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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第二章

      今天早上用罢早餐,永嘉带我的书房,说让我看一样东西。
      这是纯金打造的并蒂莲用上等的红色丝绸包裹,它做工精巧细致,莲蕊是用小颗珍珠镶嵌的,华丽非凡。这是当今天子送给永嘉的贺礼,想必很是珍贵。我想拿起来看看,可永嘉拦住了我。我看着他,他没说话,单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做工上乘,很美。”我说。
      他递给我一杯茶,自己也喝了一口,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佛教自西汉平帝传如东土,这些年来时有繁荣。所谓的宗教其实就是教化小民向善的,神灵信则灵,不信则不灵。我对神灵的态度是不盲从,不亵渎。”
      我低头喝茶,因为我现在还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隐约可以知道他要说的也许和眼前的金莲有关。
      “但是如果私自毁灭神像,纵使不造天谴,可也逃不过心中的一丝愧疚,终究成祸事。几日前,天竺贡来一尊吉祥天女金像,全身镶嵌着细如米粒一样的珍珠。这样的珍珠世间少有,我也是仅在这佛像上才看见一次。”
      细如米粒的珍珠?我心想,那金莲的花蕊不就是,……
      再看永嘉的眼睛,里面有一丝的了然。
      那是一种诅咒,从佛像上割下的珍珠用来镶嵌送给我们的莲花,带着神的愤怒,带着那人的怨毒,想带给接受的人厄运。不管是否灵验,可这心思就已经让人胆颤。
      “是郑王御赐?”我问他。
      “是,可这不是郑王做的。佛像是我另外一个兄弟进贡给王兄的,结果王兄看着很符合我新婚之喜,所以就给我了。”
      “他果真不知吗?”
      我突然觉得郑王应该没有这样的糊涂,永嘉没有回答我的话,静静的喝着茶,可我看见他拿着茶碗的手在微微发抖。
      突然之间,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可以劳动郑王如此的疑心,该当如何自处?
      永嘉将茶碗放在书桌上,温和的看着我。
      “脸色很差,我已经吩咐厨房给你准备了一些龙眼粥,可以安神定气的。其实这些不用太担心,……,我不想吓你,只是想让你多少了解一些,……,过了这些年,也没什么的。”
      这是第一次他向我说他的生活,我原先一直知道也许郑王不是太喜欢这个弟弟,可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既然王爷都这样说了,那我当然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看着我,一挑眼眉。
      “我原先以为你是一个有自己看法的独特女子,怎么今日也学起那些普通女子来了。对我的话盲从?”
      “不盲从。只是显然王爷比我更知道如何应付这样的情景。”
      笑,对着他笑。
      “其实,……,你笑起来很清秀。”
      “多谢王爷谬赞。”
      暂时平和的气氛无法抚平我心中的恐惧和不安,我对这个未谋面的天子很是畏惧。
      时间在不知觉当中,过的很快,腊月过了,就到新年。
      到护国寺上香已经是我的习惯了。今天正是初一,虽然已经到了二月,天寒冷如常,雪虽然不大,可一直没有停。于是我裹紧了身上的貂裘,叮嘱玲燕不要走丢。
      “王妃,今天的人不多。”玲燕孩子一样,很活泼。
      “已经出了正月,一般人家开始忙着农活了,怎么还会到这里来呢?再说,雪这样大。”我轻笑。
      “王妃,你知道好多呦!我从小就长在王府里,对外面什么也不知道。”
      “其实我知道也不多,这些都是家父和兄长们讲的,我只是记下了而已。”笑着拉着她走进了寺院。
      今天出门的护卫很多,可我怕扰民,所以命他们便衣跟从,身边仅有几人身着王府军服,很是威风,他们远远的跟着。
      我们很虔诚的请了香烛在大雄宝殿中许了愿便出来了。其实也没有什么隆重的愿望,我许了家宅平安,而玲燕的愿望她怎么也不告诉我。
      “我猜,……,是姻缘。看你,脸都红了。”我没有对她说,这里其实不许姻缘的。
      “王妃,……,亏您还是王妃呢,竟然这样调笑人家。”
      “哦,人家生气了。”
      说着习惯的轻轻摇了一下头,总感觉到少了什么,可也没有在意。抬眼看着远处的山,银装素裹,光华异常。这里是护国寺山门外,眼前正是九九八十一阶台阶下山。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看着眼前雄伟的台阶,膝盖也不免打颤。
      “王妃,雪太大了,来时的路已经看不出来了,我们就这样走吗?”
