟你做一个赌注，证明这颗炸弹是一碰就炸还是一颗哑弹。”
　　“莱恩斯议员，注意你的用词。”议长不赞同的看了那个和燕绥呛声的老头。
　　“方止，你五十年前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你的哨兵不还是失控了吗？整整五个小队都死在他的手里了。”莱恩斯议员紧接着呵呵一笑，继续戳方止的痛处。
　　燕绥脸色随之一白，张张嘴：“那是当年……现在不会了。”
　　莱恩斯议员还想说话，被议长喝止。
　　“方止，莱恩斯虽然话不中听，但这是实话，我们无法在承受一个新的黑暗哨兵的觉醒。”议长双手交握道。
　　“那个女孩的强化特质是爱，她会热爱整个要塞，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教给她的。而且她在城门口保护了整个要塞的人，如果那些异兽冲进城我们将会损失更多……”燕绥坚持的辩解，议长阻止了他。
　　议长放柔了表情也没法掩饰他满脸的皱纹，议长声音很淡：“爱？人永远更爱自己。”
　　听完这话，燕绥默默坐回了座位，听着其他议员提出其他提案和建议。
　　其中一位负责科学院的议员提出了炸毁摩玛火山来消灭海洋异兽，使地球提前进入下一个冰期封冻大海。
　　这个方案的可行度很高，但是危险系数也很高，因为摩玛火山在大海中央，不同于近海的安宁，海洋深处才是异兽的巢穴，即使不是繁衍期他们同样会出现在海上，只是不会登陆。
　　议长有些犹豫，面色沉静的摩挲着手背，科学院负责人以为议长是担心这个行动的成功率，于是又进行了一系列的推演行为。
　　燕绥低着头掩饰笑容，他很了解这位议长……他犹豫的永远不是成功率或者是有多少牺牲，他是担心屁股下面的椅子坐的稳不稳。
　　一旦异兽消失，那还需要哨兵向导吗？还需要他这个不是皇帝胜似皇帝的议长吗？
　　燕绥可以把议长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爱？人永远更爱自己。
　　“让基娜去执行这个任务。”燕绥抬头冷静的说并顺便曲解了议长的犹豫，他无法反驳“既然这个任务这样危险，议长也有些犹豫成功率的问题，那就让基娜去吧。”
　　“方止，基娜需要被禁闭处理，我已经说过了。”议长有些发怒，眉毛都抖动了。
　　“她还没觉醒，以她的力量绝对不能穿越海洋，即使她引爆了火山，也绝对活不下来，您有什么疑虑？”燕绥垂下双目，支着下巴问。
　　“方止！”议长颤颤巍巍的猛拍桌面，毕竟他曾经也是个强大的哨兵，桌子瞬间开裂。
　　“我在，议长您说。”燕绥突的站起来和议长对视，目光灼灼“我帮您解决了两个重要问题，我有什么错？您该知道，基娜才二十岁，不该因为她未来会成为一个杀人犯而让她现在就面对铜墙铁壁，与其无望的活着，不如作为一个英雄死去。”
　　燕绥手按着桌面身体前倾逼迫着议长的回应，旋而又笑。
　　“或者议长您告诉我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解决两颗炸弹？”
　　议长和燕绥相互对视，像是两只野兽扑倒一起厮杀前的试探，最终，议长落座，疲惫的挥手同意了燕绥的想法。
　　当燕绥走进落了三重重锁的地下监狱房间，她看见基娜正坐在狭小闭塞的房间角落，抱着双腿脸埋在膝盖里。
　　因为门开基娜随之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燕绥，随之泪流满面，她直接扑了过来，抱住了燕绥大哭。
　　边哭边呜咽着：“方大人，我怎么了……我……我为什么被关在这？”
　　燕绥看着面前不过二十岁的女孩，眼神柔和而哀伤的伸手拭去基娜的眼泪，拉着她坐到了不怎么舒适的囚床上。
