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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爱 ...
持梦斋的白泽住在猫胡同。猫胡同寂静悠长,如午后阳光,胡同口偶尔有车风驰电掣地闪过,传到猫胡同里的持梦斋只是白泽梦境边缘的呢喃,他翻个身,继续撂住被子蒙头大睡。白泽白日睡觉,晚上迎客。昼夜颠倒。其实,之于他,无需分别白天与黑夜的差别。因为白泽目盲,看不见任何东西。也许这正是他生意兴隆的原因。
现代人表面是钢筋水泥筑成,但梦总折射其脆弱本质。白泽便帮他们释梦,其实更多时候白泽只是听他们的梦境,再听听他们由梦境而发然后诉尽生平不平事。然后白泽便给他们“看”手相(实则是摸),其实不过是说几句安慰话,因善联系前因后果,加上所说的话似是而非,玄乎其玄,似懂非懂,很能蒙人,且收费低廉,久而久之,竟被人尊为“释梦者”。后来,因参与策划捧红天后级歌手安离而被娱乐圈人视为走红第一步。一时间生意极好,上门的人络绎不绝,日子好过一日。就此,在衿安城扎下根。
直至,名叫小爱的少女出现。
持梦斋。
白泽家。
外室正对窗的灰墙上,挂有阴阳八卦图遮住它斑驳剥落的本质。一张八仙桌,四个竹凳紧绕,似乎是某种隐喻。室内摆设简单陈旧,窗外风景倒是春天的景象。无株无心插的柳长成细长的柳树,开着淡淡的绒花,随风飘絮。淡白的绒花悠悠飘进敞开的窗,探入白泽鼻息,“啊——欠——”,一声惊天动地的喷嚏之后,白泽揉揉鼻子,空气里充满了因此震动飞舞的灰尘。他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本该接收白泽歉意的少女却“扑哧”笑出声,开口道:“这样,真像个落魄书生。”
一句话便令白泽抓狂,他哪里像?哪点又像?
“屋舍简陋,举止寒酸。”少女似能看穿他心思。末了,还补充一句,“像极了。”最后三个字,如旧时皇帝的玉玺,权威至极,盖在白泽身上便令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半晌,白泽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我、改。”现在,他只求送走这位“大神”,别让她骚扰自己做春秋大梦。
白泽无比郁闷。衿安城里,谁人不知他白泽的规矩。白天歇息,夜里迎客。当这少女将自家木门几乎拍烂,被打搅睡眠的白泽恼怒地出现,硬梆梆地扔下话:“白天不接客!”静默了一会,白泽以为人走了,转身摸索着回房时,听见身后“扑哧”一声笑,然后是少女清脆的嗓音:“你这么说,好像是青楼里的老鸨。”顿时,白泽似乎能感觉到未失明前看太阳时的眩晕,那真是天旋地转的感觉啊。
持梦斋的白泽有良好的信誉。通常客人完事付了钱,他便忘了客人的声音。彼此两清。白泽与客人素来是一次性了事,一次性付账。只有小爱,不是如此。她无论白天或夜晚,想出现时便出现,随心所欲。每次出现也不配合白泽,只管自说自的。
“持梦斋的‘斋’取自《聊斋志异》的斋,含有收集趣闻的意思。‘持梦’两字正符合你的身份——释梦者。但是,你知道自己的故事么。
“天帝创造了世间万事,却再无余力去了解世间事物,便制造出白泽派他查访世间万物。在某一天,黄帝遇见白泽,白泽将所知一切告知皇帝。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但白泽还是说了,许是厌倦了那样的日子——你抬腕有什么用?看表么?你,看得见么?”
白泽沉默。他以抬腕的动作表达自己的不耐烦,却忘了自己目盲,根本看不见。这少女多厉害,用几句问句便将白泽打败。白泽最后恼羞成怒,“与你无关。你绕了那么大圈子,到底想说什么?”