      咬了咬牙。“走吧,不然会被困在山上的。这雪一时半刻停不了,即使停了也要等雪化开,那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说现在,……,我怕家人担心。”
      “是怕王爷担心吧。王妃对王爷真好。”
      “好?也许,……,其实我只是比较挂心,毕竟他是,……,他是王爷。”
      “王妃姐妹都是好人。苻妤小姐也很好呢,……”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闭了嘴。
      苻妤,我在心中暗想,没有意料原来玲燕见过苻妤。到也不是说她认识苻妤有什么不好,只是我心中有些在意而已。
      “王妃,玲燕该死,玲燕不应该,……”
      我打断了她的自责。
      “玲燕,……,这没什么的,我不是这样一个小气的人,……”
      “可王妃的脸色刚才变的很难看。”她说的竟有些委屈。
      “没事,我……”
      “小姐,这可是小姐的金钗?”身后一个男子打断了我的话,待我转身看见他的时候不禁一愣。
      来人手中拿的是哥哥送的金凤钗。什么时候掉的,我都没有感觉。这要是真的丢了,回家怎么向哥哥交代?
      “多谢公子。”
      我想伸手取回,可他把手一闪,并不想给我。
      “小姐这钗很是特别。”
      他的眼神仿佛在仔细看钗,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我。
      “公子,罗敷有夫,您这样称呼小女子为小姐其实是不对的。”我摘下了风帽,露出我已经盘上的头发。玲燕想为我出头,可我拦住了她,因为眼前之人非同一般。单看他熟悉的容颜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精致华美的雕裘,飞扬的眼神,和永嘉相似的脸,周围隐约藏着的护卫都在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这样的阵势当然只有一人可以做到。
      “这位夫人可认识简御兄?”
      姚简御是哥哥的名字。
      “认识。”
      他微微一笑,双手奉上金钗。我接了过来。
      “那可是姚夫人?我知道简御前一阵子着急打制首饰,还以为是用做聘礼,可后来也没有见他成亲,原来早就有夫人了。”
      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不禁感觉倒有一种陌生的凉意。我知道眼前这个俊美的青年就是传说中的郑王,因为他和永嘉实在太像了,可他那种淡然中隐藏的却是一种凌厉,连哥哥如此小的事情也了若抵掌,未免让人不寒而栗,并且我并没有听说哥哥和郑王的关系好。
      “我是他妹妹。”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他怔住,我间接的说了出来,我是永嘉的妻。
      “公子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那我就走了。多谢公子将钗还给我。”
      我们坐在车上的时候,外面的雪依然很迷离。
      当今郑王是太后的长子,比永嘉大三岁,从他出生就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天纵英才的他具备成为圣主所应该具备的一切,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王妃,那人是谁呀,怎么那样的傲气?”
      身边的玲燕很是不平。
      我看了一眼帘外的雪,然后放下棉帘。马车并不稳当,尤其在这样的雪天中,我都可以感觉到车夫的小心。
      “他怎么傲气了?”
      我问她。
      “我也说不好,可他的样子和别人不一样。”
      “人嘛,还不都是一张脸,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不想让旁人知道今天见到了谁,所以不能使玲燕起疑心。
      掌灯的时候到了王府大门,等我下车却看见永嘉站在那里,黑色的披风上已经布满了白色的雪。玉白的容颜映着黑黑的剑眉,此时更显出一种气势。
      “王爷这是要出门?怎么站在门口,现在雪大,天冷,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办?”