　　“你很好，只是变得更加强大了。”燕绥将基娜毛躁的金发顺到耳后轻抚她的脸颊微笑。
　　“你知道黑暗哨兵吗？”燕绥滑开手中的平板，里面是一段视频。
　　“大约每五十年诞生一位力量强大的哨兵，他们会二次觉醒成为黑暗哨兵，力量强大但精神脆弱，第一位因为精神失控而摧毁了半个泰坦要塞，然而并没有视频资料保存下来……”
　　燕绥摸摸基娜的头发，安抚她惊恐的表情“第二位，是我死去的哨兵菲尼克，他突然精神崩溃，杀死了五个小队的同伴……”
　　关于菲尼克的一切记录在平板的视频里，确切的说是精神崩溃在海岸边虐杀其他哨兵的视频……
　　“最后，他被我杀死。”燕绥这样轻声说着，视频也播放到了结尾，菲尼克满身鲜血的冲到方止面前……然后……跪下了，半分钟后，方止捅穿了菲尼克的胸口。
　　视频没有声音，除了方止没人知道菲尼克的最后半分钟说了什么。
　　“我……也会变成这样？”基娜十分惊恐。
　　“不，你不会，因为你爱这个要塞不是吗？”燕绥亲了一下基娜的额头，语调明快的收回了平板，深吸一口气。
　　基娜想说，她对这个要塞的爱……产生了怀疑，不再纯粹。
　　但她没说。
　　“我想跟你说，菲尼克是我的精神伴侣。”燕绥侧头微笑，但半张脸被白发遮住，基娜只能震惊的看着燕绥嘴角的弧度。

　　第九章
　　众所周知，哨兵和向导的结合分为两种，第一种，既简单又普遍的□□交合。第二种，要求精神力协同率极高的精神链接。
　　对于第二种情况下的哨兵和向导，杀死对方不亚于亲手挖出自己的心脏。
　　“或许，菲尼会愿意死在我的手中，你觉得呢？”燕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基娜。
　　“我……”基娜支吾着，神色惆怅。
　　“我很喜欢你，基娜。”燕绥环抱着基娜的身体，轻轻拍在基娜的手臂上，像是在哄一个孩子睡觉般柔和。
　　“我不想看你走菲尼克的老路，或者是待在这里看不见太阳。”燕绥怅然的说着。
　　“我没经过你的同意，为你准备了一条充满荆棘的路……你可能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活下去。”燕绥轻声说着，基娜却毫不犹豫的请燕绥说下去。
　　“去炸毁摩玛火山，即使是死……我们是否也该背负着荣耀？”燕绥挑高了最后半句话，轻声问着基娜又或者是老天。
　　“我去。”基娜在下一刻便毫不犹豫的回答，目光灼灼“我从遇到大人您，您就告诉我要热爱这座要塞，我想，即使她有缺陷，但是也不能影响她继续伟大下去，即使这是一条死路，我也会努力的走下去，如果我的出现只会破坏这座要塞，那在这件事发生之前，请让我为要塞做出贡献。”
　　基娜下定了决心，燕绥也在心底缓了一口气，他很……可怜这个女孩，但这是她的命运，或许……就这么死去，为了自己所热爱的要塞死去，还不错？
　　基娜还要在这间牢房里待几天，燕绥走之前基娜叫住了他。
　　“方大人……我知道这很不好……我只是想问……”基娜吞吞吐吐的，目光有些闪躲。
　　“你问，我会告诉你。”燕绥其实能猜到基娜想问什么。
　　“菲尼克大人，最后对您说了什么？”基娜望着燕绥问。
　　“啊…这个啊…”燕绥转身对着基娜笑了“他说他爱我，重复了半分钟这一句话……”燕绥说着还低笑出声“最后让我杀了他。”
　　燕绥走出了牢房，随即收回了笑容，牢房被一重一重锁上，燕绥听到了“咔吱咔吱”的声音，转头就看见红邺和鹿邑站在墙边，显然走过的守卫看不见二人，红邺抱着一桶爆米花吃的很开心。
　　“菲尼克最后真说的这些话？”红邺好奇心很重。
　　燕绥默不作声的笑，点燃了一根鹿邑带来的薄荷味香烟，没有说话。
　　……
　　要想做一个真正的英雄是没有选择余地的，往往是要么成功要么成仁。——希契科克
