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黑粉头子综艺相逢后》吾音了了

10、第 10 章

　　喻怀是在程晏分开很久之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的离开早就有迹可循。

　　盛乐是国内老牌的偶像培养运营公司，成功推出了不少红过一时的团，也是因为如此，八年前他们发出“造星计划”后不少怀抱着梦想的少年卷入了这场选拔赛。

　　刚开始的时候，盛乐确实如约为大家提供了优质的培训，国内前几的专业课老师，包含表情管理、说话艺术、独特个人技挖掘在内的全方位课程，连喻怀这个原本抱着随时拎包走人态度、对前路抱着极度消极情绪的人都开始期待盛乐营造的美好而梦幻的未来。

　　但是实际上呢？

　　淘汰制度是越来越严苛的，对外曝光机会是没有的，资源挤压是越来越明显的，在进入训练营的第八个月5人团就已经成形，可是一直到原定的一年半训练期结束，关于五个人的出道计划连基本的雏形都没有。

　　刚开始是说同时运营两个男团容易人设重叠不利于吸粉，然后是说公司想给他们最好的出道舞台和曝光，当时师兄团光芒正盛，没有人会往盛乐经营情况不佳的方面考虑。

　　加上当时公司确实给他们定了团名，虽然为了保持神秘一直让他们戴着面具，但按照出道团的经营模式，给他们策划了团综，也时不时会给个音乐节或者商演，让他们一次次看到希望。

　　直到第三年出现转折，师兄团解散，几个人才知道原来对赌失败，公司的资金链出现了相当严重的问题，五个人中唯一算得上有背景的宋青阳不得不找家人求助，帮他们谈到了赔点钱解约的条件，可对当时的几个人来说，违约金算得上巨款。

　　于是在原本计划好的出道夜，他们戴着面具登上了师兄们的解散场演唱会舞台，抱着大不了被雪藏的心态，不顾公司反对表演了程晏的原创曲。

　　准备好一起迎接末日的小队在第二天等来了高层亲自递来的出道计划书，改了新的团名，三步走计划清晰明确，带着他们联系好的出道综艺的合同，甚至连几个人的定位和出道人设都写得明明白白。

　　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要出道了，喻怀却过上了比最开始训练更痛苦的日子。

　　程晏以他马上要出道，成为无数人的偶像为名，开始鞭策他学习学习再学习，那段时间他每天要保证六个小时的训练，除此之外，还得上程晏给他报的文化课补习班。

　　喻怀当然不愿意，他要是想上进就不会和家里闹掰两眼一抹黑加入盛乐这个黑心公司了，受了多少苦背地里留了多少泪，到头了还要学习？

　　他又不是受虐狂！

　　但是程晏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仅剩的存款一口气给他请了1V1家教，语数外理化生一样不落，道德绑架完就画大饼。

　　程晏哄人技术很烂，可是喻怀就吃他那一套，一句“当我的学弟不好吗”让喻怀心甘情愿过上了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只要达不到程晏的标准，就得收获几个哥哥轮流陪练套餐的日子。

　　好在他有点小聪明，四个月补完了落下的近一年课程，最好的成绩考了华京一中高三年级第三十多名。

　　本以为学习成绩赶上就能松口气，可程晏又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抽给他加了语言艺术课。

　　他浑浑噩噩跟着上了两个多月，在所有人欣慰不已的眼神中取得了语言艺术课程A＋的优秀成绩，和华京大学金融系的录取通知书。

　　公司又送来了出道夜策划书，期盼了那么久的美好明天近在眼前。

　　那个时候喻怀是真的觉得轻舟已过万重山，没想到在真的要出道的前夕，经纪人给他丢了一个重磅炸弹。

　　程晏不见了。

　　行李收拾的干干净净，连房间里的台灯都带走了，所有联系方式都换了新的，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出道计划被喻怀强硬叫停，他疯了似的找遍了所有地方，然后再18岁生日当天收到了经纪人送来的程晏的语音。