      我问他。
      他身边的侍卫,笔直站着,面无表情,泥塑一般。
      “不是出门。这不,刚从宫里回来,听说你出门烧香,所以就等了一会。”永嘉为我裹了一下披风,他说,“还好吧。”
      “好,雪大了些,所以回来的晚了。今天太后有什么旨意吗?”
      我们一边说一边走了进去。堂皇的府门里面是安静的王府,那是另外一片天地了,不过这样的安静也被永嘉接下来的一句话给打破了。
      “你怎么不问郑王说了些什么?难道宫里只有太后吗?”
      他的话轻,声音更轻。
      “……,当然不只有太后了,不过郑王和王爷说的都是些军国大事,那也不是我可以过问的。太后和王爷是母子,说的自然是一些生活琐事,那样的话,问一问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笑了。
      “太后召我们明天进宫,是王兄回来了。”
      “郑王?”
      我有些慌张。
      “他,……,他不在宫中吗?”
      “郑王一直在南边,这事外人并不知道,所以也没有告诉你。”
      “南边?那一定到了两江。……”
      “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没有。家兄就在两江的任上,所以我比较在意。”
      “姚简御?”
      我点了点头。
      “是个人才,……”
      他的话虽然这样说,可言谈之中带了一些的落寞。我也没有多想,因为明天就要面圣,而我本能的不想见郑王,但我无法拒绝。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适合雪天。”
      “没有,你只说,我适合禁宫,而那次竟然是我第一次进宫。”
      “是吗,……,芙葭,你说,一个女子最理想的生活是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绵软,此时更是将这样的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我听他这样说,也不免对如此简单的问题有一些类似惆怅的情绪。
      “……,母亲说的是,堂堂正正的做人家的夫人,……”
      不等我说完他抢了话题。
      “尊容显达的诰命夫人,可以带着金灿灿的凤冠,身披五彩霞帔,是这样吗?”
      本来应该毫不迟疑点头的问题让他这样一说,我感觉似乎又不是很合情理,可我并不知道是哪里不合情理,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应该是这样吧。王爷今日怎么说起这个来?”
      “我?……,没什么事,因为近日无事,所以发一些感慨而已。……,芙葭可满意现在的生活?”
      “……,无可挑剔。”
      他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后面的话也淹没在这样似乎是无意识的回答中。
      “王爷,今日在护国寺我看见一人,并且还说了几句话。”
      “如何?”
      他认真地看着我,也用心在听我说话。
      “是个年轻的公子,……”
      “冒犯你了?”
      “……,也不是,我的钗掉了,他帮我拾了回来,我们就多说两句话。”
      “哦,是个好心的书生嘛。”
      “……,我想说的是,我对他的态度有些恶劣,并且,……”
      “怎么?”
      “他的面容十分像你,……”
      他莞尔一笑,却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说些什么。他转而问我喜欢什么样的菜色,天寒地冻的,烫些酒,来个火锅如何?
      看他淡淡的笑,我怎能拒绝?于是点头称是。
      我对他说,我曾经设想过的最美好的场景就是外面是漫天飞雪,而我坐在火炉旁,烫一壶甜酒,读一本闲书。
      这才是人间及至。
      说的我已经是一脸的陶醉了。
      “书生意气。”
      他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
      晚饭很快就准备停当,果真烫了酒,也支了火锅,在西水榭用的。西水榭临湖而建,和主屋相通,但是这里临近湖面的那一部分仅有护栏而没有墙和窗,很像凉亭。从这里可以直接看见外面的天,甚至可以用手去接飘落的雪,按理说应该很冷,不过周围放了四个火炉,并且火锅的火也很旺,到不觉得天寒地冻。
      “不愧是王府,如此的设置玲珑剔透又不失文人雅趣,这一点,父亲和哥哥们就要差的多了。姚府很是端正,没有这样玲珑心思。”
      我真心的称赞。
      他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
      “你喜欢就好,……,简御已经进京了,就住在京外的驿站。”
      “是哥哥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和郑王一起来的。”
      “那郑王也住在京外了?”我小心求证。
      他点头算是回答。
      “明天一早就进城了。现在住在护国寺那里,……,今天你也到护国寺去了,见到的那个很像我的人应该就是王兄。”
      “哎呀,真是的,早知道哥哥也回来了我会在那里多留一会的,真是的,现在可好,想见的没有见到,不想见的却看见了。”
      他笑了,说,“王兄要是知道你这样说会很遗憾的。”
      “那你不会说出去吧?”