　　基娜如今便是走上了一条无回路，燕绥叼着站在天台看着所有人欢送她……和她的伙伴们出城，燕绥没选择去送她。
　　很多人祷告他们成功，这样以后再也不需要陷入危机，几个人的牺牲换来全要塞的安全，在很多人看来是划算无比的，但是有多少人肯为别人贡献出自己的性命？
　　即使因为任务者的存在小队的成员不像原本世界那样亲密，也无法驾驶复合机械击败巨型异兽成为能在元老们面前据理力争的战士，但他们还是选择跟基娜走上原本单骑独行的道路……包括任务者，或许她的任务还没完成仍需继续，燕绥也没想到她的任务的细节到底是什么，但燕绥有预感……她将一去不复返。
　　“方止大人，你身后的克.隆体我们已经放任你将他带在身边很长时间了，但他属于科学院，我们要将他带走。”燕绥面对一般一眼的城卫队轻轻微笑，将茶杯递给沉默的装克.隆体的唐安歌。
　　“菲尼什么时候属于你们了？”燕绥带着微笑，平淡的喝了一口茶“他从来都是我的……还有注意一下你们的用词，他不是克.隆体，他是菲尼克。”
　　“克.隆体的后颈有科学院的编号，请方止大人不要为难我们。”城卫队冷着一张脸，不对燕绥的话产生任何反应。
　　燕绥心底里燃起一把火，默默的放下了茶杯张口道：“你敢带走他试试。”
　　那城卫队队长完全不给燕绥面子，吩咐手下人给唐安歌打休眠剂。
　　燕绥翘着脚坐在那里，分外沉静平和，是谁给这些城卫队的错觉觉得自己是个好欺负的人呢？
　　大约是太过于温柔了吧……
　　燕绥猛的窜了出去，速度之快连城卫队长这位出色的哨兵都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踹飞了头盔，抓着后颈被按在了地上。
　　城卫队队员惊呆了，不知道是没想到燕绥会这样，还是没想到燕绥能这样。
　　唐安歌安静的喝茶，面无波动，神色多了嘲讽。
　　“是谁给你们的错觉，认我我很好欺负，我方止很温柔，温柔的你们忘记了我的身份是吗？”燕绥按着城卫队队长，表情与平日没什么区别，但手中用力那地面竟然出现了蛛网一般的裂纹。
　　“转告莱恩斯，我方止是个柔弱的向导，但我杀过的异兽比他抢到的美人要多上好几倍，不要惹我。”燕绥说完这话，又轻声问“听明白了？”
　　那城防队队长被燕绥的精神力压抑的不能呼吸，费力的点头。
　　燕绥随之手下用力，安静的房间里多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燕绥把手递给唐安歌，唐安歌随即抽出手帕帮燕绥擦拭手指上的鲜血。
　　“你们还留在这里？等着我请你们喝下午茶吗？”燕绥双腿交叠的坐回椅子，慢条斯理的转眸看向城防队队员。
　　城防队员飞也似的逃了，红邺支着下巴看着地上的尸体舔了舔嘴唇，鹿邑脸色有点白的喝了一口茶。
　　“不用担心方止人物崩了吗？他现在可不会这样。”鹿邑放下茶杯道。
　　“不会有任何影响。”唐安歌随之出声“你低估了长期印象和狂热的信仰的力量。”
　　“我能吃了他吗？”红邺咂咂嘴问。
　　“随意。”燕绥戳了一块小点心放进嘴里，只看着红邺吹出一口气，那雾气包裹住了地上的尸体，顷刻间被腐蚀一空地上连点血痕都没留下，红邺把雾气吸回腹中，满足的拍了拍肚子。
　　次日，城中流传出白塔负责人方止谋杀了城卫队队长的消息，绝大部分人听到后都觉得可笑，说着不可能然后抛之脑后。
　　燕绥大概能想象到莱恩斯暴跳如雷那可笑的样子，但是估计也气不了几天了。
　　城中突然蔓延开一场瘟疫，究其源头查到了副总指挥莱恩斯府上。
　　在后院一大片美丽的花树下，犬吠不止，而后调查队挖出了数十具腐烂的尸骨，大部分属于普通人，少部分属于……向导。
　　这件大事使整个要塞沸腾起来，无数人在广场游行请愿。副总指挥莱恩斯很快被撤职入狱，后来被公开处死，以平息众怒，毕竟他手中的迫害者不只是普通人。