　　很短的一句话。

　　“喻怀，别犯傻了。”

　　后来WE果然如高层许诺的那样，有了很盛大的出道舞台，打响了出道第一炮，又很幸运的通过了团队选秀节目的初选过五关斩六将拿到了冠军，获得了灿星娱乐的奖励。

　　喻怀也如公司计划的那般，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完美偶像，顶流。

　　“那时候你没有给我的答案，我现在有资格知道了吗？”

　　喻怀看向表情难看的程晏：“程晏，我需要一个理由。”

　　明明比谁都喜欢唱歌，在那么多次的至暗时刻带着他们四个人走了过来的人，为什么会在终于要迎来光明的时候，突然抽身离开，还那么坚决又彻底。

　　程晏有些不太敢直视他，转过头看向雨幕：“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想过太多了，”喻怀低声道：“我们两个定位撞了，你为了保全我只能自己退出，可明明我和青阳哥定位更重叠；你实在是厌倦了跳舞不愿意再忍下去，但是你明明比任何人训练都努力；那两个人以命相逼，你只能放弃自己的梦想。”

　　喻怀顿了顿，轻笑：“可你明明在娱乐圈待的好好的。”

　　“程晏，我想不明白，”喻怀强忍着声音里的颤意，又重复了一遍：“你明明在娱乐圈待的好好的。”

　　明明在娱乐圈待的好好的，可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了？

　　“其实并没有好好的。”

　　程晏伸出手，在半空中悬停了好一会儿，忍着没帮他擦眼泪，而是拍了拍他的头，转过脸，继续看向远处，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自己这些年的遭遇。

　　第一次拍戏连怎么走位都不懂每天被导演呼来喝去，第一部戏因为没有后台没有名气所以头套都是最劣质的每天要靠着过敏药度日，吊威亚的时候连给他检查安全绳的人都没有，虽然是通过一轮又一轮面试被选中的电影男主，但因为前面配角出圈，所以每天被前辈阴阳有心机有手段，被整个组的人孤立，戏服里会蹦出来钉子，电影票房爆了后被各处使绊子，奖项送审的时候差点被卡在门外……

　　“虽然早就设想过这条路不好走，但我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人性的险恶。”

　　“我……你这是怎么了？”

　　程晏失笑：“不是我在回忆吗？怎么你哭的这么厉害？”

　　喻怀狠狠摸了把脸，门头不吭，眼泪却依旧止不住地掉着。

　　“怎么搞得像是我在故意卖惨博同情一样？”程晏心中痛感一点点加重，到底没忍住抬手小心擦着他的脸，动作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比谁都无情：“但是我其实并不后悔当时的决定。”

　　喻怀的眼泪戛然而止，程晏避开他的眼睛，轻笑：“你知道吧？我离开盛乐后签的公司是宣颂传媒，都一眼不好走的路，相比于奄奄一息的盛乐，宣颂显然更值得信赖。”

　　“梦想什么的很美好，很有吸引力，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二十四岁，过了成为爱豆的最佳年龄，也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喻怀，只是那个时候，我等不下去了。”

　　程晏肯定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残忍，喻怀心想，可他还是说出来了，于是喻怀也忽然笑了：“程晏，你知道吗？”

　　“《自恋》其实并不是我写的第一首歌，《末日》才是。”

　　“我原本以为我的世界末日是你不辞而别的那天，但原来不是啊。”

　　“程晏，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留在盛乐，为什么一步步咬着牙走到了今天的吧？”

　　喻怀眼眶通红，却倔强地看着程晏，一字一顿道：“是因为你。”

　　因为你说想和我一起出道，因为你说要一起在舞台上享受盛大的烟火，因为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就成了我仰望的那颗星星。

　　“程晏，你很好。”

　　喻怀恶狠狠地扔下这句话，看也没再看程晏的反应，低头跑进了雨幕里。

　　程晏下意识要追上去的脚步，在看到在喻怀面前急刹的黑色商务车时停了下来，隔着雨看不到来人的表情，但程晏想肯定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再把他痛揍一顿的。