      我假装凶狠的看着他,并且故意露出我的门牙,不,是皓齿,看着他。
      哈,……
      “小王不敢,小王不敢。”
      他居然很没有风度的大笑了起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笑很纯真,但我怎么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哭的冲动,因他很少这样笑吗?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他问我。
      “没事,只是你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给我夹了一块竹笋,放进我的碗中。
      “吃点这个吧,违反了季节,这样的东西很难得的。权力可以成就一切你认为不可能的东西,只是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必要,我们完全可以盛夏的时候吃到这个,……,你和我想象中的也不一样,也许你和自己想象中的也不一样吧,……”
      好深奥,我好像可以明白一些,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余下的时间我都没有说这些,只是讨论了一下明天我穿什么的问题,我想穿一件简单的礼服就好了,可他说现在正是年下,又是我第一次进宫面圣,应当隆重一些,让我把全套的礼服穿上,并且妆容越浓重越好。我反对,可他说,这样对我好。我问他为什么这样说,他说这样可以使我看起来没有那样的出众,和宫中的贵妇都一样了。
      “我?出众?”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则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王爷,恐怕你是第一个说我出众的人,为了这句话,我也要敬王爷一杯。”我端起了酒杯。
      禁宫九重王座上端坐着身着正黑色朝服的郑王,他的身边站着我的哥哥。昨晚永嘉告诉我,郑王南巡到了两江看见哥哥的政绩卓越,于是龙心大悦,竟将哥哥破格提升为左都御史,官居一品,并且随郑王进京就职。哥哥即使是出身名门,又是探花之才,可要是到这样的位置上,还要再奋斗至少十年,所以这次不能不说是幸进。
      我们见了礼就站在一旁。
      这次郑王的和我在护国寺外见到的完全不一样。那日的他略带了些文弱,有一种淡淡的忧郁和阴沉,而此时的他完全的九五至尊俯视天下的气派,并且也没有对再次见到我有什么惊奇的地方。他就像是一个深潭,谁也不知道那水究竟有多深。
      “永嘉,别来无恙?”
      他很亲切的问。
      永嘉赶忙躬身施礼,答到。
      “多谢郑王挂念,臣弟无事。”
      “这可是祈亲王王妃,我朝丞相的掌珠?”
      “臣妾姚氏。”
      我也赶忙回答。
      “永嘉,弟妹,不需要如此的精心,我们虽然是君臣,可到底是一家人,今天没有外人,即使姚大人嘛也是弟妹的兄长。所以,不需要如此拘礼。”郑王笑着说,“太后一会也要过来,难得一家人可以凑齐,年下大家也热闹热闹。”
      一席话说的温和有情,任何人听了恐怕都要感动的。永嘉自然要千恩万谢一番,可他说了一句绵中带钢的话,“郑王,臣弟终究是臣下。”而郑王仅仅笑了一下,如果牵动嘴角也算是笑的话。
      太后来了后对这样的情景表示高兴和欣慰,她说,“天家骨肉因为礼法管教所以情分薄,可以像今天这样欢聚实属不易,大家抛开平日里那些规矩尽情享乐一番。”跟着她过来的还有几个王爷和他们的妻子,孩子,只是没有看见琉璃王后。那些人听了太后的这话,大家也就不那样的拘谨,等到了酒过三寻,大家也就热闹了起来,还真有些平常百姓过日子的样子。
      永嘉到别的桌子去敬酒了,我也同时借故到外面透透气。我的酒量极差,被永嘉几个嫂子敬了几杯就有些昏昏的感觉了。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但由于这几天时常下一些,所以到了现在已经积攒了厚厚的一层雪。
      “今年的雪特别的多。”
      背后有人低声说了一句,并且那是如此的熟悉。
      “那样的金凤只有你带了才好看。”
      我转了过来,是哥哥。
      “哥哥,好久不见。”