　　基娜一行人在路上斩杀异兽，突破风浪暴雨，来到了一座海上岛屿，岛屿没什么高大的树木，倒是有着不少变异的椰子林木，硕大的椰子足有半个小型异兽大小，地面上吸附着很多生蚝和紫菜。
　　几人打算在岸上进行休整，这么多天的海上航行真的是累坏了，而不是繁衍期的陆地是格外安全的。
　　搭好帐篷，本来应该跟基娜一顶的姜柠却撇开基娜，跑去跟安其罗一起睡，把跟安其罗一个帐篷的房柳生赶去跟杜鲁那个大块头睡，洛琳达当然和威尔一起。
　　夜色渐深，星星被洒满了天空，所有人都各回各自的帐篷，之前整个围在火堆边的讨论过程，姜柠都跟安其罗腻在一起，脸颊不知道是火堆烤热了还是羞得总之一直通红。
　　散场时，基娜不由得询问姜柠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姜柠答都不答一声，挽着安其罗的手臂跑回了帐篷。
　　基娜失望的坐在火堆边守夜，怔怔得出神，直到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声音……从姜柠和安其罗的帐篷里。
　　基娜不是小孩，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她听着姜柠的娇吟和低语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种感觉……像是被泡进了酒缸，醉醺醺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转。
　　基娜盯着火堆出神，一根一根的掰自己的手指，咔吧作响：“这不对啊……这不对啊，不该是这样的。”

　　基娜不知道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还是什么，她好像突然看见火堆对面多了个人，看不清面貌。
　　基娜定神一看，发现竟然是披着白色袍子的方大人，正在往火堆里添柴，看见自己望着他，方大人微微一笑。
　　“方大人您怎么在这……？”基娜出神得问。
　　“我为什么在这，你应该知道……倒是你，在想什么？”方止这么说着，坐到了基娜身边。
　　“我……笙儿跟安其罗……”
　　“是你把安其罗让给洛笙的不是吗？现在又在想什么？”方止拿着木棍捅捅火堆问道。
　　“我……不舒服。”基娜捂着心口说。
　　“那你是嫉妒安其罗还是洛笙？”方止的话刚说完，基娜立刻叫到：“我怎么可能嫉妒笙儿！”
　　方止看着基娜不说话了，伸手点了一下基娜的心口，眼里多了点意味。
　　“你心里的人是洛笙。”方止顿了顿“你爱她。”
　　“我爱她，但这爱……您教过我爱要放宽，要心胸开阔……我不该妒忌或者难受才对。”基娜摩挲着手臂，有些凄凉。
　　“我什么时候教你，爱情可以无私了？”方止笑着说完这话，站起身要离开，基娜一把拉住转过身的人的袖子。
　　“方大人，您是说我是爱着笙儿，是爱情的爱？”方止转过身对着基娜微笑。
　　“爱情就是自私，独占，和拥有，你心里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基娜刚想反驳，就突然发现面前的人换了一张面孔，变成了她自己，确切的说是带着莫名的笑容的她自己。
　　“现在知道该怎么办了吗？”“基娜”带着浅笑，伸手抚上基娜心口，紧接着一把匕首直接捅进了基娜的心口，基娜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是解脱和平静，慢慢的顺着匕首融进了“基娜”体内。
　　洛琳达刚想要叫醒在熄灭的火堆边睡着的基娜，却被基娜一个翻身吓得退后了一步，基娜睁开眼望着天空，四肢大敞，脸上的笑容让洛琳达觉得后背发毛。