　　“是简司云？”

　　孟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伞走了过来：“业内都说简司云冷漠心硬，我看他对喻怀倒是挺好的？”

　　“因为是喻怀先对他好的。”

　　在大家还在为了留下来勾心斗角，互相防备的时候，某个小傻子拿着酒瓶子冲进酒吧，把已经被灌得不省人事只能任人宰割的简司云救了出来，差点脸上留疤不说，还把他妈妈留给他的遗物卖了，凑钱给简司云妹妹凑手术费。

　　那个时候和简司云关系好的另有其人，训练生里公认的热心善良助人为乐的也另有其人，而喻怀是所有人里脾气最烂，人缘最差，最不爱和人来往的那个。

　　裹着最硬的壳，却拥有着最柔软的心。

　　哪怕是对着他，这个刚刚打破了他美好幻想，说了那么恶劣的话，又对他造成过那么大伤害的人，直到最后，喻怀也没有对他说出什么决绝的话。

　　想到喻怀为自己留的眼泪，程晏眸子颤了下，捏紧了手心，面上却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不是走了吗？”

　　“下暴雨航班取消，我怕你没带伞，结果……”孟昊有些不忍心：“你明明知道你对喻怀的意义，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程晏看着早就没了人影的地方：“你说，他问我那个问题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大概是再期待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然后顺着台阶下来，找个理由原谅他吧？

　　喻顶流就是这么好哄。

　　“但是我不能告诉他实话，”程晏苦笑：“只能找一个最接近实事的谎言。”

　　这样等喻怀知道了真相，说不定……

　　程晏不敢再想下去，微微叹了口气，还是迈步走出了屋檐。

　　这个时候能淋场雨，其实也挺好的。

　　***

　　淋了一场雨又做了整夜噩梦的后果就是，喻怀发烧了。

　　好在主题曲考核任务后，《闪耀今夏》解着要录制的就是第一次公演选歌，不需要导师亲自到场，他就索性给自己放假，睡了个昏天黑地。

　　直到接到节目组导演电话才知道，网上因为他和程晏吵翻了天。

　　起因是一个他和简司云的cp粉发的偶遇贴。

　　@小鱼跃入云朵里：家人们！！！我就说我们翻云覆雨是真的！偶遇司云哥哥接小鱼下班啦，小鱼好乖好乖，哥哥好温柔好温柔！【简司云为喻怀打伞.jpg】【简司云给喻怀整理头发.jpg】

　　喻怀认得这个id，一个漂亮机灵的小姑娘，几乎参加了WE每一场签售会，随手翻了两下，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个小有名气的太太，粉丝也很多。

　　帖子刚发出去不久，就收到了近万条评论，一水的kswl，翻云覆雨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翻云覆雨什么时候领证的怎么不请我吃席……直到两个小时前，有个眼尖的粉丝发现他眼睛红了。

　　【虽然我很想把这想象成那啥后，但是小鱼这个表情放大看起来真的很难过欸。】
　　【这几天《闪耀今夏》不是录制初评级吗？排除因为淘汰而伤感，那还能是什么？】
　　【不会是因为某毒瘤吧？】

　　到这里还都是猜测，但是后来小鱼跃入云朵里忽然回应了。

　　@小鱼跃入云朵里：艹，我要爆炸了家人们，看到大家猜测后我回去巴拉了照片，你们猜怎么着，真给我在角落里扒拉出来了某毒瘤的身影……

　　【有点人脉，听说主题曲考核任务发布是小鱼来做的，会不会是节目组怕毒瘤搞砸所以找了小鱼，小鱼为了选手们接受了任务，但是毒瘤觉得小鱼抢了他的风头？】
　　【前两天不是有自称节目组工作人员的网友放瓜，说喻怀搬进宿舍的时候某人就去找茬了？我怀疑楼上推测是真的……】
　　【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而已，也没人能证实小鱼是真的哭了，就算是真哭了也不一定和别人有关，说不定就是听歌被感动了呢，大家别发散啦，造谣不太好。】