      哥哥比起我记忆中的样子要成熟许多,修长的身材由于有些消瘦而显的单薄,不过因为是冬天,哥哥穿了雕裘,难以掩饰的贵公子之气将他的单薄冲的很淡。他的脸长的很像父亲,而五官则更像母亲,但和母亲不同的是,哥哥有一双狭长的凤眼,其中偶尔闪现的精明将他的文弱掩盖住了。
      他走了过来拉住我的手。
      “都是大姑娘了,我走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如今已经是祈亲王妃了。我在任上听说了你要大婚,由于正处在交接的关键时刻,还有我想着今后进雍京怎么也都看的见,所以就没有回来,只是派人送来了贺礼。如今一看,你戴着的确很好看。”
      也难怪,他离家将进十年,每年总是家书联系。这是因为父亲不让他回家。父亲说,既然成为了当地百姓的父母官,就应该全心投入,不可以总想着家中的事情。其实,我感觉父亲是想磨练哥哥的性情,使他原先那些轻狂都成为沉稳,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并不理解,如今再看哥哥的成就,似乎可以明白父亲的苦心。
      我一下子扑进他的怀中。
      “哥哥,我好想你。母亲也想你。”
      我对他说。
      原先以为我们毕竟分开了十年,不是很亲近的,可谁晓得一到了这样的时刻,才知道了内心中真正的感情,毕竟是一母同胞,血液中已经积攒了浓浓的沉淀。
      他拍着我后背,安慰我。
      “傻孩子,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我再也不走了。”
      “那又怎么样?你一样是郑王的臣子,如今我也嫁了,我们还是很难见到了。所以你以后要多陪母亲,……,这次你回来,恐怕最高兴的要算是她了。……,还有,你也知道了吧,苻妤远嫁云南,家里总算是少了个人,感觉上多多少少有些冷清。”
      “……,你想的太多了。苻妤也是大姑娘了,早晚要嫁人的。这次应该是她的好归宿。听说靖南王待她很好。她现在总算是靖南王的正妻,那里的主母,靖南王府中的大小事务都由她做主,这和在这里做小姐的时候可是天壤之别。”
      哥哥这是在和我说,我们之间一直亲密所以有些话说的很明白。苻妤怎么说也是太后亲自指婚,身份自然贵重,这和在家中做一个庶出的小姐地位天渊之别。
      听到了这些我安心多了,心中不免有些愧疚,我终究还是替自己考虑的多,此次安心也是感觉到苻妤过的应该不错,不像原先想象的那样凄凉。这些使我对占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而多多少少产生的不安消除了。
      可,她过的愉快吗?一个女子真正的追求就是贵重的地位和主母的尊荣吗?
      “芙儿在想什么?”
      哥哥看我不言语而提高了声音问我。
      “对了哥哥,在你的眼中,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看了看我,仿佛不明白我为什么这样问,可他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平淡。”
      “仅仅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他很坚定。
      “为什么?”
      “因为从很多方面来说,这样就意味着幸福。如果可能的话,我宁可你们嫁的人都是一些普通的文人。”哥哥看了看别处,他继续说,“不说这些了,我们快进去吧,估计也许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出来了。对了,你好象不是很会喝酒。”
      我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的好酒量没有传到我身上。”
      “因为母亲就一点都不能喝酒,一喝就醉。对了,你见过母亲喝醉的时候的样子吗?”哥哥问我。
      母亲?
      我脑中那个华贵的母亲喝醉了样子?不可想象。
      “那是什么样子的?”
      “呢,……,怎么说呢,反正很恐怖的样子。”
      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我调皮的说。
      “莫不是你挨了打吧?”
      他很惊奇我为什么这样说,好像被我一下子猜中了。
      “好了好了,那些陈年旧事就不要提了。”
      他的脸红了。我则在一旁暗笑。
      “对了,哥哥,你这次回来就任什么官职?”