　　“你还好吧？基娜。”洛琳达低声问。
　　“我很好，从未有过的好。”基娜笑着。
　　今天的阳光真好。

　　第十章
　　菲尼克最后说的话当然不像燕绥告诉基娜的那样。
　　那……他说了什么？
　　菲尼克面对方止沉默了二十秒才缓缓张口说话，但声音嘶哑难辨：“他们害我，是议长……杀了我吧，止……我好痛苦。”
　　黑暗哨兵，这个名称是很不公平的，因为没有人天生愿意堕入黑暗。
　　无从考证第一名黑暗哨兵是如何精神崩溃摧毁了半个泰坦要塞的。
　　但显然议长见证了第一位可怕的破坏力……当他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看着原本坐在自己对面慈爱的父母被倒塌的房梁压成血淋淋的一片。
　　当他十岁进行觉醒的时候，大约是受到PTSD影响，他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促使他清除一切使自己恐惧的东西，孤独的坐上了议长的位置……以一位向导的身份。
　　当议长为菲尼克颁发贡献勋章的时候，他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他想起了那个把自己的人生送进地狱的第一位黑暗哨兵。
　　那一刻，议长决定杀掉菲尼克……不管这代价有多大。
　　方止曾经以为自己会一直幸运下去，进入白塔工作事业稳步上升，遇到菲尼克……一个跟自己精神力契合的伴侣。
　　直到菲尼克突然精神崩溃，在五组队友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杀死对方，连尸骨没留下。
　　听到菲尼克的遗言的一刻，方止做出了一个影响他一生的决定……他要拉着全要塞为菲尼克殉葬。
　　方止等待一个机会整整四十年，并在此期间成为一个人人爱戴的“好人、善良温柔的人、伟大的人”。
　　直到觉醒仪式上，他看到了被强化了“爱”的基娜，那一刻方止知道自己最后的棋子已经到手了。
　　方止把基娜培养成一位真正伟大的人，热爱同胞和普通人，热爱要塞……甚至可以为全要塞的幸福奉献一切。
　　午夜梦回，方止从深层的噩梦中惊醒，心中唯一让他感到愧疚的就是基娜——一个注定将会背负骂名的英雄。
　　方止其实早就已经疯了，疯了个彻底，从他的哨兵跟他的精神链接断掉的一刻起，整个白色的世界被刷满黑漆。
　　菲尼克死后，方止被当时的白塔负责人屈辱的要求强制结合，负责人以权谋私，将方止配给了他的儿子，哦，虽然的确是位出色的哨兵。
　　不同于燕绥，方止根本打不过那位哨兵，他成为了被戴上项圈的“宠物”。
　　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方止在一次抵抗异兽的战争中，发现了菲尼克的克隆体，像是一次性使用的炸弹，开始即是毁灭。
　　第一次的悲恸，第二次是绝望，第三次就是冷漠……方止成为了温柔的人。
　　方止在他们清理战场的时候站在一片血泊里，菲尼克的克隆体死掉的地方，他想，菲尼克救了全要塞的人那么多次……那把命还给菲尼克也是没有错的吧？
　　方止的生命力很强大，在他竭力透支精神力的情况下甚至可以半控制住中型异兽……于是方止谋杀了他的新哨兵和那位白塔负责人。
　　再次感受到链接断裂的一刻，方止想笑，但却落泪。
　　后来，方止成为了白塔负责人。
　　当基娜引爆火山的一刻，天空瞬间被灰霾覆盖，而同时……元老院同意这个计划的依仗，科学院被方止炸了。
　　火光冲天，科学院将不复存在，白止站在白塔的露台，看着那大火烧尽希望，微笑着流泪，因为早已不会大笑。
　　燕绥本来给基娜准备了活下去的可能，一颗远程遥控的压缩炸弹，但这被姜柠毁了，姜柠弄坏了那个遥控器，迫使在场的所有人中一定会有一个死去，手动把炸弹扔进火山，被岩浆吞没。