房间一下子静下来。白泽听见窗外柳叶悄然落下,小径沉积的尘土随风飘扬,木门簌簌落下木屑的声音。一切,都太静了。
良久,小艾出声:“你信么?你是……松龄,蒲松龄。”
这夜。
镶着“持梦斋”三个红色大字的沉香木牌下的木门贴着休业的纸条。白泽躺在里屋的木床上,听见木门是不是被踹被敲打而发出呻吟。他在木门的呻吟声中,思绪恍惚如水中的月光。
“你是蒲松龄……这是真的么?我是蒲松龄……”白泽恍恍惚惚陷入梦境的黑暗中,听见有女声问:松龄,你回来了?白泽只觉女声熟悉,细想之下,惊醒,醒来一身冷汗。他起身推开窗,万物俱静,只有风在黑暗中哭泣,如一个被抛弃的女子,哀婉,悲伤,直直撞击白泽胸膛。
“你信么?信自己是蒲松龄么?”面对小爱的问题,白泽信手拈起她带来的一块糕点,“若能把你次次带来的糕点换成现金支付给我,便信。”“我没钱。”白泽想冷笑一声说,没钱?那就恕不奉陪。咬下一口糕点,口腔都溢满熟悉的,但不符合这个季节的桂花香,便改变了主意。他说:“讲讲看。”
“你信么?蒲松龄一生穷困潦倒,其实他是有机会富贵的。只是依靠裙带关系,他清高的心无法接受。你看,古人多自爱,现代人为何做不到呢?”白泽似能看见小爱目光灼灼,那样明亮的目光几乎将他灼伤。白泽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如前尘记忆般遥远而模糊,但它还是如浪潮般翻滚而来。
“为什么?”她睁着一双哀绝的眼,问。问的他心如刀绞。
也许每对情侣的相遇都是平淡的开始。他与她也不例外。那日,他是闻着她糕点店的桂花香推门而入。他深吸一口空气中的桂花香,说好久不见。她疑惑出声,他便笑着回答,自小就爱吃外婆做的桂花糕。只是七岁之后,再不知其滋味。哀伤的表情很令她心生怜惜,她脱口而出,那就多来吧。怕他误会自己是招揽生意,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请你喝桂花茶。他自然而然地点头。
恋爱无非是从陌生到熟悉。他从未爱上过这样的女孩,为了留住她,他迅速向她求了婚,她含羞接受。恋爱中的女人对未来,总有过于美好的幻想。她说,希望以后住在一条胡同里,有低矮的围墙。用红砖砌成的屋子漆上灰白的油漆,屋檐要用层层灰瓦堆成。屋子分外室与内屋,一切家具要用木制。虽然容易被时光腐朽,但是我们在一起,可以共同修复。你记得要学好木工哦。院落呢,不必精心栽培,随意插几棵柳树便好——你知道我懒嘛。他微笑,那是你只对专一的专一。他记得,她低下了头,轻轻地,略带羞涩地点头,嗯。她抬头那一瞬间眸子亮起的粲然,他感觉到自己真正的动心了。
一切这样的美好。
那是怎么走到决裂的?陷入回忆漩涡的白泽听见有人问。他疑心是自己心底的声音,但不对——
“你到底是谁?!”白泽奋力挣脱了回忆漩涡,厉声道。
“小爱。”良久,听见少女沉稳声音。白泽睁眼,看见面前少女容颜清秀,眉目之间有一股顽皮之气,不足十八岁的稚嫩。只见她蓝白条纹的衣服上别一个胸牌,反射了光,亮得刺眼。但白泽依旧看见胸牌上的黑色字体:衿安第四医院。白泽悚然一惊,那是衿安城有名的精神疗养院。
“呀。你原来可以看见。”小爱并无惊讶。她转身,蹦跳着出门,遗下一串串清脆的笑声,说不尽的讽刺。
白泽深舒一口气,寒意从脚底开始蔓延。
人人都道白泽目盲,身为当事人的白泽也懒于解释。实际上他只是有夜盲症,在夜间或光线昏暗的环境下视物不清。所以他夜里不喜点灯,也只在夜里迎客。这是对客人的尊重与自我的保护。
但这无关紧要。白泽对于他人之事,只是听听,付钱便忘。但如今,他忘不掉小爱。因为这个少女让他想起了她。她,是指白泽的未婚妻。
几年前,她还在衿安城第四医院疗养的时候,他去看过她。彼时,她已经精神失常,辨不出眼前人是谁。但他还是单膝跪在她面前,并没有要求原谅,只是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爱里总是有隐瞒与欺骗。他之于她,她之于他,都有。也许有隐瞒才能令彼此安好,但他,已经瞒不下去。因为由不得选择。
她是私生女,十几年间都得不到父亲的关爱。后来,母亲重病不治身亡,后母勉强接受她的存在。父亲觉得愧疚,欲将遗产继承权交给她。但她同父异母的大哥不答应。大哥深知她幼时缺乏爱,必会从伴侣身上找寻,他誓将她引入情感深渊。大哥精心挑选人选,挑中了他,一个九流小说家。空有文笔,却无构思。他希望从此事中找寻灵感,最好能将此事整理成书,便答应。谁知会弄假成真。他日日挣扎煎熬,想说不敢说。直到她大哥来揭破这一切,他再没有辩解机会。
面对她一声声伤心欲绝的质问,他除了摇头否认再不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晚了。她已经认定了他的背叛,不听解释,只让他滚,而她当晚服毒自杀。而他听说的是后来,她服药时用药过重造成神经损伤,被送往衿安城的第四医院。他知道,这是她大哥的阴谋。把她送得远远的,才能趁机侵占属于她的一切。他无能为力,只能去往衿安城,找到她,将一切说清楚。
纵然她已经听不见,他还是说,衾音,我是真的爱你。她坐在疗养院的长椅上,木然着脸,眼睛一动不动,仿若死了。是的,死了。她的心死了。但他还是无能为力。他是多么懦弱呵。他终于知道。
在回去的路上,他听见记忆中的她在问:“你叫什么?”