　　……

　　【艹，绝对是某毒瘤欺负我们小鱼了！刚从节目组放的选手训练花絮里扒到的，你们看这个玻璃上的影子，是不是毒瘤和小鱼？虽然只有两帧，但是很明显小鱼那个时候做了个擦眼泪的动作！】

　　然后双方粉丝骂战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也算不上骂战，“铁证”如山，程晏粉丝没有一点挣扎的接受了程晏欺负喻怀的实事，很快加入了艾特程晏，让他退出节目离喻怀远一点，别再作妖做个人的大军。

　　“如果到这也没什么，但是……”导演顿了顿：“不知道程影帝得罪了谁，下手又狠又准，这会儿已经开始往程老师圈内恶霸，欺负同组演员，连奖杯都是靠势力得到的了。”

　　“这也有人信？”

　　喻怀语气冷硬：“他刚出道时候那个狗样子，像是有背景有靠山的人？”

　　但凡关注一下程晏出道前两年的新闻，都不会相信这些话吧？现在什么人都能上网了？

　　前一天晚上刚从程晏本人口中窥见了对方那些他错过了的过去，喻怀现在虽然生气，恨不得把程晏另一只胳膊也打折，但是程晏又没做过对不起那些脑残的事，那些人凭什么骂他？

　　“所以节目组想到的对策是什么？”

　　导演犹犹豫豫开口：“我刚才和程老师的经纪人联系了下，初步商定想请您发个微博，艾特一下程老师，不用多亲密熟络，就随便配个文案，大家知道您和程老师没有不和，自然就不会再继续发散了。”

　　喻怀嗤笑：“这个方案程晏同意了？”

　　先不说程晏之前那些操作早就把他俩不和这件事放在明面上了，这个时候他站出来发声，难道不是只能加深大众对程晏仗势欺人的印象？

　　在大家眼中他可是受害者。

　　导演大概也知道不一定能行得通：“程老师这会儿人还在医院，孟经纪怕影响他的情绪，没把这件事跟他说。”

　　“在医院？”

　　“说是发烧了，现在还在昏睡。”

　　“嗤，”喻怀讥讽地勾了勾唇角，语调凉了下来：“张导，孟大经纪这会儿在您身边吧？怎么不说话？”

　　“喻老师。”

　　那边沉默了好半晌，响起孟昊的声音：“您别误会，这事儿是我自作……”

　　“既要又要，吃相就不太好看了哈。”

　　喻怀冷声打断孟昊的解释：“想提前放出第一期节目是吧？”

　　孟昊也知道自己理亏：“我们会重新审一次片，把会影响您形象的内容都尽量删掉……”

　　“那还有的播？”

　　喻怀捏了捏眉心，不耐道：“就现在播，我刚好转发宣传。”

　　孟昊：“但是……”

　　“程晏和宣颂签的第一份合同，”喻怀打断了孟昊的话，在对方因震惊而陷入的沉默中，淡淡道：“我要程晏和宣颂签的第一份合同，我是说那份让他做出离开WE，进军演艺圈的决定的合同。”

　　孟昊沉默了好一会儿：“不是敷衍喻老师，那份合同我也没见到过。”

　　“那是因为你之前没有必须见到的理由，”喻怀说：“但是现在你有了。”

　　“别跟我说你没办法，程晏的密码无非就那几个，多试试总能试出来。”

　　孟昊叹了口气：“我需要时间。”

　　“我不着急，”喻怀也不担心孟昊会返回，在这个圈子里，心软活不下去，愚蠢活不下去，不讲信用虽然不至于活不下去，却走不长远：“孟大经纪记在心里就行。”

　　到底谁说喻怀好哄的啊？大佬打架小鬼遭殃，孟昊为自己抹了把汗，却还是得感谢喻怀：“改天我亲自……”

　　“节目发完给我发个消息。”

　　喻怀没等他说完，自顾自挂了电话。

　　回躺在床上的时候，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过敏应该不会要人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