　　姜柠被推了出来，因为这是她的错误，姜柠眼圈通红的望着安其罗，她现在不能死，任务还没有结束……修改记忆的金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无察觉的用掉了，她只能期待安其罗真的爱她。
　　但……她只到安其罗回避躲闪的目光，站在所有人后面。
　　基娜那一刻站出来，决定代替姜柠，姜柠拉着基娜的手泪流满面。
　　基娜看着面前的人问：“你爱我吗？笙儿。”
　　“我爱！我爱你！”姜柠毫不犹豫的回答，基娜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那就好。”
　　基娜坐在火山口边，拿出了临走前燕绥送给她的一盒烟，基娜不会抽烟，点燃叼在嘴里只觉得有一股清新的薄荷味，没有任何不适。
　　在其他人跟基娜道别后，几人刚转身要离开，就听见基娜轻飘飘的声音：“笙儿，既然你爱我，那就留下来一起吧。”
　　姜柠面色僵硬的回头，基娜手里的枪正对着自己，笑容被烟雾缭绕的朦胧。
　　“基娜……”姜柠不敢妄动，她有种预感，如果她此刻逃跑一定会被打爆脑袋。
　　基娜朝姜柠摊开手，就那么看着姜柠，不多说一句话。
　　安其罗拉了一把房柳生和杜鲁，房柳生点了点威尔的肩膀。做了个离开的动作。
　　基娜没有阻拦他们，只是盯着姜柠，两人呈现了诡异的静止状态。
　　“要烟吗？”基娜问。
　　“你……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要拉着我一起死？！”姜柠抖动着身子，尖叫道，转身就打算跑，进行拼死一搏。
　　基娜开枪了，打在了姜柠的腿上，激光枪瞬间烧穿了骨头，姜柠噗通的一下摔在了地上，脸上的眼泪混合着地上的灰，脸上脏污一片，姜柠还不死心的向前爬，基娜从背后一把将她抱起来。
　　“爱……不是一味地奉献。”基娜站在火山口边轻声道“我总要收回点什么吧……我爱你啊，洛笙。”
　　基娜说着，怀抱却突兀的一松，整个人向前倾倒了出去，那一刻洛笙挣脱了基娜的怀抱，一把扣住了火山口的地面，整个人挂在了火山口。
　　基娜直直的坠向岩浆，意识逐渐模糊，她最后看了一眼挂在上面的姜柠，兀得一笑……
　　方大人……果然早就料到了吗……
　　基娜在落入岩浆前，气息全无，死去了。
　　燕绥其实也能料到，世界线不会让基娜活下去，即使自己为她留了后路，所以那盒薄荷味的烟里加了点特别的东西，当做礼物。
　　姜柠挂在火山口苦苦挣扎，手被灼伤，烤进了骨头般的痛也没逼得姜柠放手，她想活下去。
　　她期盼有人在救自己，即使那几乎不可……
　　姜柠听到了临近的脚步声，一瞬间生机灌注全身，她猛的抬头却看到了一张根本不认识的脸。
　　“任务者，你被抓到了。”鹿邑蹲在火山口，看着挂在那的姜柠微微一笑。
　　姜柠在那一刻听到了任务失败的提醒，一瞬间被灼浪熏得通红的脸直接白了下去。
　　只看着鹿邑伸手朝向姜柠的头，手指带着浅金色的光芒，缓缓拽出了一只金色淡薄一些的小黄鸡。
　　姜柠当然看不到被拽出来的系统，只觉得浑身一凉，在高温的火山口却像到了南极，活下去的冲动让她一把抓住了鹿邑的手臂，用祈求的眼光看着鹿邑。
　　鹿邑那诡异的善心又发作了，他萌生出了把姜柠拽上来的冲动。
　　“你又犯病，回去吃药。”红邺眼睛一立，趴到火山口瞪着金红色的眼睛看向姜柠。
　　“这是我的，你不能碰。爱你的人在下面一起去吧。”
　　红邺这么说着，微微一笑，听着姜柠的尖叫咒骂和哭号声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姜柠不甘心的坠入岩浆的一刻，岩浆下沉出了漏斗样的漩涡，随即瞬间爆炸，火光冲天，伴随着黑烟滚滚，岩浆喷射。