“成松龄。”
“你……与蒲松龄有相同之处么?……呵呵,一时奇思妙想,可以不必理我。”
“没关系。我与蒲松龄的相同之处啊,大概是都有一颗真正的爱人之心。”
“现代版的蒲松龄?”
“嗯。是的。”
“那,现代版的蒲松龄,你好。我叫衾音。”
衾音呵……
小爱再出现时,已经是春末夏初。夏蝉开始趴在树上懒洋洋地叫。
“你来了。”白泽平静地说。他不是没有想过小爱和衾音之间的联系,但回忆已经够折磨人了,何必还要为了其他的烦恼。白泽平静地等着最终的那个答案便好。他不期望,不绝望,不挣扎,不焦躁。因为这是他欠她的,必须要还的。
“你为什么不去找她?”白泽看着脸上带着点天真而疑惑的少女,静静开口:“你不能明白。”是的,没有人能明白这一切。就如没有人能明白他舍弃了自己的名字,取名白泽是为什么一样。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如神话故事中的那个白泽一样,不管不顾地说出埋在心底的秘密。可惜,太晚了。
他没有勇气在适当的时候说,便晚了。后来,她离开了衿安城,也不知疗养好了没有,总之,他们错过了。她没有打听她的去向,而是决定留下来。反正失去了她,哪都不能是家。他依着她的描述住进了猫胡同,建立了持梦斋,有了红砖砌成的屋子,灰瓦堆成的屋檐,屋内的家具都是木制成的。以为这样便是永恒,哪怕一个人,也是可以在思念中永恒的吧。但是,他在某一天发现睡了三年的木床床脚被白蚁腐蚀,他突然明白,感情也如木制的家具,易腐朽,不易收藏。换了这些木制的家具,便可以焕然一新老爸?但他舍不得。修补了床脚,凑合到如今。但是,感情如何凑合?她不能,于是他不能。
“成松龄,你是大笨蛋。”小爱眨眨眼,“这是我代我表姐说的。”
“你!……”白泽是聪明人,明白了小爱与衾音的关系。
“但是,你知道么?我讨厌你。”小爱大人般的长长叹口气,“但我实在无关紧要。”
“你知道么?我表姐时常在说起你们的故事,一点一滴的小细节,是如秋日落叶般堆积起的厚实的幸福。可是为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在我的追问下,表姐终于面对了现实,将你骗了她的事实说出来。这完全破坏了一个少女对于爱情美好幻想啊!我恨呀,所以才对你言辞刻薄——不要在意啦。”
白泽开始觉得头昏,第一次遇见小爱那般天旋地转,然而小爱还在继续说:“随着对你们故事了解的深入,我也被代进去了。我不喜欢你,便去找侦探查你现在的状况,知道了你在衿安城里装瞎装神棍,我特意赶过来戏弄你,借一套衿安第四医院的衣服吓你。”
小爱的坦率令白泽扶住额头,禁不住发出呻吟,“你……知不道衿安第四医院是什么医院?”
“知道呀,我表姐告诉过我。”小爱不以为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是‘不、知、道’,不是‘知、不、道’。”
“你……”
“别转换话题,听我继续说。”白泽顿时无言,现在的小孩都这样…...么。
“戏弄完了你,事后我告诉表姐,以为表姐会开心。但她并不开心。我和暖气管,就问她为什么?你知道她说什么了么?”
“她、她说什么!”不知不觉,白泽被眼前故作神秘样子的小爱牵着鼻子走。
“她说——等待是一个人的事,爱情却是两个人的事情。你知道了吧?她在等你。”
“……”白泽看着小爱明亮的眼,怔住。良久,出声:“她在哪?”
“嘻,不逃了吧?”白泽缓缓摇头,他知道,这是他与她的纠缠。也许一开始他是欠她的,但在这个最后来临时,他发现,这不是愧疚,而是需要负责任的爱情。
“表姐夫,表姐在老地方等你呢。”小爱语声清脆。
白泽是知道,老地方是他们相遇的糕点店。 “……谢谢你这个多管闲事的表妹。
小爱“切”一声,欢喜道:“我就爱看大团圆结局!”
从此,我是成松龄。她的成松龄。成松龄喃喃道,思绪随风飘走,落到她的糕点店里。
那里,飘散着幸福的桂花香味。他推门而入,看见伊人在等待,而他将被幸福包围。
猫胡同。
持梦斋。
白泽。
神秘少女。
你是蒲松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所有的故事都与“他”有关。
我只为“他”写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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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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