      我突然想起了我从来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而这却是很重要的。
      “大理寺卿。”
      他的声音很低,可足以使我听见。
      “……,哦,好地方,……,比起刑部来说,那里要斯文多了。……,那里的犯人都是一些大臣。”
      他笑的有些飘忽。
      “那看怎么说了。那里的犯人都是读书人,没有一般作奸犯科的事,可一些有辱斯文的事情也让同为读书人的我们感觉到很为难。既可怜他们十年寒窗的苦读,可更多的是为他们的行径感到愤怒。他们利用了郑王和百姓给予的信任,那是不可原谅的。”哥哥侧了一下脸颊,继续说,“还有就是,那里也会拘禁一些做错了事情的王亲贵戚。他们一般都身子骨娇贵,那里总是比起刑部大狱要好多了,不然能活着出来的没有几人,……”
      我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涌过一些莫名的情绪,没有边际似的。
      想了想,这才说,“……,那些都是你们读书人的事情。小女子所关心的就是今天的天气和晚餐的样式。对吧,哥哥。对了,哥哥也该为我找个嫂子了。”
      “丫头,话多。”
      他拍了拍我的脸。
      “看你现在应该过的不错,我原先想着,……,算了,以前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只要你高兴就好。他对你好吗?”
      好吗?这是我第一次想这个问题。
      “怎么,很难回答?”哥哥见我不说话,又多问了一句。
      “不是,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还算不错吧。”
      突然,哥哥站在我的面前,双手握住我的肩,很认真的看着我。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一定不要闷在心里,哥哥会给你做主的,记住了吗?”
      他难得的专注让我到有些不适应。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哦,没什么,哥哥关心妹妹当然是天经地义的。”
      他收回了手,向后退了一步。
      “我其实,只是想说,……”
      “行了,哥哥,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很疼我的,我了解。”
      他的眼睛中闪动着一丝说不清楚的情绪,低头一笑,这才说,“好,好。芙儿还是长大了。”哥哥拉了我的手想进去,可看见屋里出来的人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那是永嘉。
      永嘉急急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见了我们,他也停了一下,就慢慢走到我的身边。
      “刚才看见你喝了几杯酒,一直没有机会问你,没什么吧?”
      永嘉问我。
      我摇头。
      “没什么。只是有些头晕,出来透透气。永嘉,这是我哥哥。”
      我指着身边的哥哥对他说,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关系到了哪一层,可我想他们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见面,引见一下总不失礼。
      他看着哥哥笑了笑。
      “姚大人,幸会。”
      而哥哥则行了大礼。
      “祈王安好。”
      “姚大人请起。你我以后就是一家人,不用这样客气。”
      永嘉的语气很是柔软。
      “王爷爱重,臣惶恐。可礼不可废。”
      哥哥的声音沉稳,透出的却是一种意义上的拒绝。
      这就是我们,明明是亲人,但是隔在我们彼此之间的却是永远不可逾越的鸿沟。
      “天有些冷,我们进去吧。”
      我突然没有了刚才那种淡淡的亲情的温暖,也就没了兴致,而他们也没有反对。
      “好,这就进去。”
      哥哥先走了几步,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了永嘉一眼,然后对我说,“回去住几天吧,母亲很想你。”
      啊?
      我有些吃惊他这样讲,一般来说,既然嫁做他人妇就不可以经常回娘家,这是礼数,哥哥不应该不知道的。
      呢,……
      我支吾着,不知道该如何做答。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真有些左右为难。
      “这些天太冷了,不适合走动,等过了冬天我就带她回去住上一段日子。”
      永嘉到答了哥哥的话,不过看样子,他的话中隐含着是拒绝。
      哥哥点了点头。
      “王爷说的极是,就依王爷。”
      “哦,你们看,里面正在唱戏,我们去看看,不要错失了精彩地方。听说这是京里最著名的戏班子,他们用的词都是佳作,很是难得。”
      我拉着他们两个走了进去。后来哥哥到了郑王身边。
      “也没有见你出府一步,怎么对戏班知道的这样清楚?”