　　红邺抱着鹿邑飘在半空中，鹿邑有些惆怅的叹息一声，抓牢了手里的小黄鸡。
　　燕绥看着天空中笼罩的灰烟，有火山喷发出的毒烟也有科学院被烧毁的黑烟，飘散在一起，像是一团褶皱的毛皮。
　　“不需要太久，所有人都会死去……但这个过程太漫长了，红邺是否能给他们一个痛快？”燕绥站在天台轻声说“于我，他们无辜，于方止，他们只是陪葬者。”
　　红邺的嘴永远不闲着，吃着不知名的甜点鼓着腮帮子点点头，鹿邑揪了红邺几根头发，放在手里轻轻一搓便化成红色细粉，随风吹上一口气，那红色晶莹的粉末便散在空气中。
　　方止的生命力很强，他等了半年的时间才在几乎漆黑的世界中感受不到其他人的生命力，他走过泰坦要塞的每个角落，死寂一片……
　　燕绥只等了一个星期，所有人便都在睡梦中无痛的死去，泰坦要塞沉寂了下来，一座死去的空城，或许会在未来萌生的文明中成为伟大杰作。
　　燕绥来到了元老院，推开圆桌会议室的大门，就看到了议长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沉思。
　　“是你吧，方止。”议长还活着但也活不久了。
　　“是。”燕绥带着微笑道。
　　“报应。”议长沉默了好一会吐出了个词。
　　“议长您知道，每一位所谓的黑暗哨兵诞生的时候，他们都会有一位精神伴侣同时诞生吗？”燕绥把手放在心口“之于我，菲尼克是我的全世界，他死了……痛苦的死去，这是我的复仇啊。”
　　议长的双目死死盯着燕绥，兀得又笑了摆摆手，似乎觉得这个话题现在说没什么意义。
　　“您说，为什么第一位黑暗哨兵会在毁了半个要塞的情况下，对您手下留情，从而被其他人杀死？”燕绥轻声反问。
　　议长的记忆一瞬间被带回了一百年前，暴雨倾盆，那位杀红了眼的哨兵看着推搡父母尸体的自己，慢慢走过来，慢慢走过来…伸出手，出神……随后血溅到自己脸上，他被别人轻而易举的杀死了……
　　“您晚出生了几年，作为第一位黑暗哨兵的精神伴侣……您早就应该想清楚了，指示一直不敢承认，您把您的悔恨，恐惧，变成了对权利的痴迷和对别人的决绝。”燕绥手指滑过桌面，来到了议长身边，缓缓为这位老人合上双目，没错，议长死去了……在回忆之后。
　　“该结束了。”
　　燕绥和唐安歌站在海边，海浪拍打汹涌，卷起白色的浪花，在沙滩上重击溅起水花落在燕绥袍角上。
　　燕绥挽着唐安歌的脖子，落在唇上一吻，旋而笑开。
　　方止拥抱住菲尼克最后一个克隆体，轻轻微笑着，把针管推入他的体内。
　　“我在下个世界等你了。”唐安歌亲了燕绥的面颊一下然后碎成点点星光，散开了。
　　燕绥望着星光飘向的天空，沉默着微笑，拿出了袖子里的匕首。
　　方止的脖颈涌出鲜血，刀刃划开动脉，血喷入大海，伴随着方止倒下溅起的水花，红色雀跃于海面。
　　“……终于结束了……”
　　神说，我毁灭了绝大部分，却也给了你们更加强大的方法。
　　神说，我塑造了食人的异兽，也给了你们能拯救自身的武器。
　　神说，我给了你们灭绝异兽的方法，你们却自己杀死了这个方法。
　　神说，你们终将毁灭，但新的生命仍会延续。
　　神说，戚声……
　　来自方止的庞大的生命力在海洋中流转，直到……那柔软的动物长出了支撑自己的脊梁。
　　万物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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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家伙，我当年写过这矫情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