      永嘉问我。
      “那是自然,女人嘛凑在一起不就谈一些这样的东西的,哪还有消息不灵通的道理。是玲燕打听出来的。”
      他淡淡的笑了。我看台上,戏已经开演。这是在正殿搭了小台子,郑王自然坐在正中的龙椅上,太后在他旁边,而宫中的女眷都出来了,人很多,可很安静,只听见台上的声音。
      “你,……,喜欢看这些?”
      永嘉听了很久之后问我。
      “原来也没有看过,这是第一次,不过听他们这样咿呀呀的也没有好看的。”说道这里,我抬头看着他,“永嘉,你想回去了吗?”
      他点了点头。
      “怎么不早说,其实我也不想听了。不过,我们要走还得向郑王和太后辞行。现在他们听的兴趣正浓,这时候不好说吧。”
      “没事,太后和王兄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怪罪的。”
      他好像很着急要走,可刚到门口,就有一个小太监挡住了我们。
      “祈亲王殿下,王妃。”
      尖细的声音让我很不舒服。
      “什么事?”
      永嘉的脸色突然有些冷。
      “王爷,郑王让奴才给您的。”
      说着他呈献了一个托盘,里面放了一个黑木食盒。
      “郑王刚才留意了今天的玫瑰酥饺做的很好,想着王爷喜欢,所以特意让御膳房做了一份给您。”
      永嘉双手接过了那个食盒,递给我,然后搀扶起跪着的小太监。
      “还请内侍大人回奏郑王,臣弟谢郑王赏赐。”
      是,是。
      那小太监因为被永嘉亲自扶起而很不自在,应了两声就走了。
      “玫瑰酥饺?怎么席间没有见到过。很好吃吗?”我说着想打开盒子,可被永嘉一下子夺了过去,紧紧握住。“永嘉,……,你怎么了?”
      “……,哦,没有,没什么。好吃的回家后慢慢吃。……,再说,我也很喜欢吃这个点心的,不想被你抢光了。”
      “呵呵,……,永嘉,你,好,……”
      我看见他那个样子,很紧张的抱着盒子,护的紧紧的,似乎真的怕我抢了他的点心一样。
      “那,……,我们回家好了,一起吃怎么样?”
      “呢,好。”
      永嘉似乎在斟酌着话语,他试着开口说,“不过,……,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现在的玫瑰酱都是去年夏天的存货,这个味道也好不到哪去。这样好了,这个我们贡在府中。今年夏天我叫他们准备好了最新鲜的玫瑰酱给你做酥饺,怎么样?”
      我听了没有说话,单是拉了他走。他见我这样,好像放了心,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在路上,雪又开始下了起来,所以我们的马车走的很慢。
      “永嘉,……,你是不想让我吃你喜欢的酥饺,还是,……,不想让吃这盒子里的酥饺?”
      “……,芙葭,如果,……,当初不是太后下旨,你会答应吗?”
      “不会。”
      “真坦白。”
      他淡笑一声,然后半开玩笑的说。
      “我不想让你吃我喜欢的饺子,如果你吃着了后很喜欢,而你又不是那种以夫为天的女子,和我抢着吃,那我该怎么办?”
      “你自然是让着我喽。”
      我笑着说完,不过沉吟了一下,我攥住了他的指尖。
      “永嘉,你知道吗,你在刻意疏远你的兄长,……”
      我的话在他心中究竟引起什么样子的反映,我不知道,可是永嘉听完静静地坐着,他没有反驳,也没有继续,后来微微一笑,只是说,“不说这些了,今天你吃的也不多,回家后我再给你煮一个火锅,冬天多吃一些对身体好。外面雪大,回到家里恐怕要很晚了,困了话,肩膀借你。睡一会。”
      看着他伸出的手,我只是顺着自己的意旨把我的手也递给他,靠了过去,他搂住了我。永嘉的身材不比哥哥强壮多少,可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车外是马铃清脆摇动的声音,而我靠在他的怀中,温暖而平和。
      许久之后,他轻轻说了一句,“芙儿,其实是他先疏远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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